轉世為人－－魂斷 第 44 章 、春水不綠深不清(二)
第四十章、春水不綠深不清（二）
“你說皇帝下那道旨意很正常？什麽意思？”清菲對這句話很是敏感，直接忽略掉了淩雲的問題。正常？就算清菲不懂政治，不太懂後宮的東西，但這件事情的嚴重她還是看出來了。
“這不是你們所盼望的嗎？”淩雲笑問，“而且，他根本就不曾想過要秀選。所以這件事情是人逼出來的。”
清菲失笑：“他不願意，就可以戲弄別人嗎？”
“何來戲弄？”淩雲臉色細微的變了變。
“秀選的秀女們從一大清早，不，是從很久前就為了這一天準備。結果撐到正選，卻迎來皇上的那麽一道聖旨！宮裏為了秀選也是大忙，花費了多少錢財？就他一句話，這些所有都成了笑話！你說不是戲弄是什麽？而且，聽說這些秀女都是官宦家女，也不怕群臣反抗……要下旨他怎麽不早點下？”
“所以呢？”雖然淩雲還在笑，但是眼中已經灰暗，混沌成一片。讓人看不清。“難道，一定要他娶一大堆他根本不愛的女人回家？”
“他也懂得愛？”清菲像是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一樣說道，“如果他懂得愛，那就是說後宮這麽多女人他都愛？可笑。”
“你似乎，很讨厭皇帝啊？”看到清菲有些激動的變了樣子，淩雲輕聲吐出。清菲沒有看到他顫動的眼眸中，充滿的擔憂。
清菲吸了吸氣，望着淩雲說道：“讨不讨厭？我從生下來就讨厭皇帝。”說的很輕，她明顯看到淩雲眼中閃過的痛色，馬上扭過頭來，不去看他。淩雲的那個眼神，讓她感到莫名的害怕。她幽幽的繼續說道：“或許你會不認同我的觀點，淩雲。也許你們認為一個男人三妻四妾，尤其皇上三宮六院是個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任何一個女人都無法坦然接受。女人心裏真正要的，只是很簡單的愛，平淡的生活。那是再多的權利，再高的地位也無法比過的。”
“從生下來就讨厭嗎？”淩雲望着平靜的湖面，低聲問。
清菲默認。這是事實。即使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那為什麽你認為他不懂愛？他也是人，他也有心，為什麽皇帝就不可以懂愛？”淩雲聲音平淡，卻帶着令人無法反駁的氣息。
清菲極少接觸與皇帝有關的事情，以前上歷史課的時候，每每有關皇帝的話題她都趴着睡大覺。而腦海中關于皇帝的評論，幾乎是從有意識以來便存在的。她腦海中的皇帝，是絕對不懂得愛的。即使她看過未央帝對莫影的辭文，她也不曾認為未央帝真的愛她。或許愛，但絕對不會比江山重要。
但是淩雲的話讓清菲怔住，反駁不得。沒錯，皇帝有肉有心，他們的确也有情，又是誰規定他們就不可以愛的呢？第一次，清菲對‘皇帝’這兩個字有了困惑。
“只不過，”淩雲繼續講了下去，“正如萬辰一當年所講，其實帝王更諸多無奈。或許你不知道，秀選就是一種政治協商。為了鞏固江山社稷，皇帝必須使用的一種手段。這樣想來，他們連老婆也無法按自己的意願選擇，連普通的老百姓也不如了。有了愛人，卻未必能夠相守。就像未央帝與莫影劍聖。”
“殺了莫影的人是未央帝！你舉錯例子了。”清菲沉聲道。
“我沒有舉錯。他們都是可憐人。”淩雲堅持。
“當年為了未央帝，莫影劍聖失去了所有一切，背上千古罵名。結果他做了什麽？說是因為家族逼迫，他迫不得已辜負莫影。可他就沒想過莫影連他都失去了，怎麽可能活着？難道不是他間接殺死了莫影？”
淩雲沉默了。清菲說的不完全錯。可是，她卻還是無法了解皇帝的苦。萬聖至尊？呵，不過是要限制于人的木偶！如果可以有選擇的餘地，當年未央帝又何必忍痛割愛？可是，為什麽清菲會生來便厭惡皇帝？難道，當真是天意弄人？想着，淩雲嘴角泛起苦澀的笑意。
“雲，如果……如果你是當年的未央大帝，莫影要你與她隐世不再踏入紅塵時，你還會執著那至高無上的權利嗎？不惜讓她背負罵名？當她抱着最後一絲期盼去要你與她一起走的時候，你還是會負她嗎？”清菲藏在袖子裏的手緊緊的握着，低着頭問，聲音飄渺不定。她不敢擡頭看淩雲，她很害怕淩雲的答案會與自己想的不一樣。
也許清菲沒有在意她的用詞。但是對于淩雲來講，‘莫影’就是現在的她。其實只有身在其位才能了解當年未央帝的苦。當你看到天下百姓流離于戰火饑荒疫病中時，你不得不面臨割舍。而未央帝，選擇了割舍至愛。
那麽他呢？淩雲他自己呢？他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或者說，他一直刻意避諱這樣的問題。然而今天，清菲問了。若是別人，淩雲可以不回答。但是，問他的人是清菲。
許久沒有得到淩雲的回複，清菲心裏滋味百般。她輕聲的，以大概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原本你會不一樣……”
“不會。”淩雲凝視着清菲，在清菲話音未落前，輕輕的回答道。只是他将心中其它的話都省略了。
聞言，清菲的眼睛頓亮，喜悅攀上她絕倫的臉龐。
“真的嗎？”
“嗯。”淩雲颔首。或許他沒有想過，這樣簡單的回答，可以讓清菲興奮那麽久。
此刻，也許清菲忘記了他們之前不悅的談話，但是淩雲卻清楚的記得。而且，那些話一直刺痛着淩雲的心。
原來有人，竟然會一出生便會厭惡皇帝……
“影，想出宮嗎？”
興奮之餘，聽到淩雲的問題，清菲點了點頭。她的确想出宮，宮裏的一切讓她都感到不舒服。
“一輩子，永遠嗎？”
看着淩雲的眼神變得有些迷茫，清菲猶豫了。這個問題，如果以前問她她會毫不猶豫的給出肯定的答案。但是，現在她卻猶豫了。
見清菲久久沒有回答，淩雲起身，說道：“我有事，先走了。”
沒有等清菲反應過來，淩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她眼前。
天有些黯淡。風飄過，帶來憶亭中四季盛開的白花沙沙的歌聲。聽在清菲耳中，多了幾分寂寥與惆悵。
甩甩頭，清菲吐出一口氣。也離開了逍遙居。
有誰會知道，淩雲眼中的迷茫，是為了掩蓋他的恐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