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小店 第 137 章 昆山夜光
“葉鹿舟?”巫小婵顯然對這個名字很陌生。覃汐瞪大眼睛:“你不知道嗎?他是葉孤舟的弟弟啊。”巫小婵的确知道葉孤舟的家在京市,他還有個小他兩歲的弟弟,但更多的的确不知道,也沒想過刻意去查。小舟似乎不喜歡提起他那個家,以及家裏的人。
“他們兩兄弟長得很像,簡直就像是雙胞胎一樣,但還是不同的。我第一眼見他就差點兒把他認成葉孤舟。”覃汐開始講她和葉鹿舟的相遇、相識、相知,一直到不久前。“就是剛才那個女人。”覃汐說。
巫小婵不禁微微眯起眼睛。“我曾經見過她和爸爸談話,明面上她是爸爸的生意合作夥伴,但是我知道事實絕對不是那麽簡單。”“涉黑?”徐蕾突然插進來一句,巫小婵看向她,她解釋說,“我也只是猜測。按照覃汐剛才說的,綁架、威脅,很像黑道的做事手法嘛。不過這其實很正常,京市的這些個商人基本上都與黑道有來往,做生意嘛,不就是那麽回事兒麽,很多東西都不能擺在明面兒上。”
“京市……也有黑道?”徐蕾為巫小婵這句話而發笑,說:“當然有啊,而且京市的黑道比哪兒的都嚣張、都厲害,只要這個大都市還在,黑道就不會消失。不是有一句話說——存在即合理嗎?這個城市表面的繁華需要暗地裏這些東西的存在。說到底,黑道、官場、商界,他們是共生的。不過京市的黑道行事比較低調,如果你不是最高階層,或者最底階層的人,那就很難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普通人也不會跟他們有什麽交集。”
巫小婵看向覃汐,問:“那她剛才來找你是……”“是因為葉鹿舟,她讓我不要再和葉鹿舟來往。”覃汐懷着極大的恐懼,說。“我懷疑……他們抓小舟其實是想讓他涉黑,而且現在恐怕已經……巫小婵,你一定要幫幫他,我不能看着他誤入歧途。他雖然不算一個好人。但他是善良的,他只是不安分,沒有人管束他,也沒有人關心他,從小到大。他一直活在恐懼和自卑裏。”
巫小婵沉吟稍許,問覃汐:“對于……他說的‘葉孤舟是怪物’這件事,你是怎麽想的?”徐蕾看向說這話的巫小婵,慢慢低下眼。“我不知道。”覃汐頹然地坐回床上,身體很僵硬,“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我無法理解的事,但他們既然存在,就一定有存在的理由吧。
巫小婵突然想起在溫家堡時和林雀的那番談話。存在的理由——林雀在問,杜諾在問,聯盟的人也在問。巫小婵第一次這樣真切地意識到或許小舟也時常自問這個問題。非自然能力者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理由到底是什麽?
覃汐不知道想到什麽。肩膀微微顫抖起來,像是痛苦,像是恐懼。巫小婵說:“覃汐,你和小舟相處過,你應當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人。雖然……他的确有一些異于常人的地方,但這不足以使人恐懼,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什麽人,反而是時時刻刻為身邊的人着想。他不應該被人這麽對待……”被親生父母抛棄在蘇市那個小地方,被人當成怪物看待,藏藏匿匿地生活……
“不。你不了解葉鹿舟。”覃汐擡起頭來,看着她,說,“他雖然嘴上說着嫌棄的話。但他其實就是個依賴哥哥的弟弟。他比誰都更愛葉孤舟。葉孤舟和他有回憶的每一件東西他都珍藏着,跟父母相比,他甚至更愛那個一心一意對他好、愛他、寵他的哥哥。”
“所以,你想讓我把這些東西告訴葉孤舟,讓他勸葉鹿舟回頭?”
