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剖丹後 第 22 章 從今往後,心中無恨,亦無交……

“夜闌,你在說謊。”

君瑤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審視着,淡淡說出這樣一句話,是肯定的語氣。

夜闌素來沒有太多表情神态,這會兒也是一樣。君瑤其實并沒有從他臉上發現任何端倪,只是因為揣着浮世燈的緣故,她在不自覺間,将夜闌的靈海記憶一覽無遺了。

她能從夜闌的記憶中看見宸淵現在的模樣,沒死,但也和快死差不多了。

君瑤繞過夜闌,往他的房間裏走去,打開暗門,見到了最落魄的神明。不得不承認,夜闌比她下得去手,如果她晚些從海族回來,這會兒的宸淵可能真就已經被抛進熔漿裏了。

宸淵已經昏厥過去了,君瑤伸出手指抵到他鼻尖,幸好還有氣兒。但她把手放下來的瞬間,腦中突然一白,整個人也不禁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

夜闌趕緊扶住她的肩膀,“瑤兒,你還好嗎?如果覺得不舒服,就先出去吧。”

“我沒事。”君瑤揉了揉自己的額穴,深吸一口氣然後對夜闌道:“把人帶出去吧,然後叫兩個巫師來。”

夜闌一愣,叫巫師來……這是要給宸淵治傷的意思?

他有些不敢相信君瑤會說出這樣的話,又問:“帶去哪裏?”

君瑤道:“陵炀殿裏這麽多房間,随便哪一個吧。”

語罷,君瑤輕拍了拍夜闌搭在她肩膀的手,示意放開,然後就徑自回了房裏。

她坐在桌邊,先是喝了兩大杯茶水,然後倒出第三杯撚在指尖,輕晃着杯盞,半晌又半晌的沉吟着什麽。

以前總覺得恨極了那個害她痛苦的人,定要将自己的親身經歷一五一十還回去,才算解恨。可直到方才那一幕,她的所有仇和怨都終于得到了宣洩,心底卻好像并沒有感受到報複的快-感。

又或者說,與她曾經手刃鬼族惡魂替同族血刃的感覺,截然不同。

難道就因為三百年前在劍南蕭氏,宸淵主動讓出曦和衣,讓她還生出半分感激了?

這繁雜的心緒還沒想明白,結果探鼻息的那一瞬,浮世燈又冒出來搗了個亂,把宸淵這一千三百年來的靈海記憶全部灌到了她腦海裏。一時愣怔,叫她有些頭暈,才趔趄出那後退的兩步。

如果說宸淵是最終行刑的劊子手,那墨筠就是循循誘騙着讓他落刀的人。劊子手時時忏悔自己的罪,欺騙之人卻抱着刀下的頭顱,喜不自勝。到底誰更可惡?

而且在曦和洞府中,她能走出嗔恨幻境,竟是因為宸淵穿心而過的那一劍?

君瑤把浮世燈暫且鎖進封印裏。這東西确是個好東西,但如果只要和誰走得近了就得被迫接收一段記憶,開啓與否不由她控制,那也是挺苦惱的一件事。

她走出房間,依着夜闌的性子,肯定會把宸淵丢在離君瑤最遠的地方。

果然,她猜的沒錯。最偏僻的一間屋子,進門的時候,兩個巫師還沒離開。躺在床上的人,衣裳已經被換了幹淨的一套,卻仍舊雙眼閉着,沒醒。

君瑤無多廢話,開口直接問人怎麽樣。

兩個巫師相互對視一眼,有些猶豫。

床上那人的情況,明眼人都能瞧出不好,但到底有多不好也是要分個度的。

據夜闌将軍說,這仙君是小殿下的仇人,傷勢随便看看就好,至于治不治都無所謂。可這會兒小殿下都親自來問了,雖說并沒有從君瑤的語氣中聽出幾分關切之意,但應當沒有特意走過半個陵炀殿來看一個仇人的道理吧。

他們支支吾吾半晌,也沒想明白要怎麽回答,更能襯君瑤的心。

屋內安靜只聞呼吸聲,兩個巫師遲遲沒說話,倒是床上宸淵幾聲咳嗽率先打破了氣氛。

君瑤側頭往床上漠然瞥去一眼,人還是沒醒。她又收回目光,看回兩個巫師,再度問了一遍:“他的情況怎麽樣,我要聽真話。”

巫師淌下一滴冷汗,最終是決定照實說:“這位仙君的外傷雖多,但到底是仙體,只需上些藥過段時日便能愈合。只是這內傷……”

他說着又頓住了,直到君瑤催促才續道:“只是這內傷有些棘手。屬下在診脈時發現,這位仙君的心口曾受過兩次重傷,性命雖是保住了,但修為卻只剩下五成。還有他的金丹,好像正在被什麽東西慢慢吞噬,就算治好了其他地方的傷,這修為應當也是煉不回來了。”

君瑤聽着前半段沒太大詫異,宸淵心口的那兩次傷都是曦和洞府中弄的,她都知曉。但吞噬金丹是怎麽回事?

