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手游 方應看]應看千秋 第 12 章 章
第 12 章
接下來的半日裏,楚妍都異常沉默。
方應看不喜歡楚妍這個樣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對方看着自己,“你喪着一張臉,莫不是做給本侯看的?”
楚妍瞧他樣子似是在生氣,當下便嘆道:“侯爺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又何必出口傷人呢。”
“不過就是幾條雜魚,哪值得你為了他們不高興,現下只要你一句話,本侯當即就能保他全家平安。”方應看松開楚妍,語氣不滿。
“我今日能求侯爺饒了張三,明日能求侯爺饒了李四,難道以後還能求侯爺饒了王五?”楚妍的聲音裏也開始帶着火氣,“而且這件事明明就是對方生出貪念在先,被我制伏又想以勢壓人在後,開始不過是想綁了我當人質,後面又圖我樣貌欲行不軌。”
“既然錯在對方,那你又在氣什麽?”方應看皺眉看着她,“憑你的性子,也不像會後悔沒把他揍的更狠點兒。”
“今日他遇上的人若不是我,真讓他做下了傷天害理的勾當,來日清算起來,他一口一個受侯爺庇護,此番種種因果,最後豈不是讓侯爺擔下了!”
“啊?”方應看沒想到楚妍居然冒出來這麽一番結論,有些哭笑不得,“你這侯府丫鬟,怎麽比我這侯爺還在乎府裏的名聲?”
“我師父跟我說過,初入江湖,便要多聽多看少說少做,莫要輕易沾染因果,”楚妍說的信誓旦旦,“莫欺少年窮,指不定哪天就會因此翻了船。”
“你這是在關心本侯?”方應看笑的開懷,又要伸手去拉楚妍,“那為了能讓你安心,本侯只能更勤于練功才是了。”
“侯爺!”楚妍揮開他的手。
“你生氣的樣子,好像本侯房裏那只茶壺。”方應看瞧着楚妍氣的臉都圓了,又擡手要去捏她兩頰,“讓本侯看看,裏面裝了多少水?”
楚妍氣的把頭一扭,根本不想理他。
“本侯剛也說了,你若真覺得他罪不至死,我便派人去傳個話,留他性命便是。”方應看瞧她還在生氣,“只當是哄你開心了。”
“為何是我一句話就能決定他的命呢?”楚妍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直直看着對方,“我又不是宋律,我憑什麽呢?”
“侯爺,事情不該是這樣的,他犯了錯,自然該由官府懲戒,不管是我,是洛陽洪家,是侯爺自己,若人人都往裏面插一手,這天下豈不就亂了?”
“這天下本來就亂了。”方應看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壓得極低,“若你生在太平盛世,該去刑部謀個職。”
楚妍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過理想,不然也不會在車廂裏生悶氣。
她氣這江湖之中多有人自不量力,欲壑難填,氣大能之輩高高在上,視人命名如草芥,氣朝廷無能,總以江湖治江湖而不以律法治江湖。
只是這些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她怕來日再遇上這種人,手段輕了對方不知悔改,手段重了又問心有愧。
幾番念頭夾雜在一起,煩的她更氣了。
方應看見自己勸不動楚妍,幹脆就随她去了,如今正逢亂世,她腦子裏有些東西并不适用,若真能借此想開了,也是件好事。
天色漸暗,只要再穿過一條山谷夾道,便可入得晉城,明日再往北行,就能到達雁門關守軍駐地。
禁軍護衛輕輕揮動鞭子,調整馬車前進的速度,唯恐因為山路不平亂了節奏。又因此處過于難走,本該在前面開路的護衛也只是默默跟在馬車兩側,防止有人走散。
楚妍又在剝花生,只是不同于前幾日用它解悶,現下她心情不好,便要随便做些什麽分散一下注意力。
方應看本是在閉目養神,突然睜開雙眼,正好對上楚妍看向他的目光。
楚妍微微嘆了口氣,“侯爺,我真的很讨厭節外生枝這種事。”
她這話剛說完,就感覺車廂嚴重晃了一下,似乎硬生生掉了個頭。
“無妨,本侯自有安排。”
而車廂之外,夾道正中,一群人高舉火把,為首之人背負雙刀,聲音洪亮。
“前方可是神通侯方應看?”
幾名禁軍護衛見來者不善,紛紛抽刀以對,“朝廷欽差在此,誰敢造次!”
“方侯爺,三月之前你帶朝廷人馬剿了我黑老虎的鹞鷹寨,幾日之前又在府裏殺了我的弟兄們,這新仇舊恨,咱們是該一起算算了吧?”
