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剖丹後 第 26 章 百鬼夜行(二合一) 自己找死,當然是……
“如果我要帶走你這裏的人, 需要付多少青瓊珠?”
君瑤站在樓梯口,聽見宸淵清冷不帶情緒的聲音如是問道。
老板娘聞言可是樂開了花,在心裏打着如意算盤, “咱這紅樓的姑娘可個個了不得,像有些雛兒, 那至少得四位數往上。要是其他普通姑娘呢,看質量怎麽也得有九百珠。這位客官,您是看上哪位了?”
生意人笑得谄媚, 宸淵卻是面色淡淡如舊,“全部。”
“您說什麽?”老板娘震驚得嘴巴半張, 确定自己沒聽錯後,搖頭拒絕,“全部可不行,您要是都把她們帶走了,我這紅樓還怎麽開下去。”
要的就是這紅樓開不下去, 宸淵暗自心想。他不為所動,“我出兩倍的價格,要她們全部。”
君瑤親眼目睹着這一幕,吃驚程度絲毫不亞于老板娘, 甚至連方才起伏不定的情緒都煙消雲散了。
買下所有人是個什麽道理, 就做需要爐鼎, 也不是這樣用的呀。
而在她愣怔的幾分鐘裏, 老板娘已經貪婪于高價,開始驅趕走樓裏所有的恩客, 再把姑娘們帶到宸淵面前。
成交的總共是三十六名姑娘,老板娘清點後揣着手巴巴瞧向宸淵。
白衣仙君立馬心領神會,直接從衣袖中拿出個儲物袋, 輕輕拉開抽繩。上萬青瓊珠泛出的青光,炫目凜凜。
宸淵擱下東西,對那些姑娘淡道了聲“走吧”,便轉身出了紅樓。全程目若無物,沒有多看形色美人們一眼。
君瑤疑窦更甚,想了想還是決定跟上去探個究竟。
鬼域的天已是遍布灰蒙,最後半抹橙紅在遠處天際褪去。君瑤視線受阻,只能隐約望見前方行者的輪廓。幸好三十六名女子結伴而行的目标顯眼,才讓她勉強沒有跟丢。
一路尾-随他們,最後跟到了鬼市的入口處。
她躲在陰暗處,屏氣凝神,恰好聽見宸淵聲音清冷從不遠處傳來,“離開這個地方,別再回來了。”
這是莫大的恩事,可女子們都沒有動,反而面面相觑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并不是願意離去。半晌,一個相貌瞧着稍顯成熟些的姑娘走到宸淵面前,開口說道:“懇請這位仙君,放我們回去吧。”
有了人帶頭,其餘姑娘也膽子大了些,齊聲道:“懇請這位仙君,放我們回去吧。”
宸淵眉峰頓時皺起,那紅樓是個什麽地方他再清楚不過。自己将她們救出火海,為何這一個個,竟都還想再回去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女子見他沒說話,又續道:“奴知道仙君是好心救我們,可如果不是無處安身立命,奴也不會來鬼市紅樓謀生。雖說那裏頭的日子茍延殘喘些,但倘若真依仙君所言離開,幾日後我們就只有餓死街頭的份兒了。”
她每說一個字,宸淵的心就下沉一分。這是逼她們茍活着,和慘死去,二選其一的問題。
到最後餓死街頭四個字落在空氣中,宸淵整個人如墜深海,徹骨冰寒。
想起那年因為墨筠的催促,他匆匆離開紅樓,臨走前留給老板娘一千顆青瓊珠,讓老板娘放了君瑤。而當他三日後處理完九重天雜事,再回紅樓聽說君瑤已經離開,心底暗暗松了口氣。
他當時是怎麽想的呢?
