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剖丹後 第 27 章 黑市交易(二合一) 多情卻被無情惱,……
君瑤閉着眼睛想得出神, 渾身毛孔松弛張開,到後來直接昏沉沉睡去,連浴水涼了都沒察覺。
仿佛周身浸泡冰冷,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正慢慢下沉,徐徐墜入一個夢。是一千三百年前, 妖族大亂那日。
天地昏黃,血流成泊,尚不能化作人形的狐貍幼崽在刀光劍影中亡命穿梭。她看見父親身上傷口越來越多, 手上抵擋的動作越來越遲緩,她想把那些惡魂都踢開, 救下爹爹。
君瑤奔跑着,但幼狐的四肢太短太瘦弱,她眼睜睜看着惡魂的鬼手掏進父親胸膛,剜出血淋淋的心髒。
“爹爹!不要!”
君瑤渾身一個激靈,陡然從噩夢中驚醒。呼吸急促而短暫, 明明泡在冷水中,額發間卻滲出了不少虛汗,雙唇翕動止不住低喃吐出幾聲“不要”。
等她看清眼前是紅樓客房,大口緩着氣, 擡手擦汗。而屋外乍然傳來規律敲門聲, 讓她精神再度緊繃。
“誰?”君瑤繃着的嗓音充滿戒備之意。
她望了眼窗外天色, 少說也已經過了三更天。深更半夜的, 正常非鬼族誰不好好睡覺來敲門。
君瑤從涼水中站起,赤着腳走出浴桶。清瑩水珠順流過細膩皮膚, 她伸手快速扯過屏風上浴袍搭在肩膀,剛交疊好衣襟就聽見外面的人應聲:“是我。”
宸淵的聲音?
君瑤微微皺眉,都咳血成一條廢狗了, 不好好在床上躺屍跑出來做什麽。
她吹滅桌上蠟燭,沒說話,也沒開門,坐到床邊準備顧自歇息。
宸淵在門外廊道站着,如豆燈火在紙紗窗上倒映出成年女子曼妙身形,在忽地轉瞬間,一片漆黑。這就是拒客不見的意思了。
意料之中,但他仍舊守在門口,沒走。
老板娘給他安排的房間就在君瑤對面,憑借宸淵的耳力,這麽點距離內有動靜自是能聽得一清二楚。剛才君瑤那聲尖叫有些過于驚悚撕裂,他猜到約莫是夢魇了,實在放心不下。
又難免愧疚想起紅樓裏曾經發生過的污糟事,怕對君瑤的心緒造成影響,便沒忍住過來看看。
屋內,君瑤鋪好被褥躺下,方才在浴桶涼水中都能睡着,這會兒卻反倒失眠了。屋子裏的鬼氣隐隐還沒散去,她只要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個夢,一次比一次刺痛人靈魂。反複幾次後,只能睜眼盯着頭頂床帳,再不敢睡了。
偏偏宸淵在外頭偶爾嗆出幾聲咳嗽,雖然能聽出他有刻意壓低聲音,但在阒寂深夜裏仍舊無法忽略。
君瑤在夢魇和雜音幹擾中輾轉翻了幾個身,最後唰地坐起來,“砰——”地打開房門。
倚靠在欄杆顧自沉思着什麽的人驀地一驚,他擡眸看了眼君瑤的臉色。三樓廊道唯一的照明紙燈籠傾瀉下昏黃燭火,将她一半側顏落入陰影一半灑落金光,眼眶下有幾抹淡淡青黑,顯出些許憔悴。
“我這就走。”趁她還沒說話,宸淵就率先開口。
語罷,真就轉身離去,像是怕她生氣。
君瑤:“……”
她本來是有些煩悶脾氣,結果沒想到對方比自己先蔫了,反倒讓她那不耐控訴的眼神撞在了軟綿綿的棉花糖上。半分威力沒發洩出去,還壓的她胸口蓄起一團無名郁火。
宸淵已經重新換了身衣裳,背影挺直,墨發如瀑,子夜被百鬼夜行追趕到要死不活的狼狽絲毫不顯,應是已經自我療好傷了。
他手放在房門上推開,沒有發出刺耳咯吱響,在擡步之前又倏爾轉過頭,恰見君瑤視線心不在焉地落在欄杆外。小狐貍單手扶着門框的側顏絕美,是那種不同于尋常女子溫婉柔弱的剛毅之美,吸引的人不由目帶癡妄,多看了兩眼。
便是這會兒,君瑤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轉過頭來。
猝不及防地四目相對,宸淵薄唇輕動了動,面色有幾分不自然。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在絞盡腦汁尋找合理借口,然後低聲道:“阿瑤,今晚多謝。”
君瑤是第一次見到素來清冷的宸淵露出這幅別扭表情,稀奇之餘更多的是驚詫,這莫不是被什麽邪祟俯身了?
