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小店 第 59 章 大人
“看沒看昨天的新聞?”
徐蕾和趙司湊到巫小婵和葉孤舟跟前來,談起昨天的新聞。“荊川發生詭異連環斷頭屍案,死者的頭都被人用利器割下來,端端正正放在死者臂彎裏抱着。真是…想想都瘆得慌。”“不知道又是哪個變态殺人狂一天沒事兒幹殺人玩兒…現在這類人怎麽這麽多啊?”
“是…荊川?”
“是啊,哎小婵,那地兒好像離你們蘇市很近啊。”
巫小婵點點頭:“是挺近的。兩個小時的車程。”葉孤舟補充到:“坐高速的話,四十分鐘就能到。”
“咱們京市前段時間不也有一個案子嗎?西山假日大酒店的那個,現在都還沒查出什麽結果,估計得成為一樁懸案。京市的警察也不知道是幹什麽吃的,回頭…哎趙小白,回頭你得給你爸說說,讓你爸好好管管那幫光拿俸祿不幹事兒的家夥。這一天價兒的走在街上多提心吊膽啊…”趙司縮縮脖子:“我爸可沒那麽大的能耐。你要找就找你的杜學長去,只是不知道人家會不會搭理你…”他陰陽怪氣兒的來這麽一句,徐蕾一聽,反而一樂:“趙小白,你是皮癢癢還是皮癢癢還是皮癢癢啊?要不要試試我最近練的‘錯骨分筋掌’?”她把手指壓得咔咔作響,好整以暇的盯着趙司。趙司臉一綠,僵硬地轉過身子,直着腿邁出幾步,忽然就撒開腿逃命似的跑起來。徐蕾沖着他的背影放肆地笑,大喊着:“兔子,小心別摔着!你可只有兩條腿兒——”
課桌下面,葉孤舟早已悄悄握住巫小婵的手,緊緊包裹着,像是堅硬的果皮,以保護果肉為天賦使命,不可更改,不可背棄。他知道,西山的事兒是巫小婵心裏的一塊疤,魏明的結局時刻提醒着她自己的無能和無助。
很早以前,雀子就想像現在這樣,買一聽啤酒,一個人躲進一個黑暗的地方,獨自悲傷她的悲傷,痛苦她一個人的痛苦。她躲在房間的衣櫥裏,想起剛才買啤酒時店鋪老板的話:“小姑娘,啤酒可不好喝。”她說:“你管得着嗎?”那個時候她不是雀子,是林雀。
衣櫥被拉開一條小縫兒,以便白熾燈的光線能透進來一點兒,但卻不足以照亮這個空間。她伸手拉開啤酒罐兒,一仰頭灌下去足足半聽,舌頭和喉嚨被刺激得辣辣的疼。這是她第一次喝啤酒,除此之外,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她像是一個人在演獨角戲,嘲諷地笑起來:“雀子,你正在變成我,變成一個你讨厭的人。”她慌張起來:“林雀,你別說這樣的話。”
“有那麽一刻,你想過要我死!一想起這個我就恨,我不甘心!這雙手現在沾滿血腥氣,你很害怕吧?你總是這麽軟弱無能,這麽多年一直沒變!”
“林雀…你別一錯再錯…好不好?”
“什麽是‘錯’?什麽是‘對’?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憑什麽來勸我?!他們都該死!你是知道的…雀子,你感受得到我的憤怒吧?感受得到我的痛苦吧?你不該背叛我的,不該…”
衣櫥門被推開,她拿着剩下的半聽啤酒從裏面走出來,慢慢走到牆角的那個人面前站定。她腳步平穩,沒有絲毫遲疑。牆角被綁住的人驚恐地瞪大眼睛,嗚嗚的叫起來。他不斷往裏縮着身子,雙腳亂蹬想阻止她的靠近,然而終究徒勞。她蹲下身子,一把鉗住他的下巴,撕開他嘴上的膠帶,強行把剩下的半聽啤酒灌進他嘴裏:“你不是很喜歡這東西嗎?你不是很喜歡我靠近你嗎?怎麽現在反倒不願意呢?”
