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師兄死遠點 第 75 章 孤雁兒
已經沒有力氣再駕雲了,甚至連運行靈力來抵禦寒氣也支持不下去了。
我知道自己狼狽不堪,足下是萬載玄冰,走過一步,就被新産生的冰凍結住,衣裙被撕裂,腳上被冰牢牢裹住,我甚至不知道上面的血肉還在不在。也許直到最後,我會成為這萬載玄冰洞中一座并不精美的雕塑,實際上,我也真的是快要撐不住了。
可是我不甘心,為什麽要為了無關的人,莫名其妙死在這種地方?也許我抱着小棒槌往那岩漿往下掉的時候,的确抱着自己會死在那裏的想法。跨越了一界,恐怕我的魂燈也滅掉了,甚至暖玉、大師兄都會覺得我已經死了。但是現在,有幸撿回了一條命,又怎麽能忍受這樣無緣無故再一次死在一個漆黑冰冷的地方?
是啊,我有野心,我的野心大得不得了,幾乎可以成為執念墜入魔道。
我們的玉鑒峰、菩提苑、百草園、散花亭、練劍場……這全部,我都想要把它舀到懷裏,一點不少,好好守着。我想要平靜安好一世,也許是孤獨終老的命,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我身邊了,但是終究會在玉鑒峰上,守着自己依舊年輕的容顏,然後再黑暗當中迎來最終最終的結束——忘記一切,或者,魂飛魄散。
可是我才十五歲,現在就要死在這裏了。我怎麽能夠甘心?
我抹了抹臉上的冰屑,終于感到一滴冰冷的眼淚流出,随之凍在了眼角,就像是一顆淚痣。正在這時,忽然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滴答、滴答……
那是一滴一滴的水聲。
那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水聲。
在這個寒冷、幽暗、潮濕、死寂的地方,這個水聲就像是生命的光一樣,清晰地傳進我的心中。不想要死,不想要離開這個世間,不想要這樣接受這種緩慢的死亡。我掙紮着站了起來,奮力向前奔跑起來,追尋着那聲音,向着回聲的盡頭一路疾奔,直到最後,終于沒有了氣力。
腳下傳來清晰的冰塊破裂的聲音,我來不及反應,就感到無所不到的冰冷一下子從下往上蔓延過來。我是落入水中了吧,我迷迷糊糊地想,這輩子,和水的緣分委實不淺,水木雙靈根,降緣仙境裏的桃花瀑布,玉鑒峰上的幹荷葉池還有青蓮池……
最後的隐約印象是充塞口鼻的冰冷的水,那種連血液都凝固了的冷,胸腔被擠出來的大大小小的氣泡破碎的聲音,還有隐隐約約的人聲,仿佛在呼喚着什麽。
我醒過來時,發覺自己在一片極其美麗的仙境當中,陽光透過疏影照在我的側臉上,有點兒溫熱的熨帖感,很是和暖舒适。我發現近來我總是要經受大大小小的劫難,總是在冰火兩重天裏徘徊,總是要暈倒,總是要在昏迷的時候被別的人搬來搬去。
估計是流年不利,全年不宜出行,他日要是有機會回到玉鑒峰,定然要閉關不出苦修一個百來年,不破金丹不出門啊!
稍稍動了動身子想要起身,卻發覺腰上橫亘着一只手,一只男人的手。
我一怔,默默反思了一會兒,自覺我從小到大,秉承木讷呆板冷情無趣的八字方針,絕對不會有招蜂引蝶的失德之舉。可誰可以告訴我,我身後這個親親熱熱地環抱着我腰的男人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我深深地迷惘了。
鳳阿大人如此肯定我進入魔界禁地就可以找到他的孫子,可見那魔界禁地只有他孫子一個活物。那麽,這個男人大抵也就是鳳阿大人的孫子了。他們祖孫其實早就約好了吧,進來找到這厮的就是他的小媳婦神馬的——雖然很不想要承認這個苦逼的角色,但是在鳳阿大人眼中,我恐怕就是随手抓來的暖床丫頭一類的玩意兒。
鳳阿大人的孫子現下在我背後,呼吸聲很輕,聽着就像是在熟睡,只是那灼熱呼吸正好噴在我的耳後,只讓我覺得癢癢得很。眼看節操迫于強權碎了一地,斷不可以再把貞操送給這幫無良魔王蹂躏。我堅定地握了握爪,開始試圖把自己從鳳阿大人的孫子懷中挪出來。
我小心翼翼地撥開那厮的手,以細不可察的速度慢慢蠕動,試圖下從他的懷裏退出來。不過顯然我做得并不成功,因為身後的男人動了。
“滟滪,你終于想起來了。我在這裏幾百年,終于可以見到你了,不是做夢……”那厮輕笑一聲,溫柔又稚氣地蹭了蹭我的頸側,低語呢喃。
我被蹭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冷汗直冒。
顯然那厮是把我當成是別的人了,要是他細細一看,發現我并非他要找的人,會不會心魔突起,一怒之下把我給劈了?這可能似乎很大。那麽我是任由他肆意妄為,以圖保住小命呢,還是為保貞操堅貞不屈,然後被自閉症少年一掌劈死呢?
