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寵 第 79 章 真相
姬玉沒有想到,就在夢到姬宮湦的當晚,她一直苦苦等待了千年的答案竟那樣猝不及防的出現在眼前。
為何會變成僵屍?是誰對她種下永生不死的詛咒?
這一切的一切,就在紅衣小人略顯淩亂的敘述裏,被一點點拼湊成形。
沒錯,她竟和手中的這塊千年暖玉,亦是老熟人!只不過姬玉對暖玉的記憶只停留在她親手将其放入衛青的口中,随其下葬的那一刻,而火紅小人明顯對于姬玉的記憶則更加悠久,這點從小人一語道破“褒姒”這個名字就能看出,小人知道的遠比她想到的更多,這點讓姬玉莫名就興奮了起來,興奮中還夾雜着一點點恐懼。
那是對那段斷斷續續淩亂過往的恐懼,對生前記憶的恐懼,亦是對“褒姒”這段歷史的恐懼……
然而無論多麽的惶恐不安,該來的終将會來,要面對的始終都要面對,畢竟她已渾渾噩噩了幾千年,要想真正抛棄那些“褒姒”的過往,就必須直面曾經血淋淋的回憶。
于是那些塵封了的回憶,就在火紅小人的講述中一點點掀開了面紗……
姬玉原本的記憶,只停留在将暖玉留在衛青身邊,然後她親眼看他下葬。随後她同徐畫一起進入古墓時,衛青的墓已經被寧心給改成了一個邪惡法陣,并且那個時候暖玉亦不見蹤影,因此最有可能得到暖玉的是寧心,沒想到此物此刻竟然在徐畫案頭出現,這點讓姬玉也頗為奇怪。
不過這個疑問很快由火紅玉靈親自解答,他詳細的講述了那夜在武漢植物館所發生的事情。當初它确實是為寧心所得,但從古墓中被帶出後又被天道盟的一名外事弟子所偷取,并且那名外事弟子還發現了寧心最大的秘密,那就是他根本就是一個已死千年的亡魂,利用禁忌之術将魂魄附在活人的身體之上。這發現讓那外事弟子幾乎吓破了膽,因此起了退隐之心,但退隐之前他又不甘心就這般空手而回,因此偷取了寧心随身攜帶的暖玉。
那名外事弟子的名字姬玉自然也清楚,那就是納蘭教授那名在植物館死在大王花裏丢了腦袋的研究生陳立言。他實在是低估了天道盟的力量和寧心的狠,因此被滅口也成了順理成章之事。
這也是為什麽徐畫會在植物館和這玉靈狹路相逢的原因。陳立言将它藏在大王花裏,沒想到最後卻被徐畫所得。
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猶如有了一根引線般在玉靈的講述中被串了起來,姬玉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想起了一些潛意識裏自己刻意遺忘之事。
就在火紅小人滔滔不絕添油加醋的講述自己和徐畫的那場對戰之時,那晚因為陷入幻境而差點導致她奔潰的畫面,她曾深深遺忘所見所怕的那些痛苦回憶,竟在同一時刻,全都回想起來……
那是今晚那個有姬宮湦的夢的後續!
馬車外景物飛快的閃爍,她和伯服在衷心的護衛下一路駕車狂奔,然而終究還是沒能逃過犬戎的追兵。他們被從車裏拖了出來,在一片泥地裏,天上下着微微的冰雨,雨水和泥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高聲嘶喊着伯服的名字,她瑟瑟顫抖求饒,用盡了所有曾對姬宮湦所用的媚術。
然而,都沒有用……
伯服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睛,天地都變成一片血紅之色,她在尖叫中痛的麻木,最後亦在麻木中被折磨致死……
姬玉深吸了一口氣,猛然間捧住了腦袋,好疼,頭好疼!
不能再去回想,再多想一刻死去的情景,她一定會發瘋的,失去伯服時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就好像一把鈍刀一點點淩遲着她的心髒,明明胸腔裏已經沒有了心髒,然而仍然是想一想都覺得是要立馬窒息的畫面。
為什麽?為什麽老天爺要讓她想起這些事情?為什麽?她最後的結局,幾千年來都早已忘的幹幹淨淨,卻偏偏在今夜,又讓她嘗到那種剜心之痛!
一瞬之間,所有曾經遺忘的記憶全都回來,那些被刻意遺忘抛棄的過往,就如同是猛然割開的動脈血管,那鮮血噴薄而出,讓人措手不及!