她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很悲傷:“林雀,你放過他吧…”
“不可能!雀子,你看,這個人是多麽的肮髒,多麽醜陋,又是多麽愚昧。這些臭蟲,我見一個,必殺一個!”男人死死的瞪着她,說:“瘋子!你這個瘋子。”
她慢慢站起身子,從靴子裏抽出一把細長的尖刀,單手卡着那人的喉嚨把他提起來,死死摁在牆壁上。男人掙紮不開,額頭青筋暴起,眼球凸出,面目猙獰,喉嚨裏只斷斷續續發出“嗬嗬”的聲音。“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你們這些人在,才變得這麽糟糕。”她貼近男子的臉,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說:“安心地…去死吧!”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男人背後的牆壁忽然如蛛紋一般裂開,沙堆似的轟然倒塌,揚起滾滾煙塵。她手一空,男子竟不翼而飛。煙塵慢慢散盡,在牆的另一邊的房間裏,兩個男人的身影漸漸顯露出來。其中一個正是剛剛被綁的那個男人,而另一個卻是個生面孔。
“這是什麽鬼運氣!出個任務,犧牲色相不說,竟然還遇到這麽個瘋女人,差點兒一命嗚呼!我們要找的,就是她吧?”
“就是她。”
“兩魂人…很特別的同類嘛…”
林雀冷眼看着眼前的兩人,不确定的出聲:“非自然能力者?”兩人頓時一笑,一個笑得淫邪,一個笑得陰險。
“我們是同類呀…小姑娘,你剛才差點兒把哥哥我的脖子扭斷,待會兒我要怎麽回報你呢?”旁邊的陌生男人面無表情地提醒他:“蜘蛛,我們要的是活人。”“放心,我有分寸。我不殺她,挑斷她手筋腳筋總可以吧?反正沒說一定要帶個四肢健全的回去。”
林雀彎腰從另一只靴子裏抽出一根鋼絲,說:“要挑斷我的手筋腳筋,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她先發制人,鋼絲一甩朝兩人纏去,兩人同時罵一聲“找死”,一人上前一人後退,恰好躲過鋼絲。被稱作“蜘蛛”的男人一雙手十指一瞬間化出萬條“蛛絲”死死纏住鋼絲,林雀一時收回不得。蜘蛛說:“敢在我面前玩兒絲的,你還是頭一個。真是不知者無畏。”正對峙間,那另一個男人突然張口,吐出的聲音剛開始細如一線,而後又若洪鐘粗重,不像人能發出的聲音,聽得人很不舒服。他說的是:“司火的神靈——火以焚生——”未見他有任何動作,四周突然竄起無根之火。相纏的絲被火焚燒着,喀喇一聲從中間斷開,火焰順着鋼絲向她急速爬來。林雀果斷扔掉鋼絲,一個側撲跳窗而出,在地上翻滾兩周後安然站起。
并非所有的非自然能力者都有她這個身手,他們中的很多人,如果沒有那可怕的非自然能力,也不過僅僅是一個普通人。那兩人顯然沒料到她這麽快就棄戰而逃,站在三樓的窗戶前氣急敗壞地看着她。林雀輕蔑一笑,迅速轉身離開。然而她還沒走出去幾步,身子就突然被彈回來。空氣中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阻擋着她的去路。随着這一撞,那看不見的東西才慢慢顯現出來——是一個鐵籠。林雀拼命搖晃兒臂粗的鐵杆,然而那鐵杆深深埋進地裏,籠子紋絲未動。她心一沉。
那兩個男人跑下來看到這一幕,顯然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兒,警惕地向四周張望。蜘蛛繃着臉,說:“是哪位兄弟在此,何不現身一會?”
