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呀麽小神仙 第 31 章 章節
裏頭黑魆魆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宋連蟬佯裝與蘇信說笑,湊得近了,便能看到很多從前不曾注意到的東西。
比如他的瞳色好像比常人更深一些,睫毛根根分明,讓人欽羨。
心動的不是時候。
沈堯山氣喘籲籲地跑回來,手裏提溜着一只女式涼鞋。
“找了個遍,那姑娘不在了,照顧她的阿姨說她哭了一個下午,說要去海邊透透氣,就一直沒有回來。我去海邊,就找到了一只鞋,她會不會想不開啊。”
天色已晚,顧老當機立斷,發動了全島的人去找那姑娘。
可他們等來的卻是壞消息。
有漁民看到那姑娘傍晚的時候站在崖邊跳了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又有人來說,在海裏看到一具屍體。
沈堯山本能地追到海邊,只見島民們對着近海暗礁最多的地方指了指。
天黑的太快,只能隐約看到有具軀體漂浮在那裏。
幾只海鳥悠閑地站在漂浮的身軀上啄食。
沈堯山想也不想,就沖進了海裏。
岸上的人紛紛上前阻撓,“不能去,那個地方太危險了,連船也過不去,全是礁石,一旦撞傷腦袋,暈在海裏,就要和她一樣,溺死在那裏。”
沈堯山拼命掙紮,可那些島民卻始終死死地禁锢着他,他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蘇信。
“到底是不是溺死的,不是你們說了算,得看了屍體才知道。”
他咆哮道:“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明明答應和我們一起吃飯,轉眼人就失蹤了!她如果真的有心求死,就不會答應得這麽幹脆,我見到她時,她只是有些難過而已,遠沒到絕望跳海的地步!”
沈堯山的話讓島民們分了心,蘇信便趁着現在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時候,沖進了海裏。
島民始料未及的,越發慌張了。
不一會兒,沈堯山也掙脫了,迅速奔向海裏。
漁民們只能無措地看向顧老。
顧老微微搖了搖頭,面上越發嚴肅,這一幕已然落入宋連蟬了眼底。
這個島,有問題!
蘇信和沈堯山沖進海裏的時候,身上沒有帶任何照明工具,以至于他們不能确定屍體究竟漂浮在哪裏。
宋連蟬起先還能給他們指明方向,但是一個巨浪襲來,那具軀體忽然就沉了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他們終究是無功而返了。
岸上,顧老好似松了口氣。
“換身衣服吧。”顧老說。
“小宋呢?”
這是沈堯山上岸後說的第一句話。
顧老這才察覺到了什麽,視線在人群裏掃了一圈。
她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事實上,就在蘇信和沈堯山上岸的時候,宋連蟬一路奔跑,回到了顧老的家。
她站在那扇推拉門前,不停地喘着氣。
汗液從脖子上留下來,衣服死死地貼在背上。
因為緊張,微微繃住了脊背。
她在門外站了十幾秒,房間裏沒有傳來咳嗽聲,興許裏面的人已經熟睡了。
她現在推門,會打擾到她。
伸出的手放在門上遲疑了一陣子。
“打擾了。”
終究是“嘩啦”一聲,打開了那扇門。
屋子裏的景象讓她吃驚。
這是一間再尋常不過的房間。
宋連蟬吃驚,是因為這間屋子,沒有她預想中的不尋常。
窗簾被完全拉開,月光透過玻璃照進來。
床鋪上空空如也,只有折疊完好的被子。
空氣中的藥味還在,人卻不在了。
沒有鋪天蓋地的黴斑,房間裏的角角落落,甚至連窗軌內側都是一塵不染。
難道先前是她看錯了?
她有些混亂,從房間裏退了出來,關上門,視線落在門外。
沈堯山和蘇信正好回來,看見她蹲在門前,握着手腕發呆。
“怎麽了?”蘇信壓低身子,蹲在她身邊,耐心地移開她清瘦的手腕看了看,“傷口還在發癢麽?”
他的頭發在滴水,水滴從太陽穴一路向下滑,落到下颚,将他那張精致的臉描繪了一遍。
他說話的時候刻意放慢語速,溫柔地不像樣子。
宋連蟬回過神來,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指了指推拉門靠下的某個位置,“這個地方,以前是不是有幾塊黴斑?是這個形狀的。”
她用手指在他的手掌上粗略地畫着。
沈堯山用毛巾擦頭的時候路過,“什麽黴斑?我怎麽沒見過?”