楚妍在車廂裏聽到對方這麽說,便知道他們就是那夥入府行刺的人,當下就覺得不太妙。
方應看慢條斯理的解了長槍,一手推開車廂的門,身形一閃,就去了幾丈之外。
“哦?你也自稱黑老虎?那本侯當日殺的又是誰?”
“黑老虎本就有兩個人,今日我定要用你的腦袋,祭我山寨衆弟兄的在天之靈。 ”
黑老虎一揮手,“殺,一個不留。”
他身後自有數十名弟兄魚貫而出,朝着馬車所在的方向沖來,自己則抽刀而上,迎上了方應看的槍。
十六名禁軍護衛上前迎戰,而楚妍則是從車廂裏跳出來,面無表情的扔出一把花生米,逼退了殺到馬車面前的人,又行至一旁,保護幾位同行官吏退出戰場。
禁軍護衛本就是百裏挑一的人物,按理說對付這些綠林流寇應該是手到擒來,卻不想對方也是訓練有素,又因人多勢衆,竟然隐隐占了上風。
只見殘陽之下,刀芒一閃,當即就要落在某個護衛身上,卻又聽得金屬相撞之聲,那刀突然就從中斷開,裂成了兩半。
護衛抓住機會,當即反手一揮,了結了此人性命。
而站在遠處的楚妍,卻是愣了很久才收回自己扔飛刀的手。
黑老虎見己方久攻不下,當即避開方應看的招式,擡手吹了聲哨子,這峽谷之中隐隐有破空之聲傳來,箭雨如織,那箭矢之上還塗了桐油,剎時劃亮了整片天空。
黑老虎見此,便覺得勝券在握,高聲道:“方應看,今日你是死定了!”
楚妍見火光漫天,又聽得身後官吏尖叫連連,變得更沉默了。
那邊黑老虎還在叫嚣,卻見本該朝着對方位置而去的箭矢竟然活生生向着自己射來,場面登時亂成一團,幾個呼吸過後,這群盜匪之中已經沒有了活人。
又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有人策馬而來,恭敬的朝着方應看行禮,“屬下來遲,侯爺恕罪。”
楚妍認出那人,正是神通侯府的彭尖。
方應看語氣淡淡:“你來的正好。”說罷便不再理會彭尖,只對着己方的人道,“前路已清,繼續走。”
誰也不敢多說什麽,急忙恢複狀态,朝着晉城去了。
車廂裏,方應看将并未染血的長槍放到一旁,瞧着楚妍的樣子,微微皺了皺眉,“可是受傷了?”
楚妍搖搖頭。
“料想也不會,”方應看有意哄她,“憑你的本事,這些人連你的衣角都摸不到。”
“侯爺,”楚妍語氣喪喪的,“其實我也不是個好人。”
方應看冷不防聽楚妍說這種話,當下就忙去拉她的手,“到底怎麽了?”
“我天天跟侯爺說我不想殺人,可今天我扔飛刀救護衛,我知道對面的人會死,我卻還是扔了。”
“我那時候不确定箭矢會落在哪裏,只想着要是場面控制不住了,就帶着侯爺跑,也沒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楚妍只覺得全身哪裏都難受,鼻子一酸,眼淚竟是憋不住,“甚至侯爺和黑老虎動手的時候,我還在奇怪為什麽侯爺出手處處留情,竟然不是一招要他性命。”
“我明明之前還說,人犯了錯,該由律法懲治他們,可剛才那群人在我眼裏,竟然早早就被我認為是死人了。”
“侯爺,我……”
方應看沒想到楚妍居然會哭,當下把手放到她的臉上,給她擦眼淚,可楚妍越哭越兇,他只好将人按在自己肩上,輕聲哄她,“那是你知道本侯英明神武,敢對我動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不是你也成了冷漠無情的人。”
“你和禁軍護衛連日相處,偏向他們是人之常情,何況場面兇險,生死只在頃刻之間,哪裏能讓你猶豫。這鹞鷹寨的匪徒無惡不作,現下死了也是死有餘辜,被他們害過的人只會說你行俠仗義。”
“你能想着帶本侯跑,本侯很開心,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種話,我真的很開心。”
楚妍聽他哄自己,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腦子裏亂成一團,只能趴在方應看身上哭。
方應看見她還在哭,只好繼續道:“你只是本侯府裏的小長工,不用當揚名立萬的大俠,凡事就該以自己的利益為先,那些舍生取義之類的事,就留給大俠們去幹。”
“我不應該給自己起那麽高的調子,”楚妍哭的一抽一抽的,“若我是個惡貫滿盈的壞蛋,今日我救個人,大家還會誇我棄暗投明。”
方應看順着她道:“你說得對,此事該怪你師父,把你教的太好了。”
楚妍愣了愣,甕聲甕氣的說了一句,“不許侯爺這麽說我師父。”
方應看只覺得,懷裏這人的良心都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