覺得自己會馬上回來接她的,但在那之前,絕不能再讓君瑤接觸到紅樓的污穢,所以暫且離開是最好的辦法。
他卻從來沒想過,君瑤之所以會出現在紅樓中,便說明那時她已經無處謀生了。而自己對她的贖身,可能成了一種亡命驅趕。
他好像……又因為自以為是,害了她。
宸淵臉色有些發白,但他的沒想到不是借口,更不是為自己辯駁減罪的理由。
從前君瑤想要什麽玩意兒,他便尋給她。後來自己想要她的妖丹,便下意識認為也是同樣的道理可取。而直到這會兒宸淵才明白,原來人與人之間的索求,不是想要就能拿的。
人與人之間的給予,也不是他想給對方就該接受的。
宸淵忽地胸口發悶,咳出一口血,淡淡血腥氣在夜空彌散開來。
君瑤聽見他咳嗽連連,然後悶聲對那些姑娘道:“我不會讓你們餓死街頭的,拿着這個信物去找天族,自會有人收留你們。”
他的話仿佛一張保命符,讓原本吵嚷的姑娘們在瞬間平靜下來。
姑娘們接過信物向他道過感謝,紛紛往鬼市外跑。而宸淵則像突然洩了力般,單手扶着牆壁支撐住自己站穩,大口呼吸又啞聲咳嗽,半天沒有擡起頭。
鬼市的夜晚寂靜異常,陰風側側拂發梢,吹得人背頸森森發涼。君瑤腳下躊躇,遲疑片刻還是決定回紅樓休息。多管閑事不是什麽好習慣,既然那些可憐的姑娘能有個歸處,如此甚好不過。
至于旁人,她才懶得多管。
可君瑤轉過身走了兩步,身後突然爆發出一聲高昂尖叫。
“啊——救命——”
是剛剛領頭說話那個姑娘的聲音,君瑤頓時分辨出來。
才說過多管閑事不是好習慣的人,不由分說往聲音發出的源頭沖去,腰間長鞭飛出,沒有半分遲疑。
鬼市入口枯樹密匝,發鬼爬在枯枝,長達數米的秀發垂挂下來,纏繞在姑娘的脖頸,發出咯咯如老母雞的沙啞笑聲。
君瑤的鞭子橫空揮過,那笑聲戛然而止,長發也從姑娘身上收回。
她立馬蹲到姑娘身邊查看。秀白的脖子上布滿紅痕,一條條整整齊齊地并列着,好似被桃木梳用力梳過後,留下的血痕,連血管都盡數割斷……已經沒命了。
君瑤皺了皺眉,這發鬼好生厲害,只瞬息的功夫就能置人于死地。而此時,枯樹林中尖叫聲乍然此起彼伏,想要走出鬼市的姑娘們全部遭到了襲擊,無一幸免。
怎會突然出現這麽多鬼怪,君瑤環顧四周。她曾在鬼市待了數月,也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但現在不是思慮這些的時候。
“你救西邊的,我去救東面。”宸淵驀地出現在她身後,語氣認真。
君瑤“嗯”了聲,救人要緊,她不介意和宸淵達成臨時的合作。
有過和發鬼的一次較量,她已然能知道這東西的弱點,定要在長發還沒纏到人之前就先将其斬斷。
其餘三十五名姑娘很快得救,挫敗的發鬼則開始盯向壞她們好事的君瑤與宸淵二人,鐵青臉色爆出可怖血色,似乎想将他們撕碎吞噬。
君瑤讓姑娘們趕緊走,以她的實力,對付這群發鬼還是綽綽有餘的。但她剛要出手,身後又是一聲尖叫,準确來說是略帶點嬌氣的驚呼。
轉頭只見姑娘側身摔倒在不遠處,像是歪到腳,走不動路了。
君瑤只淡淡瞥過後立馬收回目光。
宸淵卻突然問:“你不救她?”
“為何要救?我已經給過她逃走的機會了,是她自己沒本事。”君瑤涼涼說道:“況且并不是回回都有好運等到救命的人,如果不能夠自己站起來,她也只會死在下一次。”
君瑤不帶語氣地說完大段話,發鬼們已經到了眼跟前,她迅速出手。餘光似見宸淵去救那女子了,但與她無關。
一只只發鬼對付起來很容易,游刃有餘間,眼尾晃過道白光,在黑夜中格外明顯。君瑤以為是有東西要偷襲她,但那一晃而逝的光明顯是匕首之類利器發出的,而鬼族怎麽可能會拿刀。
所以……是那個女人要偷襲宸淵?!
下意識出手的動作比腦子更快,君瑤翻手抛出暗器,打掉就要捅進宸淵腹部的短匕。同時旋身用長鞭捆住女子手腕,“你幹什麽?”
“我要殺了他!”女子大喊:“我姐姐被發鬼害死了!”
“都怪他非要讓我們逃出鬼市,不然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姐姐也不會死!都是他的錯!”