不過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對面人就又是素來漠然的模樣,也許方才那瞬間是深夜迷糊的錯覺吧。君瑤沒多在意,想起剛剛這人跟她道歉,淡淡回道:“不必。”
她跟宸淵之間沒什麽好多言的,僅有兩句簡單的對話按理說到此就該結束了。但君瑤依舊站在門邊沒有回房,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屋內空氣與裝飾格局讓她大腦不受控制地出現幻覺,而外頭的環境更舒服些。
可她站了半晌,發現對面宸淵也沒有進屋。雖不曾一直盯着她,但時不時目光相送,難免擾人心頭不舒坦。
“還有什麽事?”到底是君瑤先開口說話,語氣不冷不熱,但出口的聲音卻在無意中帶了點夜間初醒的喑啞。
宸淵壓出聲輕咳,“确有一事,想問問你。”
“方才你說,單用花錢的辦法救人是治标不治本。”宸淵問:“那要如何,才能讓紅樓生意徹底不複存在?”
君瑤聞言轉過頭去看他,目露疑惑。
有個問題她從今日傍晚就覺得奇怪,但一直懶得多問宸淵行事,可這會兒她實在好奇占了上風。君瑤走出房間,手指輕搭在木質欄杆上一點點敲過,腕上的月牙手環随着步子窸窣作響,像是跳着輕盈舞蹈的蝴蝶。
“你為何執意要救她們?”君瑤走到宸淵面前,擡頭直視進他琥珀色眼瞳,語聲和目光一樣犀利。
“會來紅樓的姑娘都是因為自身沒本事活下去,才不得已做出這個選擇。但說到底她們沒偷沒搶,依靠自己的手腳混飯吃。”君瑤每說一個字,面色就冷下一分,“莫不是上神覺得她們太卑賤了,突然大發善心,想做點善事救贖自己身上的罪?”
她自當年之後,就慣懂得嘴不留情,半點辯駁餘地都不給人留。
什麽無力生存,什麽救贖罪過,是事實,卻也如利刃戳在宸淵心上。
“我……”宸淵喉頭哽咽,側過頭不敢去看她了,“并非同情做善事。”
他只是後來許多年裏都會想起,君瑤曾在此的每一日都過的極痛苦。如果可以的話,不願世間再有弱小者,放棄尊嚴,委曲求全。
但宸淵深知這樣說容易戳到君瑤傷疤,于是再否認後又點頭:“就當我是贖罪吧。”
殊不知他這句話引起君瑤更深的茫然,自以為是成習慣的神明竟也會贖罪?
但一碼歸一碼,私心裏,君瑤确也惡心紅樓這地方。如果有可能,她亦不希望再有清白姑娘被迫害。
于是擡了擡眼皮,輕描淡寫:“辦法有一個:滅掉鬼族,讓鬼市不複存在。”
意料之中的,宸淵皺了眉,“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沒有。”君瑤淡道:“整個六界只有鬼界存在紅樓生意,意味着什麽上神想不明白嗎?”
