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第 78 章

鐘安期呼吸急促跪地雙手捂着脖子,皮肉崩裂飛濺的血色灑了滿地,葉風鳴再次啓動天牆禦守,卻在剛剛成形時再次被擊碎,整個人都被無形的行氣擊飛摔出去,落在周逸身邊吐血不止。

葉依依無法視而不見,掙脫開參宿的束縛瞬影來到葉風鳴身前運行全部星脈力量阻攔生滅的天地行氣。

“師兄!你好歹要跟北鬥說聲對不起吧!”葉依依艱難道。

她餘光不忍地看着鐘安期狼狽不堪的模樣,他這會已是血肉模糊,捂着喉嚨連慘叫都難以發出。

明栗卻看出葉依依的想法。

“現在道歉已經沒用了。”明栗神色平靜道,“他剛才那番說辭我也不認為這個人會懷有歉意,我只能在他身上看見膽小和懦弱。”

葉依依被生滅逼迫不斷後退,高速運轉消耗星之力讓她臉色慘白,汗水不住滴落,皮膚似被星線割裂溢出血色。

周逸也不忍看葉依依死在生滅之中,捂着胸口咳嗽道:“他沒死……陳晝沒死。”

鐘安期震驚地挪動眼球朝他看去。

“他還活在天坑中。”周逸撐着膝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目光複雜地朝明栗看去,“也許他還等着北鬥的人去救他。”

黑狐面拎着都蘭珉落地在明栗身後,都蘭珉舉手道:“明師姐!我知道!我知道人在哪!”

明栗回首,黑狐面在都蘭珉還在說話的時候在明栗眼眸一點,将歸憶圖給她。

都蘭珉氣得伸手去掐黑狐面。

明栗記下去往天坑的路線,撤了生滅,如今雖靠朝聖之火強行提升到八脈滿境,但她仍舊有一個致命弱點,使用靈技需要雙倍星之力,星之力消耗永遠比別人要快。

剛才強行越過朝聖之火連接雙星脈,她的肌膚已經滾燙到出現灼傷感。

黑狐面簡短解釋道:“葉元青去了天坑,付淵先一步過去,裏邊應該出事了。”

明栗沒有過多猶豫道:“先去找師兄。”

黑狐面本來想問她是怎麽在一夜之間破境,但又覺得沒必要,反正她以前也是在某個夜裏毫無預兆地突然破境。

明栗要走時,忽然回首看葉依依與葉風鳴二人,不容拒絕道:“一起去。”

沒人敢拒絕,就連剩下的太乙三宿也不敢在此時冒然上前,只能各自攙扶起葉依依與葉風鳴,寄希望于還在天坑的葉元青扭轉局勢。

明栗朝天坑而去的路上,藏在暗處目送的大陸修行者數不勝數,見識過剛才的特級靈技生滅,太乙的弟子們更是繃緊神經不敢輕舉妄動,只敢悄悄跟随身後。

都蘭珉朝身後揮揮手,跟警惕周圍的周香說:“不怕,咱們在西邊的北鬥修者也跟着,人數上也不用慌。”

“何況你剛也看見了,我師姐這境界,雖然沒有出現破境的天象,但妥妥的回到了巅峰狀态!不用怕會再被葉元青抓到。”

說完又左右看了看眼,納悶道:“不過這趟怎麽只有你一個人,程敬白呢?”

周香抹着眼淚說:“在天坑裏。”

都蘭珉聽完呆住:“那他可真倒黴。”

倒黴的程敬白放飛傳音符後就回了山洞中。

天坑裏邊的亂象已逐漸被控制住,跑出來的地鬼被攔在通道的另一端,僥幸活下來的守衛跟監工正在他們混戰。

陳晝來到山壁入口處,将鎖着汪庚的鐵鏈挂在山壁上,在他懸空的腳下是望不到底的萬丈懸崖,汪庚小腿打顫不敢往下看,一個勁地伸長脖子往上看站在岸邊的陳晝:“陳晝你想清楚,我……豬奴還是有用的!對你有用的!讓豬奴去跟葉聖說,豬奴能說服葉聖放我們離開!”

“惡不惡心?”陳晝盯着他,滿臉嫌棄。

林枭擦着手上血跡,往山洞裏看了眼後對身邊的李不說道:“你哪來的袋子?髒不髒?”