“咯咯咯”如浣紗的笑聲突然響起,就在離鐵籠子不到兩臂距離的地方,突然出現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是岳鏡蕪,而女的,自然就是溫姈。
溫姈掩嘴輕笑,姿态拿捏得很足:“原來是蜘蛛和烏鴉兩位‘大人’,有日子沒見,別來無恙啊。”蜘蛛一副跟溫姈很熟絡的樣子,說:“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溫家的小妮子!這聲‘大人’我們可不敢當,要叫啊就應該叫‘哥哥’。”
“不害臊!”“哈哈哈…小妮子在撒嬌呢!”溫姈不說話,就看着他笑,直到蜘蛛自己也覺得沒有必要再笑下去,于是正色起來,說:“按理說你現在不應該在荊川,怎麽…”“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們吧,‘大人’們一向不會管這檔子小事兒,這次你們怎麽會親自出動?”一直沒有說話的烏鴉忽然開口:“她是兩魂人。”
溫姈臉色一變,了然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長老們’不放心把她交給‘執法者’,所以才派你們兩位‘大人’來的吧。”兩人心照不宣,一旁的蜘蛛卻是一臉茫然:“你們在說什麽?不就是兩魂人嗎?烏鴉,我先前就覺得奇怪,‘執法者’的任務為什麽要交給我們來做——你是不是知道什麽?啊!你一定是知道什麽!哼!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你不要鬧,回去我再解釋給你聽。”
不管烏鴉如何安撫暴走的蜘蛛,溫姈看向鐵籠子裏的林雀,說:“你大可不必如此瞪着我,我們對待同類一向很友好。只要能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我們絕不會為難你。你不是一直在殺人嗎?想殺誰可以告訴我,我幫你殺。”
林雀握着鐵籠的手逐漸松開,她低垂着頭,在其他人看不見的地方扯起一個諷刺的笑,用只有她和溫姈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看來你們對兩魂人還不完全了解啊。”溫姈暗叫不好,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所有人眼前同時一花,林雀的身子竟然徑直穿過那鐵籠子。她一個翻身滾出丈餘遠,站起身來,背對着溫姈說:“我要殺什麽人,我自己會動手,不用麻煩你。”這時,她轉過身來,微微眯起眼睛,說,“另外——你猜猜,我現在是人——還是魂?”說着,林雀悄然往後退,身子慢慢隐進黑暗中。高高的杆上,路燈的光突然一閃。也許是年久失修,它撲騰幾下之後光芒就“嗞”的一下熄滅,也不管下面的人神色如何。
溫姈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非人非魂。”蜘蛛看看那路燈,暗罵一聲:“晦氣!”說着就要往林雀消失的方向去,烏鴉伸手攔住他,卻對着溫姈說:“你的意思是‘附魂成主,本魂被縛’?”“嗯——一般來說,兩魂人的所謂‘本魂’不過一介普通人,只有附魂才有這個本事。而要做到這種‘非魂非人’的程度,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二魂一體且附魂為上。這個林雀…厲害呀…”
“你能找到她吧?”溫姈笑出聲來:“她說我不懂兩魂人,她這個兩魂人又懂我多少?等着瞧吧,我會找到你的。敢跟溫家人作對的人,從來都沒一個有好下場…”她看向蜘蛛和烏鴉,說,“兩位大人,白日操勞,回去休息吧。明天——可有的我們忙的…”
“那好,我們就只管等小妮子你的消息,然後…”蜘蛛話說到一半,張嘴就是一個大大的哈欠。他誇張地伸伸懶腰,這才和烏鴉一起,往有街燈的明亮處行去。兩人走後,岳鏡蕪湊近來,問:“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溫姈突然嘆口氣,也學着蜘蛛的樣子伸個大大的懶腰,往另一邊的街燈明朗處走:“你啊…回去得好好請教那些個‘大人’,把你那手‘畫地為牢’的本事給我練精點兒。不然要是再遇到能破你的非自然能力的人,可沒這次這麽好的運氣能夠毫發無傷咯…”岳鏡蕪漫不經心地應一聲:“哦…”然後也把手枕在腦後,不緊不慢地跟上溫姈。他聽到風中飄來她的感嘆:“突然有點兒想‘聯盟’呢——”
在他們走後不久,那看似壞掉的街燈突然一閃一閃,“嗞”一聲重新亮起來,有人悄悄退去,在視線所不及的地方——帶着這一切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