鬼族不似其他五界有森嚴制度管轄,這裏可以說是一片臭水溝。燒殺搶掠以及嫖-賭,游蕩着的鬼魂只要有本事就能無所欲為所有事。
而鬼族唯一的統治者,每千五百年出世妄羅鬼王,更是只會帶着全族侵略別族,愈發養成了鬼族的惡習。
宸淵于情感上時常轉不過彎,但遇逢正事還算清醒且清晰。他颔首表示明白,又要再說什麽,但君瑤已經轉身走了。
他這才發覺小狐貍沒有穿鞋,赤腳踩在地上,也不怕鬼域陰氣入體。
君瑤走過夜闌房間時,腳步刻意緩了緩,仔細聽裏頭呼吸動靜……沒有人,到底又去哪兒了。
回房後的君瑤為了防止夢魇仍是沒睡,靠在床頭坐着,又翻開六界異聞錄中的鬼族篇細看。
據書上說,六界異族身上散發的潛在氣味皆不相同,只有散着鬼氣的鬼族才能夠進入妄羅山。
鬼族啊……君瑤摸摸下巴,這倒是件棘手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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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兒?起了嗎?”天色顯出朦胧橙紅時,夜闌輕敲了敲房門。
君瑤穿戴好衣裳開門,算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夜闌道:“我讓老板娘準備了早餐,你昨晚就沒吃,我陪你下去用飯吧。”
君瑤站在門邊,沒有說話,平平淡淡打量着夜闌的臉。
有鬼族的氣味,很濃厚。
這絕對不正常。
夜闌被她直勾勾盯得有點不自在,以為是昨天那碗“火腿打鹵面”還讓君瑤心裏膈應着,趕忙解釋:“我特意吩咐過老板娘,絕對都是你愛吃的東西。”他稍稍低了低頭,“不會再出現昨晚的情況了。”
君瑤收回目光“嗯”了聲,然後跟着下樓。
夜闌有事瞞着她毋庸置疑,但君瑤信任他,所以并不會多加追問和懷疑。如果夜闌願意說,她自然願意聽着。倘若不願意,必定也有他的理由,窮追不舍沒什麽意思。
君瑤手執湯匙,攪着清粥。她現在最關心的,是妄羅山究竟什麽時候開啓。
這紅樓,她處處待着不舒坦,而鬼市裏其他的客棧又都已經滿房。所以君瑤時刻都盼着妄羅山早點開啓,好讓她換個陌生環境,哪怕危險重重。
她正這樣想着,有兩個肥頭大耳的男子大搖大擺走進紅樓,聞氣息和久岳比較相似,應當是從海族來的。
其中一個男人剛進門就不客氣地招呼起老板娘,大談自己的要求,讓老板娘把姑娘送上樓。
老板娘為難讪笑:“二位對不住啊,昨兒有個客人把樓裏所有姑娘都買走了,所以樓裏這幾天不做生意。”
“不做生意?!”男人嗓門很大,“再過兩天妄羅山就要開了!你現在告訴我不做生意,是讓我們兄弟倆進去送死嗎?!”
“這……”老板娘摸摸鼻子,只能賠笑。
她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昨天沒多收點那個白衣神仙的錢。妄羅山将開,來鬼市的人那真是抓一把比她頭發還要多。這些人裏,動歪腦筋想要臨時找個女修行雙修之事提升修為的,至少占了五成。
如果昨天沒成交那筆一錘子買賣,這段時間紅樓生意得多火爆啊!得多掙錢啊!
老板娘心裏懊惱着,面前突然落下一片陰影,是君瑤站起來擋在了她前頭。
“你們剛剛說,妄羅山再過兩天就開了?”君瑤敏銳捕捉到重點,當即問這兩個海族男人:“請問二位這消息是從哪兒得來的,可靠嗎?”
男人看向突然冒出來的小姑娘,個子不高身材倒是好的出奇,還有一雙眼睛靈動如秋水橫波。瞧腰間纏繞着武器的,定是修者無疑了,于是伸手就要去摸君瑤細皮嫩肉的臉頰皮膚。
君瑤側身退後小半段距離躲過,目光淬冷,“請二位自重!”
“啧啧,還挺有脾氣,不過爺喜歡。”男人眼底泛着猥瑣的光芒,對老板娘道:“也不用找其他了,把她給爺兩個送上來就行,青瓊珠我付雙倍。”
說着,再次伸手去碰君瑤,只不過這次是想攬過肩膀。
但他動作還在半空中沒落下,手臂就被君瑤的長鞭緊緊纏繞住,連帶着整個身體後仰,來了出原地摔跤,面朝下,趴在地上。
“找死就直說,不用拐彎抹角地觸碰我底線。”君瑤一腳踹在另個人的後腰,讓兩人保持極其同樣的姿勢,臉上丁點表情也沒有,“相同的話我不想問第三遍,你們剛剛說妄羅山再過兩天就開,這消息是不是真的?”
“是……是……當真是真的。”受制于人,男人瞬間就老實多了,連連保證這消息絕對靠譜。
君瑤若有所思,兩日後就能進入妄羅山,于她而言确實不錯。
那目前就只剩下最後一道坎兒了,“據說身上沒有鬼氣的異族根本進不去妄羅山,你們兩個海族來的,身上都是臭鹽巴味,能用什麽辦法混進去?”