李不說搖頭。

林枭:“你別過來,髒死了。”

李不說雙眼透過紙袋子的兩個洞看他,無聲示意,我也沒有過去啊。

程敬白氣喘籲籲地跑回來,雙手撐着膝蓋靠牆喘氣道:“準備準備!咱們有計劃嗎?把計劃再說一遍。”

陳晝回頭看過來,朝顧三跟文素一擡下巴:“葉元青進來後,你倆先走。”

文素猶豫道:“那你怎麽辦?”

“我要在這裏邊殺了他。”陳晝看回吊在懸崖壁上的汪庚,“趁他被困在天坑的時間裏往外跑,不要回頭。”

文素抓着衣袖點頭。

她知道自己留下來也沒用,只能按照陳晝說的去做。

程敬白道:“許良志說過,他不會進到鹹池那邊,最多只到山壁入口,以前都是汪庚和許良志來這裏見他。”

顧三插嘴道:“不是無法使用星之力嗎?那只要他進來,我們就是有絕對的勝算。”

陳晝卻輕輕搖頭,“葉元青不是這種不給自己留後路的人,你們之前說過,他将碎星簡随身攜帶,去哪都不忘。”

他看向林枭問:“地鬼要碎星簡,是不是也跟星之力有關?”

林枭與程敬白對視一眼,程敬白苦笑道:“這可就要問你師弟了,碎星簡的具體作用他還真沒說過。”

陳晝蹙眉:“他不是這種人。”

程敬白搖頭,垂眸道:“他現在在想什麽,誰也不清楚,更不會主動向誰解釋。子息現在可不再是你記憶裏乖巧聽話的師弟了。”

周子息的事這一時半會肯定說不明白,陳晝也有不好的預感,但當下沒有太多時間去給他追問。

“葉元青最清楚天坑吞噬星之力無法使用星脈力量的威脅,對他這種人來說,絕對不會讓自己有機會失去星之力,所以無論去哪都帶着碎星簡,很可能是因為碎星簡能與天坑抗衡,讓他可以使用星脈力量。”

陳晝的猜測把其他幾人都給說沉默了。

顧三瞬間覺得勝利的幾率少了一半。

程敬白立馬道:“那咱們還是出去比較好。”

至少在外邊打不過還能逃,在天坑裏若是只有葉元青可以使用星脈力量,他們卻不可以,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別慌,仔細想想,如果葉元青可以使用星脈力量,沒道理會如此謹慎,進入天坑只在山壁不入鹹池,而且輕易不會踏足天坑。”林枭冷靜分析道,“像他這種掌控欲極強的人,絕對不會放任天坑集權在汪庚手裏,他會讓天坑裏的奴隸怕他,而非汪庚。”

可事實是,天坑的裏奴隸,除個別極少數外,怕的全都是汪庚跟許良志。

陳晝走向山壁入口,朝黑漆漆的通道深處看去:“你說得沒錯,也許碎星簡能讓葉元青保有部分星脈力量,或者說碎星簡跟火石玉一樣,可以保存部分星之力,正巧能讓他在天坑中使用。”

顧三轉動腦瓜子跟上他們的思路:“也就是說葉元青也許可以使用星脈力量,但可能受到限制,只能使用五成?”

程敬白朝他豎了個大拇指,“你比我家呆子聰明多了,他都不願意去動腦子的。”

顧三:“誰是呆子?”

程敬白攤手,朝身邊抱臂靠牆的李不說歪頭道:“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三成。”陳晝道,“若是五成,足夠他自信踏入鹹池大樓,但葉元青不敢,只停留在山壁的位置。”

排除葉元青謹慎的性格,也可以看出他對天坑的警惕,說明天坑對他的威脅還是存在的,且不容小觑。

“那還是要賭一把。”程敬白最終決定道,“賭他在天坑中只能用三成星之力。”

“保險起見,最好留人在外邊接應。”林枭也道,“我們提前行動,周香不一定能找到這來,到時候你去外邊,看情況出手。”

程敬白看向陳晝說:“情況不對你們就撤出來,該走就走。”

陳晝說不清現在是什麽心情,只能說他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冷靜,也必須冷靜。其實也不是沒有負面情緒,曾經洶湧咆哮的都在數千個日夜裏沉澱,如今他必須做出決斷,才能徹底平了心境。

葉元青來得很快,他趕到時看見的是無人守衛的山洞口,屍體已經被清理,對方明目張膽得向他挑釁,夜風似在替山洞裏面的人無聲質問他:你敢進嗎?