“葉孤舟的話他一定會聽。爸爸知道那個女人來見我的這件事後,一定會更加極力阻止我和葉鹿舟的來往。我們……我只想要他好。”覃汐說,“就像葉孤舟對你一樣,我是真的愛他。”
巫小婵啞然。
在回去的路上,巫小婵對徐蕾說:“什麽時候的事?”“什麽?”“按你的性格,如果你什麽都不知道,一定會刨根問底。但你竟然這麽克制,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你知道這背後的秘密,覃汐說的所謂‘怪物’,你很能理解吧。我只想知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徐蕾把頭轉向窗外,看着這個城市這表面的繁華,說:“小婵,你還記得我們野外軍事訓練時候的事兒吧。趙司說我不是什麽富二代,而事實上我也不是什麽官宦子弟,只是,亞歷斯的校長——叫徐鴻儒。”
徐鴻儒,徐蕾。
巫小婵語氣很冷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徐蕾說,“是最近。剛開始接觸你,想跟你做朋友,是因為我真的欣賞你。亞歷斯裏也有一些因為能力出衆而被這所學校選中的……嗯……平民子弟,他們在這個無論是權力還是金錢都唾手可得的小世界裏活得太刻意,但你不同。”她似乎很惆悵,說:“如果你真的是個最尋常的人,那該多好。這世界上,有誰能完全無視階級、身份、地位這些東西而活得潇灑自在?”
差別讓人惶恐,也讓人卑微。
巫小婵按照覃汐給的地址來到京市東城區這個冷清的花店前,她想見見葉孤舟這個弟弟,然而這裏只有一個醉鬼。“葉鹿舟?誰啊?我認識嗎?”男人倚在花店門前的臺階上,猛灌一口酒。身後的花店花勢頹敗,只有一株白牡丹,茂盛得不合時宜。巫小婵剛好認得這種花,是牡丹裏的昆山夜光。
“叔叔,這店裏的人呢?這裏還賣花嗎?”
“賣?賣什麽賣?女人都跑……嗝——還……拿什麽賣?”
巫小婵抱着暖手爐,無意識地摩挲着,她想進去看一眼,這是小舟的家啊,是他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她決定繞過這個男人直接進去,雖然這不太禮貌。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你是誰?”她慢慢轉過頭去。
葉鹿舟正警惕地盯着她,那顆鮮紅的耳釘刺得人眼睛發疼。旁邊的女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說:“原來是你。”巫小婵抱着暖手爐的手十指捏緊。
“你認識她?”葉鹿舟問。“不,幾個小時前剛剛見過第一面。”“是啊,在覃汐的家見過一面。”巫小婵說。
葉鹿舟一下子緊張起來:“你去過覃汐的家?”女子說:“以後你也可以去,光明正大地去,和她父親以平等的身份交流,這不是很值得一想的事情嗎?”巫小婵說:“你能去見見覃汐嗎?她最近一直卧病在床,情緒也很壓抑。”葉孤舟現在不在,巫小婵覺得有些話還是覃汐當面對他說比較好。
“她……”葉鹿舟的話被女子打斷:“她被他父親軟禁在家裏。覃先生一片苦心,很不願意女兒跟不相幹的人來往呢。”聽到這話,葉鹿舟垂下眼眸。巫小婵緊緊抿起唇。
“她是真的很想見你,其實你也很想見她吧——”
“我沒空。我很忙。”他說,“我跟她沒什麽關系,請你轉告她,也轉告覃先生,葉鹿舟沒時間糾纏他的女兒,讓他大可不必那麽謹慎。而且……他也不可能關他女兒一輩子吧?”
女子從花店裏出來,很驚喜的樣子。她的手裏捧着那盆昆山夜光,對葉鹿舟說:“就是這個,把它帶回去大哥一定會很高興。”葉鹿舟冷冷地看進只剩下死氣的花店,眼角餘光淡淡掃過臺階上的男人,一揮手,身後幾個高大的男人就會意把男人扛進花店裏。醉酒的男人手胡亂揮舞着,不小心折斷一根花莖,蔫搭搭的花朵扭曲着貼到地板上。葉鹿舟沒有再看巫小婵一眼,轉身就走:“我們走吧。”
比起正面,他的背影更像葉孤舟。巫小婵竟有點兒慌亂,喊道:“葉鹿舟!”他沒有停下腳步。巫小婵說:“他住在——”她話被噎住,他?就算葉鹿舟知道葉孤舟住在哪兒,他也絕對不會去找他,就像小舟回到京市這麽久,也沒有回過這個家一次一樣。手裏的暖手爐一陣陣發熱,這是她緊張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