巫師對這個問題倒是沒有半點猶豫,兩個人直接果斷搖頭。他們也診不出到底是什麽緣由所致,就連是從何時開始有此狀況的都看不出。

所幸君瑤也沒多為難他們硬要怎麽樣,只道:“你們盡力治吧,把人救醒應該不難。”

說完,她就擡步轉身,準備回自己屋裏。

但半條腿還沒跨出門檻,身後宸淵突然叫起她的名字:“阿瑤……”

君瑤還是第一次聽到宸淵這類似呓語的低低呢喃聲,比起平日的清澈嗓音,有絲莫名的軟意。

“阿瑤……是我的錯……”

房間裏唯一的聲音,讓君瑤不由得回頭。床上躺着的人眉頭緊皺起,不似方才的平靜安眠,這會兒瞧着像是陷入什麽夢魇中了。看來不是類似呓語,而是真的在昏厥中說胡話了。

君瑤擡手讓兩個巫師先出去,而自己走到床邊看向宸淵那張一如既往白皙的臉,嘆出一口氣。

“你的靈海記憶我看見了。”人雖睡着,但君瑤知道陷在夢魇中的人其實能聽見外界說話聲,她目視前方,平平說道:“你剖我的第一次妖丹,算我還你千年前的救命之恩和千年來的養育之情。”

“第二次紅樓之中的孽,用曦和洞府中的種種和夜闌附加給你的傷,也算你補給我了。自此我與你兩不相欠,也再沒恩怨。你醒來之後,就自己回九重天吧。至于你的內傷,以曦和的醫術,肯定能治好。”

說完所有想說的後,君瑤走的幹脆利落。身後夢魇中的神明不論又呢喃了什麽,她都沒再回頭看一眼。

她已經想明白,也說明白了。從今往後,心中無恨,亦無交情。

但這形同陌路的心态,只是對宸淵而言,至于墨筠……那個欺騙宸淵剖丹不會有損傷,并暗示侍神将她丢下誅仙臺的神明,呵呵,她心底已然有了謀劃。

君瑤回到自己的寝殿後,就躺倒在床上開始放松的休息。

距離君寒給她定下來的那門荒唐親事還是二十天,這段時間裏,君瑤除了敷衍應幾句前來詢問婚事各項事宜的人,其他時間不是在休息睡覺,就是修煉淨氣和吃飯喝水。

她從那日後就再沒見到夜闌,據說是去幫哥哥鞏固魔族結界了,以便鬼族再來滋事時可多抵擋些。而宸淵,她是不關心的,話說開了就是陌生人。

直到真正結親那日,兩名巫師早早就來敲她寝殿的門,說那位仙君至今還沒醒,傷口愈合的極慢。

君瑤把長鞭纏繞在腰間,宸淵醒沒醒幹她什麽事,又不是仙逝醒不過來了。她沒精神地打了個哈欠,聲音同樣懶散,“他什麽時候醒來就讓他什麽時候回九重天去,有關他的事,都不用來同我說。”

巫師應了聲退下,可門還沒合上,幾個喜娘又進來了。君瑤嘆了口氣感慨,成親諸事,還真是麻煩。

雖然她另有安排,這親是絕對送不到九重天上去的,但在出魔宮之前所有的禮數還是得做齊。

喜娘瞥見君瑤腰間的長鞭,愣是不準她在大喜的日子還身帶武器。君瑤好說歹說費了不少口舌,才終于換來個纏在最裏頭衣衫外的準允。

緊接着,就是坐在梳妝鏡前任由人擺布妝容發飾,然後去前殿拜別哥哥姐姐們,靜候天族迎親使。

來人自然是墨筠和白鷺,君瑤的嘴角在沒人注意的角度,幾不可見地勾了勾。

君瑤心不在焉地走過所有流程,然後跟着神族仙使走出魔宮。她腳邊是一片七彩祥雲,只要站上去,就能直升九重天,可君瑤卻遲遲沒有動靜。

直到白鷺開口催了她兩句,君瑤才搬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我忘了帶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剛剛侍女已經幫我回去拿了,馬上就回來。”

但這個馬上到底是多久,君瑤其實心裏并沒有底。

她從兩天前就反複叮囑久岳別忘了答應過自己的事,更別錯過了時間,可這會兒已經比他們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刻鐘。君瑤十分有理由懷疑,久岳又在喝酒作樂,不靠譜地把事情抛在腦後了。

美其名曰的馬上,一分一秒在流逝。君瑤臉色淡然,點綴着腮紅,尤顯人面桃花相映紅的雙頰卻是真的因為着急在發紅。

她耳聽眼觀着八方動靜,終于在衆神魔都等不及之際,一群帶着鬼面具的人突然從地下爬出來,手中刀槍劍戟各有,來勢洶洶。

君瑤終于松了一口氣,這個久岳,幸好關鍵時刻沒掉鏈子。

雙方很快打成一團,混亂之中,君瑤一眼就找到了久岳,故意送人頭上去假意被他擒住,然後壓低聲音在久岳耳邊道:“讓你的人把墨筠和白鷺抓了,然後你趁機帶我走。”

君瑤突然的靠近讓久岳愣了一愣,白茶香氣的吐息和月季清香的發梢拂過他臉頰,連握刀的動作都僵硬住了。

成敗關頭,君瑤見他半天沒反應,急得直跺腳,“別忘了你現在是來搶親的!趕快帶新娘子走啊!”

久岳終于回過神來,有些呆呆的把手搭在君瑤腰上。那腰肢很細,他不敢太用力的握着,便只能虛扶住,帶着人在一片混戰中,遁走去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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