他這麽一說,倒是越發讓宋連蟬困惑了。
直到蘇信給出了他的答案,她才被安撫。
“是有的,在這個位置,你沒有看錯。”
“是吧!是有的,我沒記錯。”
她的雙眼裏一下子有了神采,“現在連門外的黴斑都被擦拭幹淨了,簡直欲蓋彌彰。”
顧老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門外 ,顯然剛才已經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
他用拐杖用力地在地板上敲三下。
宋連蟬理直氣壯地站了起來,質問他,“顧老,我先前分明看到屋子裏的長滿了……”
顧老沒能讓她把話說完整。
“她去世了,就在一個小時前。”
宋連蟬本想好千萬句話反駁他,勢必追問出這座島上所有的秘密。
可現在,她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老的痛心擺在臉上。
“按照島上的規矩,天亮才能發喪。”
他的呼吸因為憤怒變得有些急促,“我讓你們住在這裏,是把你們當成客人,但如果你們一直這樣不懂規矩,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到這裏,顧老也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身後的島民上前幫他順氣,看向他們的目光也不再友好,仿佛每分每秒都要将他們淩遲幾遍。
直到有人跑來通報,“顧老,你兒子青陶回來了。”
僵局才被打破,他們有了得以喘息的時間。
晚上,三個人圍坐在一起,開始整理出了一些疑點。
其中最為可疑的,就是那個姑娘的死。
沒有找到屍體,他們甚至不能确定,死的是不是她。
第二,島民們在沒有看到屍體的情況下,就非常确定那就是她的屍體。
當他們要去海裏撈屍的時候,就一直阻止他們,似乎很緊張。
第三,關于顧老的妻子。
現在,宋連蟬越發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覺,顧老說妻子得了癌症,可為什麽房間裏長滿了鋪天蓋地的黴斑?
而現在,那個房間實在是太幹淨了,仿佛顧老似乎預料到她會進去一探究竟,所以提前讓人收拾了房間。
“聽你們這麽說的話,我也想起一件事。”沈堯山補充道,“之前我在島上閑逛,聽到有個阿嬷說時間到了,要去喂魚。我想着反正沒事做,不如去幫幫忙,誰知她一聽我也要跟着去,立刻改口說魚已經喂過了。”
沈堯山走到窗前,朝窗外張望了一會兒,然後拉上窗簾,壓低聲音。
“而且我看過那個裝着魚食的塑料桶,裏面竟然都是活魚,最小的也有小臂這麽長,他們用魚喂魚?意義何在?”
今夜發生了太多事。
島上沒有人睡得着。
宋連蟬單獨睡一間房,身下的被褥雖然柔軟,卻始終籠罩着濕意。
她借着月色打量屋子裏簡單的家具,表面覆蓋着一層細密的水珠。
霧氣無孔不入,關窗也無濟于事。
有器物碎裂的聲音從其他房間傳出。
海浪的聲音太大了,差一點點就被掩蓋過去。
是顧老的兒子和顧老在争吵。
宋連蟬坐了起來,仔細地聽着動靜。
偏偏這時候窗外又開始下起了雨,雨滴落在遮雨棚上發出更為清晰的雜音。
吵架的兩人各自壓低聲音,想要發洩的憤怒卻不減半分。
宋連蟬只是隐隐聽到幾句零碎的話語。
“最後一面”、“葬禮”,然後是隐忍的哭聲。
哭聲從房間轉移到客廳,那人在來回踱步,最後緩慢地,經過宋連蟬所在的房間。
在門口停頓了一下。
然後離開。
葬禮在清晨舉行。
潮水向着大海退散開,晨霧中露出一條狹長的道路。
沒來得及跟随潮水離開的魚兒癱軟在泥沙裏,銀白色的魚尾不安地撲騰,島民們路過的時候,不看一眼。
一口沉香木棺材,穩穩當當地被擡往北半島。
送葬的人面露哀色,粗粝的麻布飄蕩在風裏。
他們被安排在了隊伍的末尾。
早晨的風浪很大,一個大浪就能切斷隊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跟上。
宋連蟬有些發燒,等到正式葬禮開始的時候,忽然昏倒在地上。
蘇信和沈堯山只得把她擡到顧老安排的木屋裏。
她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站在空無一人的靈堂裏,靈堂中央擺着一口沉香木棺。
有人在拼命拍打棺材,好似被困住無法呼吸。
拍打聲越來越大,棺材翻倒在地。
她緊張地湊過去,棺材裏空蕩蕩的。
只有黏着在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