男人立刻就不滿了,“我們怎麽就是臭鹽巴味了?!我們分明……”
“閉嘴,別反駁我。”君瑤冷冷打斷:“我問什麽就答什麽,否則現在就把你們倆剝光衣服扔鬼市街上去。”
男人:“……”
這姑娘看長相月貌花容的,怎麽這樣兇啊!扒大男人衣服,是一個小姑娘該說出來的話嗎!
正好,宸淵在這個時候走進來,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君瑤吓唬要把人脫了衣服丢大街,莫名眼角就彎出了弧度,連自己都沒有察覺。
而事實證明,君瑤這招丢大街的恐吓效果還不錯,兩個男人立馬捂緊自己的腰封,然後說:鬼市的某個角落是黑市,專門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其中就有一種叫緋錦的藥,只要吃下就能夠遮掩異族氣息。
一旦把身上原有的味道遮住,再想沾染上鬼氣就簡單了。只要在鬼市上買些鬼族售賣的東西戴在身上,混過妄羅山入口後,誰還能特意湊近來聞每個人的味道不成。
他們說的那處黑市,君瑤是知道的。只不過那種地方無可避免髒亂臭,所以哪怕曾經在鬼市時再落魄,她也從沒去過。
不過這次為了能進妄羅山,看來必須得去一趟了。
君瑤沒再管趴倒在地上的兩個男人,收回鞭子重新纏繞腰間就往外走。轉過身正好撞見宸淵站在門口,也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不過君瑤并不關心,只當做那是一團空氣,然後從宸淵身邊繞過。
“阿瑤……”宸淵試圖叫住她,“我給你買了早點,先吃些再過去吧。”
“不用。”君瑤回絕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宸淵瞥頭看見桌上吃剩的早點,指尖輕顫,他總是晚了一步,次次錯過。
該說抱歉時晚了,發覺心動也晚了。
錯過了真心待他的小狐貍,也錯過了君瑤的天真爛漫。
宸淵眼底難掩失落,又轉瞬即逝。把早點放在紅樓小桌上,然後跟在君瑤他們後頭。
夜闌與君瑤并排走着,他們自然知道宸淵就在後頭。但君瑤始終不發一言,讓夜闌幾乎要誤以為她沒有發覺,忍不住就提醒了一句。
君瑤卻道:“腳就長在他身上,我們攔不住。”
夜闌抿抿唇,理是這個理沒錯,但……
“瑤兒真打算放下之前的事,和他一筆勾銷了?”夜闌鼓起勇氣問。
這個問題他憋在心裏好多日子了,終于問出來。
君瑤腳步不停,雲淡風輕道:“不是打算,是已經銷了。”
“為什麽……他之前那樣對你……”夜闌追問。
君瑤組織了一下措辭,然後道:“因為我看開了,或者說其實我能理解他當初的舉動。既然理解了,就不會存在執念的怨恨了。”
她沒把話給夜闌說透徹,但此時的君瑤,心裏如明鏡一樣。
她能理解宸淵迫切地想救白鷺,是出于報恩之心……畢竟昔日宸淵救她于戰火紛飛,君瑤在九重天的初心便是報恩,亦是同樣對他關懷備至,願意赴湯蹈火。
也能理解宸淵識人不清,誤信最好的朋友墨筠所說剖丹不會傷害到妖……畢竟她也曾将宸淵當做最親近的人,所以不論對方說什麽都不會懷疑。
說白了,她和宸淵其實很像。只是君瑤素來多情,而宸淵一向無情罷了。
人族有詩雲:多情卻被無情惱。這就注定他們後來的結局了。
至于剖丹的兩條命,一次就當她還回千年前的救命之恩,另一次曦和洞府中嗔恨幻境的破解,也勉強算宸淵還了。再剩下的,無非是天族神明與生俱來的自以為是,有些許厭惡,但沒什麽好職責的。
君瑤聳了聳肩,“人不能總活在仇恨當中,這樣容易走火入魔。”
但恩怨過多,哪怕債銷,她和宸淵也是不可能再有陌生人以外交集的。
半盞茶時間,已經走到了黑市入口。