君瑤皺着眉,算是聽明白了。方才不幸被發鬼殺死的人是她姐姐,但這人把姐姐死去的罪責歸因到了宸淵帶她們出鬼市,才會遇此不幸。
“腦子不正常……”她低罵出聲,然後直接把人甩到了鬼市出口。
只有無能又自私的人才會把責任都推卸到別人身上。
君瑤撣撣袖子,處理掉沾在衣袂上的幾根頭發。夜,已經很深了,再不回去,只會遇到更多瘆人的東西。
她大步流星往鬼市方向走,身後宸淵卻單膝跪在地上,很奇怪的姿勢,擡頭對她說了句:“多謝,你救我一次。”
君瑤不想回話,她并不覺得剛才那個下意識的舉動算是救。但看在這人今日總算做了件不混賬事情的份兒上,君瑤還是很給面子的“哦”了一聲,然後用腳踢了踢他的小腿,好心提醒:“喂,走了。子夜是惡魂游蕩的時間,想在鬼市活下去就別惹麻煩。”
“我們可能走不了了。”宸淵膝蓋觸地,身體微微發顫着說話。
夜色深濃,君瑤并沒有發現他的異樣,只覺得這話奇怪,就順着宸淵的視線望向前方。
這一看可不得了,好家夥,發鬼、餓鬼、斷頭鬼、付喪鬼……幾乎所有種類的鬼族齊聚,正朝他們緩緩前來。
君瑤的表情凝重起來,這段時間她翻遍六界異聞錄,自然知道這是百鬼夜行。
可尋常百鬼夜行只會出現在每月中旬,陰氣最重的日子。今天分明是月初,怎麽會反常地百鬼齊聚。
君瑤無意嗅見空氣中的血腥氣,頓時恍然,約莫這些東西都是被宸淵咳出的那口血吸引來的。她就知道,只要跟宸淵牽扯上,就絕對會沾染晦氣。
百鬼夜行時,鬼域中一切法力失效,傳送陣是不能用了。君瑤腦子飛速轉動着,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百鬼離他們還有一段距離,先跑了再說。
也不知宸淵是否和她想到了同樣計策,兩人猝不及防對視上一眼,然後心照不宣地往左邊開跑。
然而鬼族也不傻,獵物試圖在眼皮子底下開溜,自然是要追的。
君瑤的本體是狐貍,四肢發達,跑起來也靈活,相比之下宸淵就顯得有些滑稽了。
大概是天族尊貴的上神從沒做過失儀态的事,其中就包括了撒腿狂奔。他時不時整理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又控制不住撫平被動作牽褶的衣襟,跑跑停停,與身後百鬼距離越拉越小。
君瑤第一次對宸淵産生出無語的情緒,像個不大聰明的累贅。
“不想死就把你的強迫症收起來。”君瑤沒好氣地翻白眼。
而她這一罵果然有點效果,宸淵雖還是跑跑停停的,但至少真不再弄頭發和衣服了。
跑到鬼市街頭,終于是甩掉了百鬼。而因為法力失效的緣故,君瑤扶着牆有些氣喘籲籲。
“雖然我不知道你存着什麽目的來紅樓……”君瑤在拐過巷口之前,想了想還是開口多提一嘴:“但你如果真想救那頭的人,花錢買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只要紅樓存在一天,老板娘就會找到其他合适的姑娘,等時間久了,就又會是你之前看到過的光景。”
君瑤言盡于此,身旁的人卻在點頭間轟然倒下。
“嗯……”宸淵鼻間溢出聲悶哼,聽着有幾分軟綿綿。
如果不是這晌君瑤親眼見到他突然半跪到地上,又用雙手捂着腹部蜷縮着上半身,任由月白色衣裳沾上灰塵,她根本不會相信那樣虛弱的聲音會是宸淵喉發出的。
君瑤低頭看去,宸淵那張臉色白的一點血氣都沒有,而捂在腹部的手幹淨沒有血跡,所以應是并沒有受傷。
她又想用腳去踢,宸淵突然極輕地問:“阿瑤,我們這樣算不算同患難過?”
君瑤輕飄飄擡起的腳,頓時鉚足了勁狠狠踢下,“你也被剖兩次丹才配和我說共患難。”
她說完這句話,自己有些愣怔。不是早就說清楚過往的事一筆勾銷,兩不相欠了嗎,怎麽還下意識翻舊賬。君瑤揉揉額頭,一定是鬼市紅樓給她帶來的影響。
“咳咳——”宸淵兩聲扯裂嗓子的咳嗽,拉回君瑤神思。
血腥氣再度蔓延空氣中,她低頭看去,宸淵嘴角挂着血跡,面前地上灘滿鮮血。
這讓君瑤懷疑地看了看自己的腳,她是用了點力氣不錯,但又沒修為,宸淵那鐵打的仙體能被她踢到咳血?