自古忠孝難兩全啊……
我捂臉,只是被當成替身什麽的,憑借我的智商,蒙天過海還是有點希望的吧。
“嗯哪。”我輕輕應了一聲。
那厮一陣狂喜,動作利索地把我翻了過去,兩人面對面的,呼吸相聞:“滟滪!”
我的臉迅速燒了起來,卧槽除了那個人,從來沒有和別的男人這麽親近過啊!有沒有這麽重口味的!我可是以老處女為長遠目标執着奮鬥的好女孩!手上忙抵住了那厮得意忘形想要抱過來的胸膛:“我,我說,我們現在在哪兒吶?”
“你說在哪裏?”那厮卻不回答我,只是壓着聲音低笑着問我,略略松開了懷抱,那肩上的黑色羽衣,黑絲的綢衫,半開半合的衣襟,衣襟下面的……
我咽了口口水,卧槽看不出來挺有料的,等等!我怎麽會這麽不純潔!心中大囧,連忙收斂了神識,心中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那厮卻又是嗤笑一聲,抓起我的手,像是一只小靈寵一般親昵地用臉蹭了蹭。入手時滑膩柔軟,只有那厮低靡好聽的聲音,施了咒般誘惑人心:“當然是在我的床上。”
賣萌可恥!調戲可恥!
我一陣兒毛骨悚然,若非我看的凡間話本不少,對這男女之事知道一些,決計要淚奔上吊以悼念我失去的貞操。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我不動聲色地抽了抽手,試圖把爪子從那厮臉上弄下來。雖然質地很迷人,但是也要有福消受才是,以我的道行,果斷會被這饑渴了幾百年的小魔頭拆吃入腹,連渣渣兒也不剩。
據說,邪修從魔那裏繼承來一門采補的功法,如果我運氣不好——歷史證明這是很有可能的——那麽我的下場就是可以預見的,死在床上。如果是暖玉,能得到這種石榴褲下死的結局,絕逼是感嘆一句做鬼也風流。可是我畢竟不是暖玉,三觀正常積極向上,只想在玉鑒峰上做一輩子老處女這是大實話啊!
那厮分明已經磨刀霍霍,一把握住了我的腰,深深擁進懷裏:“滟滪,我一直在這裏等你。”
你妹!騷年你等的根本不是我啊!我只是不幸被鳳阿大人扔進來的路人甲啊!我緊緊抿起了嘴唇,悲憤交加。
“你太莽撞了,修為都沒有恢複,你也只是個凡人罷了。怎麽能到萬丈淵那種地方來找我呢?如果不是最後你掉了了玄冰潭當中,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額頭抵着他的胸口,我聽見砰砰的心跳,還有他後怕的回憶,“玄冰潭真的太冷了,你會死的。他們都說了,這一世要是死了,你就沒有下一世了。碧落黃泉,我要到哪裏去找你?”
我埋着頭沒有作聲。
這感情很動人,但是,當事人并不是我。兩個相擁在一起的人,彼此卻想着另外的人,似乎只是諷刺。
只是,那個人如果還在的話,看到這樣的我,會是什麽樣的反應呢?我的鼻子有點兒酸,眨着眼睛拼命想要阻止眼淚掉下來,那個人,他根本不會讓我受到這些苦。
無論是牽着我的手,帶我走出仙蹤林,還是在燕釵峰和我別離,他總是一個人輕描淡寫地承擔一切。也許我們的時間只有那麽幾年,也許別人都已經忘記了那個人,但是我想,我的感情絕對不會少于我身後幽幽嘆息的人。
也許會是成百上千年,但是我會一直等下去,甚至于像燕釵峰的七情仙子一樣,生生世世去追尋那個人的輪回。
眼淚很快就被發覺。
鳳阿大人的孫子擡手掩住了我的雙眼,他嗓子微微喑啞:“滟滪,怎麽辦,我好像把你弄哭了。你還是不喜歡我嗎?那個叫做鐘子期的人,真的就那麽好嗎?無論是我為你在這裏困守了幾百年,吸收父母的法力也好,還是我去奪回魔界之主的地位也好,你還是不喜歡我嗎?我……”
我抓住他的手,茫然地搖了搖頭,只是眼睫不斷顫抖,從來沒有那麽軟弱過,眼淚一直掉下來,沒有停歇。
他猛然間想到了什麽一般,忽然頓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試探般地問道:“你根本還沒有恢複記憶對不對?”
那語氣,俨然有一絲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