還沒走進去,君瑤就已經聞到了濃烈的鬼族惡臭味,刺鼻的想讓人在鼻孔裏塞兩團棉花。
君瑤揉着額穴,快步往那兩個男人剛剛指明的賣貨鋪走去。
她走進店裏直接說明來意。賣貨的是個鬼族,但倒也實在,并沒有多問他們要緋錦用來做什麽,爽快報價五個珠子一顆藥,一顆可以維持一整天。
君瑤粗略估算了一下,她和夜闌是兩個人,妄羅山開啓時間共七日,所以需要十四顆就夠了。
她用手肘撞了撞夜闌示意他付錢,但這不掏袖子不知道,一掏袖子才發現……青瓊珠沒帶。
“應該是落在房間裏了。”夜闌撓頭解釋,“我現在趕回去拿,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君瑤忍着難聞惡臭味點頭,她不想再跑第二趟黑市,就只能這樣了。
夜闌往回跑的速度很快,君瑤則站在角落,捏着鼻子小口呼吸。她想到過幾天為了進入妄羅山,要僞裝讓自己身上也散發出這樣的味道,止不住一陣幹嘔。
嗓子很難受,後背卻突然被人順拍了幾下,動作很輕柔,鼻尖也嗅到一絲冷梅清香。
君瑤下意識吸鼻子,那香氣微末如細雨絲。但因着周圍環境實在太令人作嘔,所以哪怕只有一絲也值得貪戀。
她狠狠嗅了兩下,起先不覺得,這會兒卻猛地驚醒這股味道好熟悉,像是……熙承宮內宸淵慣用的熏衣香料!
君瑤倏地側開身,遠離他兩步。宸淵也很識相地收回手,只是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遞給她:“裏頭裝的是能屏蔽嗅覺的藥丸,你試試,會不會好受些。”
“不用。”君瑤下意識拒絕。
方才說過,與宸淵不可能再有交集,而接受東西的行為顯然就已經超出了陌生人該有的界線,所以她不要。
但宸淵這回就沒剛剛收手那麽識相了,他沒把東西硬塞給君瑤,而是轉而捏訣施了個小法術,暫時用冷梅香代替去鬼族氣息,讓人想拒絕都沒有機會。
鼻腔頓時灌滿清香,君瑤方才隐忍許久的不适瞬間散盡了。
難不成她還要施法再把那股惡臭恢複回來?她倒也不願意這麽折磨自己。
君瑤還在深呼吸着,宸淵又道:“夜闌一時半會兒該是回不來,我身上帶的青瓊珠夠多,買緋錦的錢就讓我幫你付,也好早些離開黑市。”
“……”君瑤想說大可不必,但在她開口之前宸淵已經走到櫃臺前和老板說起需求。
三十顆緋錦,總共一百五十青瓊珠,對動辄出手幾千青瓊珠的宸淵來說,簡直是九牛一毛。
他把真絲錢袋子擱在櫃臺上,老板當即拿起來準備數錢。可當他看清裏頭的青瓊珠,面上表情陡然僵硬,嘴角抽搐,“兩位是不是不懂行內規矩?這青瓊珠,可買不了貨。”
聞言,君瑤總覺得這話有些莫名耳熟,仄眉回想,好像是曾經在什麽場景下也聽到過類似的。
宸淵同樣眉峰輕蹙,問老板:“什麽意思?”
“此青瓊珠非彼青瓊珠,你們既然不懂就趕緊走,別打擾我做生意。”老板嫌棄看過兩個人,趕人意味明顯。
恰好這時有另一個要買東西的客人走進店裏,兩句話就和老板談成了,付錢交貨。
君瑤眼睛緊緊盯着那個方向,鼻尖原本萦繞着淡雅冷梅清香,卻在這會兒讓她敏銳捕捉到了一絲妖氣,是從那人錢袋子裏傳來的。
約莫是同族間的靈犀,隐隐有直覺告訴她,那錢袋子裏裝的是……妖丹。
君瑤眼瞳染紅,呼吸急促,放在身側的手在不知不覺中握成拳,又緩緩挪到腰際幾欲要抽出長鞭。
宸淵在旁邊察覺到她突然的情緒變化,順着君瑤的視線看去,頓時也明白了。
他擡起手,想要輕拍君瑤的後背。但左手在半空停頓半晌,最終還是默默收回,只道:“先別沖動,這裏是鬼族地域,我們貿然出手很可能讨不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