紅衣小人已然在滔滔不絕,絲毫沒有察覺到女人可怖的臉色:“你會忘記當年的過往,只因記憶曾被人封印,只有在特定的刺激下才會回想起來。那日在植物館碰面,我就覺得你眼熟,後來進入了你的幻境,我才想起來你的名字!褒姒,我們可算是很有淵源的老朋友呀!”玉靈得意洋洋,不覺又開始吹噓。
“我本就是昆侖山中的一塊暖玉,年齡更是不知幾何,也許在盤古開天辟地時就有了我!”玉靈的口氣不小。
“本來在山中日夜修煉過的好好的,沒想到有人千裏迢迢趕赴昆侖,只為将我從一個寒潭中挖出來。他說我是唯一能在寒潭中依然熾熱如火的玉,世上絕無僅有,乃是至陽至剛之物。具有活死人,生白肉之功效,只要佩戴我,絕對是百毒不侵!”小人兒繼續十分嚴肅的自吹自擂。
“後來,我就來到了你的身邊,當時你已經是一具死屍了,那個人将你的魂魄導出,用我将你的魂魄封存于一朵腐生蘭中,我看着你一點點在腐生蘭中恢複生機,随後又長出了身體,恢複了神智,變成了一只神奇的僵屍,說起來你算是我的第一任主人,你可不知當時我有多高興,原來我竟是這般神奇的靈物!只是當年我跟着你時尚且不能開口說話,只能在心中默默的替主人你高興了!”玉靈說到這裏,臉上的神色又驕傲又激動。
“他是誰?”
“哪個他?”
“那個将我封印在腐生蘭裏,讓我重生成為僵屍的人!他是誰?”姬玉雙眼一片血紅,厲喝一聲将手中的小人狠狠一捏:“快說!”
“哎呀呀呀!”小人同樣都是精魄靈物,因此被滿身邪祟氣息的姬玉一捏,便就白眼直翻,差點兒就此斷氣:“松開,松開!”小小的拳頭打在姬玉的手指上,姬玉微微一怔,慌忙松了手。
“咳咳咳咳!”小人幽怨的看了一眼姬玉:“好在我現在有了一個新的主人,雖然比起你而言奸猾的多,可是好歹不是女人,果然女人就是一種容易情緒激動的生物,不好應付!”
“你的新主人?”姬玉微微蹙眉:“你說的不會是徐畫吧?”
“正是姓徐,名畫的家夥呀,我跟你說,那個家夥其實論真正鬥法絕對鬥不贏我,可是呢,玩陰的卻有一手,我也是一時大意,這才勉強答應了要做他的跟班!”提起這件事情玉靈就覺得十分委屈,然而因為跟徐畫簽訂了主奴血契,它倒是不比姬玉,除非徐畫死了,否則在他活着的時候必須一直聽其命令。
這玉靈是如何到了徐畫手中的姬玉已毫不關心,她只是一心想要知道到底是誰,到底是誰造就了這樣的自己,如今知情人就在眼前,馬上要知道真相的緊張和忐忑瞬間攫取了她所有的心神。
“他是誰?那個造就我的人,那個将我變成不死僵屍之人,到底是誰?”
“還能有誰?一想起他我就不寒而栗,當年若非他,我也不會被找到,興許現在還在昆侖山頂逍遙自在,又何至于淪落到今日竟然成了別人的跟班,嗚嗚嗚嗚!”玉靈似想起了心酸之事,一時放聲大哭,邊哭邊罵:“把你變成僵屍,害我不能安靜修煉的不就是宜臼那個死變态,我恨死他了!”
“宜臼?”手中的暖玉吭的一聲掉在的桌面之上,火紅小人擦幹眼淚:“可不就是他?你不知道那個人有多恐怖,我還沒有修煉出靈體的時候,他似乎就知道我是塊有思想的石頭,每天把我擺在腐生蘭裏面用秘法烤制,并且還對着那朵腐生蘭一遍又一遍的喚着褒姒你的名字,有時候他一整天什麽也不做,就是在旁邊看着腐生蘭和我,那眼神讓我毛骨悚然,只好拼了命的趕緊重鑄你的魂魄,否則光是他的眼光,估計就能把我的本體看出一個洞來!”