他駐足洞口片刻,神色淡漠,眼前的情況已知曉是天坑裏的人抓到機會在搞事,想來是與周子息有聯系的冰漠地鬼們。

葉元青沒有停留多久便邁步向前,無所畏懼地朝天坑走去。

山洞寬闊高頂,石壁兩旁懸挂照明的燈盞,他似閑庭漫步,卻眉眼銳利,随時注意着周遭的所有變化。

可這一路走去沒有任何變化,直到葉元青遠遠看見洞口傳來的一團漂浮的光亮,那光芒一閃一閃。在他特別注意地瞧去一眼時突然爆炸閃爍,葉元青被迫別過臉去閉眼。

顧三謹遵陳晝的交代,成葉元青閉眼這瞬間拉着文素與之交錯而過朝外跑去。

程敬白護着兩人一同朝外跑。

原本在鹹池花叢的螢火被陳晝帶到山洞來,在洞中飛舞閃爍的光點被陳晝施以虛化物,化作一顆顆太陽般巨大不可直視的光暈閃爍着幹擾葉元青的視線。

猶如白日光照入侵地下,在那瞬間吞噬所有黑暗,也剝奪了人類的視覺,李不說與林枭同時動手。

李不說手中鐵鏈往葉元青脖子套去,卻見他在白光中身形一閃來到林枭身後,林枭反應神速地擡手朝肩後甩出鐵鏈擊打,白光再閃,葉元青身法詭異,再次避開。

一擊失敗,兩名地鬼并未放棄,在虛化物的掩蓋中更換走位,牆壁上懸挂的燈盞在剛才的打鬥中碎裂熄滅。

這一段山洞變得暗淡無光,虛化物的白光一閃,卻又讓人忍不住閉眼無法直視。

葉元青不驚訝地鬼的伏擊,卻驚訝有人能夠在天坑使用星脈力量,他目光微冷,飛花歸意躲避地鬼攻擊的同時,找出了虛化物的真身,将洞中飛閃的所有螢火蟲擊殺,破了陳晝的虛化物靈技。

林枭與李不說在葉元青破除虛化物後再次隐匿黑暗中,心中驚嘆葉元青的飛花歸意身法果真名不虛傳,在無法使用星脈力量的情況下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的。

他們算到葉元青可能會有三成星脈力量,卻漏算了飛花歸意在這三成力量下也足夠溜他們幾天幾夜。

還是得寄希望于能夠使用靈技的陳晝身上。

山洞陷入短暫安靜時,葉元青聽見被吊在山壁的汪庚大喊:“葉聖!是陳晝!陳晝他不知為何能使用星脈力量!”

葉元青壓下眉頭,已看清站在山洞口的人影,只覺得有點眼熟:他渾身髒亂,清瘦,随處可見的傷痕,遠不及當年在北鬥身着錦衣站在東野狩身旁的俊雅模樣。

陳晝這個名字他今晚已聽過數次,忘不了的。

只是這個名字的主人早該死去才對,可他不僅沒死,還在這如似地獄的天坑中找到感應星之力的辦法,成為今晚的變數。

葉元青盯着緩緩擡首看向他的陳晝打量,在對上那雙冷淡沉靜的眼眸時,與當年在東野狩身邊見到他的一幕重疊。

似變了,又似沒變。

“你們很有勇氣。”葉元青拔劍指向陳晝,“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沒有多問什麽,無須多問,只需要斬殺。

葉元青在瞬影至陳晝身前時抽空瞥了眼下方天坑的亂象,眼中殺意又重了幾分。

一個毛頭小子加兩三只陰溝裏臭老鼠而已,卻将他的天坑毀壞至此,不能原諒!