跪在地上的人又是幾聲喑啞難耐的咳嗽,每咳一下便吐出一口血,整條巷子裏的甜腥味越來越濃。君瑤腦中的弦頓時警覺起來,這地方是不能待了,一旦被鬼族聞到血味,就又是場百鬼夜行。
為今之計只能再逃一次,但宸淵這幅樣子,明顯是跑不了了。
要不就別管他了?
念頭在某個瞬間晃過君瑤的腦袋,而宸淵似乎看出她的猶豫,在幾聲咳血間緩過氣啞着嗓子道:“不用管我。倘若我逃不掉便是自己沒本事,不能回回都靠着人來救命。”
這話聽着耳熟,君瑤眉毛抽跳兩下。末了,果斷擡步,獨自離開。
自己找死,當然是成全他了。
宸淵單膝跪地,眼見着君瑤逐漸走遠,輕微扯了扯嘴角,半是欣慰半是苦澀。雖是将他棄之如敝履,但這般當斷則斷,毫不拖泥帶水的行事風格,小狐貍到底是長大了,成了魔族之尊。
小巷中血氣萦鼻,宸淵敏銳聞到了周圍鬼族氣息,想來是百鬼尋着味兒追來了。宸淵嘗試站起來,但渾身半點力氣都使不上,兩次想要撐起手肘最終都以重新跌倒而告終。
自月前那次夜闌不知給他喂了什麽藥,丹田就時常如火燒般灼燙,體內金丹也隐約有融在灼火中的錯覺。每每藥效發作,就會随之引發四肢無力,咳血不斷。
他去尋曦和看過很多次,但也都毫無頭緒,再加上在曦和洞府中心脈受損的傷一直沒好透徹,如今真實能施展出來的修為只餘下昔日三成。
不願坐以待斃卻又黔驢技窮的無力感席卷全身,他聽見女鬼們發出咯咯笑聲漸近。活了數千年的神明并不怕死,只可惜還沒進入妄羅山,幫小狐貍找到能救君寒的辦法,就這樣死在鬼族手裏,似乎有些不值得。
宸淵始終望着君瑤離開的方向,而下一瞬,街口突然出現一道身影。
墨色衣袍披在女子身上,将她整個人凸顯在灰蒙夜色下,似比白日瞧着更瘦削,卻也更深沉幾分。如果近距離觀察她微微泛出赤紅的眼瞳,平添淩厲氣勢,似對萬事萬物皆無所畏懼。
“……阿瑤?”宸淵确認自己沒看錯。
君瑤面無表情拐過巷口,擡眼瞥過愈漸靠近他們的百鬼夜行,話不多話用長鞭纏繞住宸淵的手腕,拖着就往來時方向跑。
她本來都已經快跑到紅樓了,結果突然在半途想起來,宸淵是天族,仙體靈肉和妖族的妖丹一樣,能增長吞噬者的修為。萬一宸淵真被它們啃進肚子了,百鬼夜行就有足夠能力擾亂鬼市,不知道會牽連多少無辜的弱者。
沒辦法,只能違心地跑回來救他。
君瑤用鞭子順手,以前是揍人,現在是拉人,其實本質上沒什麽區別。何況後頭百鬼追得緊,她懶得換姿勢,于是就像極了在遛狗。
還是那種不會動,純靠主人拉的死狗。
宸淵本就丹田灼燒的渾身脫力,被她這樣拖在地上往前跑,嘴角更是遏制不住地往外吐血。一時間,整條街上遍布血腥氣。
君瑤皺了皺眉,照這個方式下去,她跑到哪兒,宸淵的血就流到哪兒。鬼族對血氣異常敏感,且能刺激的他們興奮不已,豈非永遠都甩不掉?
長鞭一松,君瑤冷眼看着地上的人,“上來,我背你走。”
此時的宸淵金丹若有若無,又被君瑤拖了一路,意識昏沉将近昏厥。但當耳邊熟稔的聲音響起,他還是能瞬間清醒,用一柄不需靈力召喚的随身袖劍支持住全身重量,強撐着,站了起來。
“帶着我走不掉的。”宸淵對此時自己的身體狀況很有自知之明,“我替你擋住它們,你快走!”
“你咳血咳傻了?”君瑤罵道,她心裏着急,說話沖得很,“百鬼夜行時,我們所有靈力都被封印,你拿什麽擋?命嗎?”