一提起宜臼這個人,似乎讓玉靈也不寒而栗,他聲音都不自覺的變小了,整個靈體十分拟人化的在紅木桌上打了個寒戰。
“好在幾十年後,你還沒有化成僵屍前他就已經死了,我終于不用每天被那個變态死死的盯着了。我們被遺忘在密室裏,一呆又是幾百年,有人盜了你的墓,我就被盜走了。不過我被盜前你已經長出了手腳,後來我們又遇到過一次,那次你從別人手中奪走了我給衛青做陪葬,可惜當時我還沒有修煉出靈體不能喚你的名字,否則我們早就團聚了!”玉靈提起從前又感傷起來,世事無常,誰能想到一塊石頭的人生也能如此跌宕起伏呢?
宜臼,竟然是宜臼?
那個殺了她養父,那個幾乎在她生前完全就是被她當作仇人來憎恨的皇子?怎麽會是他?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他?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難道他……
可笑!
姬玉只覺得可笑,那個在她生前連正眼都沒有看過自己的皇子,那個她甚至連面貌都毫無一絲印象的廢太子,竟對她存有不為人知的隐秘愛戀麽?
這是唯一能說的通的解釋,并且那愛戀是如此瘋狂,瘋狂到連她的死亡都不能終結!那麽絕又那麽瘋狂的人,她生平僅此見過一個,那就是寧心,沒想到幾千年前竟然出現過還能和寧心匹敵的男人!
難道自己真的是吸引變态的體質,為什麽圍繞在她身邊的這些人,全都不正常!
一瞬間由宜臼想到了寧心,這兩個人在某些方面竟然不謀而合,就好象同一個魂魄在不同時期以不同的面貌出現在她身邊,只是本質都是壓抑又偏執的瘋狂之人。不同的是他們的臉,相同的則是對自己的那種莫名的不肯放手的執着!
死了都不放過,就連死他都不肯放過…….
終于知道了是誰将她變成僵屍的,終于知道了一直苦苦追尋而無法解惑的答案,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是宜臼,沒想到竟會是他!
等一等!猛然間一個念頭在腦海閃過,并且那念頭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她想起當年曾經和宜臼在王宮的一次偶遇,那是一個風寒料峭的早春,宜臼繼承了宮湦那如點漆般的黑眸,那日她因随同宮湦參加祭祀,特意穿了一襲華麗的鳳衣,長裙逶迤,自祭壇下來後因微感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剛從祭壇下來,就在宮牆一側遇到了姍姍來遲的宜臼,彼時宜臼只比自己小上數歲,已然是一介偏偏少年,他卻在狹路相逢時既未向自己行禮,也未開口喚一句娘娘。那個清冷的少年只是漠然的站在路當中,微微挑眉,黑眸中漾着讓人難以忍受的輕視和冰寒。
那時她正剛剛生下伯服,宮湦更是對自己寵無更寵,為了自己那還不足月的小王子,雖然對面的是太子,亦是擺出了一幅寵妃的高傲面孔,端出了身為長輩的淩人盛氣,與宜臼在道中相持不讓。
僵持的時間久了,宜臼也太年少氣盛,不免惱羞成怒。因她身後宮人不多,竟敢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将她一拉,她頓時整個人都失去平衡一下子栽倒在那個少年的懷內。
那個時候的自己,一瞬間羞惱,憤怒,幾乎要跳起腳來揮上他一個耳光,可是他的力氣很大,竟将自己死死的一把箍在懷內,涼涼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褒娘娘,路太窄,宜臼無禮,還是請褒娘娘先過吧!”說罷她就覺得身子被人猛的一推,那個少年已經是站在了自己身後,冷哼一聲,随後大搖大擺的與她擦肩而過。
羞憤,害怕,驚惶,她呆呆的站在原地,因為他那不合禮儀的一抱一推而全身止不住顫抖,她氣的半死,卻又拿宜臼無可奈何,只有每夜在宮湦耳邊吹風,一點點中傷他的為人,一點點為自己和兒子争取更大的利益!
她做的事情衆人皆知,因此無論在民間還是朝堂都是衆人指摘的禍國妖姬,然而誰叫宮湦那麽愛她,愛到願意為她蒙住自己的雙眼,只信她一個的話!
最後宜臼被廢,那個清冷的少年亦是在她的記憶中褪去,縱然在官道時相持不讓,她最終還是取得了這場戰役的勝利!
宮湦為了她廢了皇後和宜臼,那個曾經蔑視的看着自己的少年,終究還是被剝奪了所有高貴的身份和光環,成為一個連普通百姓都不如的庶人。
從雲端跌倒泥地也不過如此!
那是他因為他的蔑視所付出的代價!