陳晝持劍接住這一擊,跟他猜想的一樣,若是全盛時期的葉元青,他絕對接不住,甚至在接招之前就被劍風重傷。

可現在他卻能穩穩地接住這一劍,并反擊。

陳晝雖沒用靈技,卻将體術、沖鳴、重目三脈開到極致,這才能應付葉元青的飛花歸意身法。

他雖不常使劍,卻每年都要陪付淵跟黑狐面等人練上數百次,哪怕已被關在天坑五年,可刻進靈魂深處的記憶卻從未被抹去。

兩人雙劍交戰至洞中,林枭與李不說會看準機會動手,卻也只擊退過葉元青半步,未能傷及他半分。

陳晝在葉元青避讓地鬼時一劍将其劍刃壓制牆壁,劍鳴聲清悅,他看着葉元青說:“你有什麽好憤怒的。”

葉元青眼中殺意再加,卻讓陳晝看笑了,笑裏滿是譏諷。

“你以為你真的能在這裏打敗我?”葉元青腳下步伐一轉,光芒暗淡的山洞中忽然出現數道星線閃爍。

李不說與林枭飛速後撤,卻見星線纏繞住陳晝的雙手。

低階八脈法陣·巧縛。

果然如他們所料,葉元青在天坑只能使用三成的力量。

葉元青持劍朝無法動用雙手的陳晝殺去,卻聽他說:“打敗你有什麽意思,把你踢下去天坑裏才是我想看見的。”

星線碎裂,陳晝周身萦繞的星之力集中在他的雙拳,在葉元青以手中神武劍終于斬斷他手中武器時欺身靠近一拳砸過去。

李不說擅長隐匿聲息,存在感過低在戰鬥中往往是一擊必殺的關鍵點,他的速度很快,在葉元青關注針對陳晝時,以鐵鏈纏住他握劍的手往後拽去,迫使神武劍脫手。

陳晝的山拳砸在葉元青臉上,葉元青悶哼聲,這記山拳差點就破掉他的防護,砸得他掉牙吐血,此刻卻只是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疼。

葉元青從未被人打過臉,從未。

林枭瞧準時機将鐵鏈勒住葉元青脖子往後拽,陳晝第二拳已經在路上,葉元青眼中有了明顯的怒火,吐字:“破風。”

重力瞬間将三人壓倒從葉元青身邊擊退,他一腳踢起神武劍回到手中朝最讨厭的陳晝斬去,劍尖劃拉開他本就沒兩件也不結實的衣衫,在左肩骨留下一道又深又長的痕跡。

劍刃沾血,殺戾更重。

葉元青道:“同時維持體術、沖鳴、重目與我的飛花歸意抗衡,你的星之力還能堅持多久?”

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

林枭當機立斷道:“走!”

他們不能在陳晝耗盡所有星之力前還沒出去。

三人沒有戀戰地朝洞外飛奔,葉元青自然不會放他們出去,瞬影追上,陳晝殿後,與李不說配合将葉元青擊退過幾次。

越靠近出口,石壁兩旁的燈盞就明亮,後方星線追随而來,試圖捆住貼牆而行的人,因此擊碎不少燈盞,光亮逐漸變得微弱,大有重回黑暗的意思。

抓住三人的星線被陳晝回頭以最後的星之力斷掉,神武劍飛斬而來擊中他受傷的左肩,陳晝身形一顫半跪在地,剛要擡首就聽葉元青道:“定山。”

屬于朝聖者的高階行氣字訣壓迫感随之而來,陳晝再難擡首,眼眸只見不斷有血珠滴落在地。

葉元青見無法動彈的三人冷笑聲,瞬影至陳晝身前時被自地而起的天牆逼退,不可置信地擡首朝漆黑的山洞後方看去,還未見人影,卻已聽熟悉的聲音冷冽道:“生滅。”

盯準葉元青一人的生滅行氣攻勢兇猛,讓他臉色瞬變急速後退。

山壁兩側突然出現無數火線點燃黑暗,在烈烈焰火中,一抹帶血的身影從陳晝身側走過,素手搭在他肩膀輕輕一按,解除了葉元青的定山。

帶着殺伐之意的纖細身影立在他身前,沒有回頭。

陳晝擡首看去,周邊火光熠熠,卻不掩他眸中倒影。

這瞬間似乎所有一切都被放下,他笑了笑,卸下一切懶懶地躺倒在地輕籲口氣,眼睫輕輕顫抖。

終于不用那麽累了。

陳晝眨眨眼,心想,這次回去北鬥,能有好多事能跟師尊說。

葉元青急速後撤的同時不敢置信地看向攔在陳晝身前的明栗,生滅?她為何會生滅!又為何能在天坑範圍使用星脈力量!?

此時此刻,葉元青不該去想明栗為何會生滅,而是該猜她有多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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