“嗯。”宸淵卻沒有反駁,“用命。”護你。
君瑤眼見百鬼與他們的距離越縮越短,而宸淵是鐵了心要替她擋百鬼,手中握着劍,凜冽得像是要傾盡所有氣力一搏。若非君瑤見過他剛剛跪地咳血的樣子,也許真就信了他可應對此景。
嘴裏低咒了句真是咳傻了,君瑤拿捏準此時宸淵不過是只外表強悍的紙老虎,說不如做,她眼疾手快再度用長鞭纏住宸淵的腰身,像甩包袱那樣把人直接甩到肩上。
“阿瑤……”宸淵只覺一番天旋地轉,自己已然成了這個姿勢,震驚不已。
“說背你就背你,廢話怎這麽多。”君瑤兇巴巴地罵人。
宸淵真就閉嘴了,不知是因為君瑤近在咫尺使他安心,還是因為咳血後的身子骨實在太虛弱,甚至真昏睡了過去。
在人族曾見過男人背女人的情景,還從來沒聽說過有女人背男人的事,君瑤全程忍着翻白眼的沖動,她對宸淵絕對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也虧得宸淵身形雖颀長,但體重還挺輕,否則她指不定會想把這累贅燒成骨灰揚掉。只要別落入鬼族之手,怎麽處理都好。
君瑤步如飛燕,回到紅樓把門從內反鎖上,又向老板娘讨要了些香粉,灑在門框四周以遮擋血腥氣。
老板娘看着宸淵昏死在地上,忽然就懂了他為什麽買下整個樓的姑娘,原來是快要死了……續命吶。
而君瑤一條龍做完所有事,背靠大門喘了口氣,再擡頭,驟然撞進夜闌略帶審視的目色。
“瑤兒,你怎麽跟他在一起?”夜闌伸手指向倒在地上的血人。他看向宸淵的眼神滿是戒備,好似生怕君瑤只要和他單獨相處,哪怕只有一個眨眼的時間,也會有危險。
君瑤确是從危險中逃離,秀氣的鼻子上挂滿細密汗珠,白嫩皮膚透了點奔跑後的熱紅,輕喘着氣道:“這事說來話長,我上樓跟你慢慢說。”
夜闌目光落在她面龐又移到上下起伏的胸腔,這副模樣的君瑤過于迷人,腳趾不自覺蜷縮,呼吸也跟她同步起來。嗯,慢慢說。
在他眼裏,宸淵不是什麽好神仙,但君瑤是最好的魔。所以一定是宸淵又圖謀不軌,把瑤兒騙走的!
夜闌在傍晚時分出門買的晚飯還擺在桌上,但因為君瑤出去的太久,飯菜早已經涼透了,吃着對腸胃不好。他拎起食盒想要去後院廚房熱一熱,但被君瑤攔下說不用了。
吃飯這件事,對于君瑤來說就和睡覺相同。前者為了補充身體能量,後者為了恢複身體精力,說白都是為了活下去,所以味道如何,她絲毫不在乎。
夜闌買的是一碗火腿打鹵面和幾份小菜,君瑤動作随意地打開食盒,在端碗的瞬間卻突然趴到了桌子上幹嘔。
“怎麽了?”夜闌趕緊輕拍她的後背順氣。
君瑤擡手,示意夜闌去看那碗火腿打鹵面。
面條是頭發充當的,火腿則是指甲蓋,還有打鹵湯……不知道是哪一族的血。
難怪君瑤幹嘔不止,這東西連夜闌看了都覺得惡心。他初來鬼市,只知此地的生意人來自六界,卻不知其中鬼族賣的東西,是沒人買的。就拿今晚打鹵面的經驗來看,因為大都不正常。
夜闌低頭抿唇,內疚不已,君瑤倒是無所謂,左右也沒覺得餓。
她再三像夜闌保證當真沒關系後,才終于是把人打發回去睡覺了,然後自己叫來一桶熱水,泡在浴桶中。
緊繃了整晚的神經放松下來,肌肉弛放,手指微曲,閉上眼睛就能這樣睡着。因為特意叮囑過,浴水沒有加花瓣也未要放精油,冒着白氣的熱水透着最自然的清澈淡水味。君瑤平日愛極了這樣幹淨無瑕的味道,但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騰騰熱氣包裹中,有濃郁的鬼氣萦繞房間。
君瑤擡起手臂嗅了嗅,不是自己從百鬼身上沾染來的,而且這間屋子裏也沒有鬼。
那麽……就是剛剛夜闌留下的了。
火腿打鹵面是從鬼店裏買的不錯,但物品上的鬼氣幾乎很快就散去,能長時間保留的氣息,只能是人帶來的。
這樣一想,她消失了兩個多時辰,夜闌竟然沒有出來尋她。再加上剛剛見到她背着宸淵回到紅樓,問出的第一句話,是為何與宸淵同行,而非外面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