可是沒想到……最後竟然會是宜臼……
“姬玉,這一次,我絕不放過你!”寧心的話再一次電光火石般掠上心頭,姬玉猛然間一個哆嗦,就又聽到火紅小人道:“宜臼雖然是正常死亡,我卻在這塵世中又嗅到了他的味道。上次被天道盟的人帶出古墓,我一看到那個名叫寧心的男人,渾身就都忍不住打了哆嗦,雖然他們面貌已是大不相同,我卻能百分百确定,那個男人肯定就是宜臼的轉世,否則不可能連眼神都一模一樣!還有那種狠勁,我靠!當時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知道這次那個人又該怎麽用我,好在最後我被那個倒黴鬼陳立言給偷了出來,這才又認下了徐畫做主人。”火紅小人不勝唏噓的道。
“你也覺得寧心就是宜臼嗎?”姬玉怔了怔,随後滿面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不是覺得,根本就是同一個靈魂!”火紅小人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姬玉:“看你的樣子,莫非又被那個人纏上了?你現在怎麽又和我的新主人在一起呢?其實你還別說,徐畫也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過我确定我以前沒見過徐畫,但就是莫名覺得他很熟悉,他的眼睛就像在哪裏見過一般……”
姬玉猛然間睜開眼,緊張的看着火紅小人:“你什麽意思?”
“徐畫的眼睛,和當年的宜臼十分相似呀,你不覺得嗎?”火紅小人歪着腦袋一臉不解:“可他的靈魂明明又不是宜臼,他又會是誰呢?”
“不,不可能!”姬玉霍的一下從桌子前站起來,有些慌亂,有些不可置信。
卻又……不能不信!
剛才那個有關宮湦的夢裏清清楚楚,最後的一幕,徐畫的臉!
明明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根本不能說明什麽,宮湦當年是被封印在如意珠裏,而徐畫不過是一個現代的普通年輕人,又怎麽可能是宮湦的轉世?
可是……玉靈也說他們相像呀!
姬玉此時已有些迷惑了,不知是該相信自己夢裏的畫面,還是該相信一直以來堅信的真相:姬宮湦是被封印在如意珠裏,她上天入地,也想要找到的靈魂!
如果他已經轉世,并且就是徐畫的話,那自己這幾千年的等待和找尋又是為什麽什麽?因為如意珠,她已經失去了很多很多!
可是這只玉靈卻突然在不經意間揭露了一個或許的可能,也許徐畫就是宮湦的轉世,也許她一直要找的人,已經活生生的早已來到她身邊!
就像宜臼轉世成了寧心一樣,宮湦也轉世成了徐畫,這兩個人兜兜轉轉又在同一個時空和她姬玉命運相纏,這未免也太狗血了一點吧!
姬玉甩了甩頭,将徐畫就是宮湦的想法甩到了腦後,不可能,怎麽世界上會有這麽巧的事情?她自嘲一笑,正要站起身,不防肩頭一重,頭頂響起了一個清冷的聲音:“大半夜的不睡覺,就是為了跑來和我的靈寵聊天麽?”
她一驚下豁然轉頭,就看到徐畫身着白色的睡衣,嘴角還吟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那雙晶瑩的長手就按在自己的肩頭,問道:“都聊了些什麽?”
“主人好!”紅木桌上的玉靈亦馬上一個鯉魚打挺端正的立正,恭敬的朝徐畫鞠了一躬。
“我等了這麽些時日,你可總算又出現了!”徐畫看到玉靈現身,眼中微露喜色,之前曾想過利用玉靈能夠制造幻境的能力在鬥法大會上出奇制勝,如今玉靈重新現身,看來這個願望還有機會實現。
“你們剛剛聊了些什麽?”他又好奇問道。
“聊你!”沒等玉靈回答,姬玉飛快的在一旁道。
“聊我?”徐畫微微一怔。
姬玉燦爛一笑,伸出一只手輕輕滑過男人的臉龐:“是呀,在聊你,在讨論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到底是什麽人?”這讓徐畫更加不解,黑白分明的眸中亦透出一絲興味盎然之色:“那你們讨論出什麽結果了沒?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麽人?”他貼近姬玉的耳邊,輕聲問道。
“自然是男人,我的,男人!”姬玉頭一次如此铿锵有力的回答,讓徐畫心中頓時如同吞下了整整一瓶蜂蜜,滿滿的全是甜。
他臉上的笑容還沒有完全綻放,姬玉已是毫不顧及還有第三個火紅小人在場,一把抱住男人的脖頸,就勢狠狠的襲向了他的唇。
于是男人原本還想要問玉靈的話,剎那全都抛諸腦後..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信息量有點兒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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