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情濤(下冊) 第 10 章 (1)
幽暗的地宮內,袁小倪、程喵一行人,拿着從滿地碎屍殘塊的石室拿來的火把,四處照看,尋找出口。
「這地底好大又深廣,一個石室又一個石室,到底是哪裏呀?」白漪漪攙扶着孱弱的柳懷君,在地宮內張望着。
「這裏是……『極樂七重天谷』的……地宮,三聖座中,法末負責……煉屍,陰暗的地底是……最适合的。」柳懷君虛弱地道。
他最後雖自我封住意識,但外界的聲音還能傳入耳中,從平日看守他的蓮天貫日教衆對話中,他了解了一些極樂七重天谷的地形。
「所以這下面有很多……死屍嗎?」漪漪小心又緊張地問。
「這個……也還好,至少我和喵喵剛剛走過的地方,一具屍體都沒看到。」看到不止一具就是,袁小倪照着右方石室探了探頭,又是一個空石室。
「是呀,一具都沒看到,不用吓自己了。」怎麽可能只有一具呢,數百具而已,程喵也安慰身後的漪漪。「要你們三個到朝岚古洲等我,就是考慮到往競蘭山會有很多可怕的東西,結果個個雀躍地非要跟來,現在怕了吧。」
「大家擔心你嘛,平時都是我們在你身邊照應着,這次是這個蓮天貫日搞的東西太惡心了,否則我們才不怕呢。」一般的屍體、死人又不是沒見過,白漪漪逞強道:「我們這麽關心你,還嫌棄呀。」哼。
「我的榮幸、我的榮幸,就怕你們吓壞,晚上惡夢連連,又鬧得我不得安寧。」個個都要擠到她身邊入睡。
此時,袁小倪忽停下身,程喵也要身後的漪漪和柳懷君停下腳步。
「怎麽了?」漪漪小聲問。
「前方石室外有人接近,聽腳步聲不像蓮業贖魂者。」程喵閉目聽着遠方傳來的聲音。
「我去查探一下,你們在這等着。」袁小倪将火把交給漪漪,一提氣身影已如箭般射出。
連奔幾條長廊後,前方一個拐彎處的石室內,燈火大亮,十多名道師正在讨論如何進行慕青簫交代的任務。
「蕭座要我們把廣石門內上百具的蓮業贖魂者放出來,殺了地宮內活着的人,如果從不滅宮的術牆闖進地宮,最有可能在這一帶迷路。」
幾個道師拿着地宮地圖,商量要将哪幾座石門放下,好将闖入地宮的人困于一處。
「為免出亂子,等會兒先關住禁地石門,以免在裏面的厲屍都跑出來。」禁地石門內的厲屍也有上百具,萬一跑出來可不得了。
「我和其他幾位道師去處理廣石門內的蓮業贖魂者,你們二個在此負責關閉通道,把通往地面和簫座所在的宮殿通路關起,以免有不受控的蓮業贖魂者生亂。」
分配好任務後,二名道師來到充滿機關開啓的石室內,其中一名道師看着地圖數着總共有幾道石門要關上。
「先關閉往地上花園的石門,接着是通往『極樂觀』的,還有簫座的冰殿……」
沒聽到任何扳動開關的聲響,反而聽到咚的一聲,拿着地圖的道師看向負責開啓機
關的同伴,卻發現他已倒在地上,還來不及吃驚,黑暗中,一把亮晃晃的長刀已橫上他的頸項。
「想活命,就照我說的做,把你們禁地石門內的厲屍全放出來。」袁小倪非常有看戲的心情,揚着唇角道:「把各地通道全都打開,一道門都不許關上。」
「這、這會出大事的!」這名道師已吓得抖落手中的地圖。
「本姑娘就愛看大事,越大越好。」
石道內的程喵,拿起三支異香點燃,此時袁小倪已探完路回來。
「這香的味道能避開蓮業贖魂者,為防萬一先點上。」程喵拿了一支異香給她。
「現在确實有需要,等會兒會很熱鬧,我們快走吧。」
「這異香就是喵少從蒼曉月谷拿回一支,再找人研究裏面的成分所制成的。」白漪漪有印象。
「要往哪去?我們連在哪都不知道。」
「放心,我手中有地圖,快找一個最近的通道離開。」袁小倪拿出地圖借着火把照看。
「剛剛跑去搞鬼了。」從小到大的默契,程喵很清楚她嘴角邊得意的笑容。
「我只是想讓天谷的人嚐嚐被屍體追殺的樂趣。」
此時,他們聽到遠方已傳來驚人雜踏聲,像重踏般,顯然有無數的人正在地宮活動,四人趕緊離開。
在地圖指引下,走過幾個黑暗的彎曲回廊,終于見到前方一道厚重的大木門邊縫透出亮光,袁小倪以內勁震脫門後的鎖,一推開門,眼前像是另一處天地。
「這裏真冷。」袁小倪搓着手臂,連說話都有氣霧。
他們來到另一處陰森卻總算明亮的地方,上方嵌着琉璃鏡,引着月光照下,四周赭紅色的牆面,卻都凝結霜霧,寬廣陰冷,左右兩邊都有長排石梁柱,前方盡處有座高臺,飄飛着大紅垂紗,他們走在中間的石道上,張望這處異常寒冷的地下宮殿。
「聽說……地宮下有處冰殿,應該就是……這裏了。」柳懷君虛弱的身軀在寒冷中更是發顫。
「柳公子?」漪漪發現柳懷君情況不對,忙再診他脈象。「我們要盡快離開,他的身體撙不住這裏的寒氣。」
袁小倪忙運勁為他輸入真氣,助他再撐持住身體,程喵也拿出一顆暖玉珠讓他含入口中,維持住體溫。
「得趕快找到通道,否則剛剛放出來的厲屍也會往這來。」
四人來到高臺,步階而上,石階上還有些殘留的人體殘塊,一些內髒、指頭與毛發,看着相當觸目驚心。
「這裏……真夠不乾淨呀,随時有什麽鬼怪要出現似的。」白漪漪忐忑低喃。
走在大紅垂紗飄飛中,四處透着詭異的碧綠幽光,越往裏走,垂紗越破爛,裏面的器物卻擺得整齊,還有很多生活用品,衣飾與女子用的珠寶、胭脂,顯見這座冰殿有人在裏面生活。
只是空氣中飄着一股相當刺鼻的味道,很像藥味交雜着腐敗味,幸好此處夠冷,否則這味道散在暖熱的空間裏,應該會讓每個人三餐都吐光。
一路沒看到蓮業贖魂者,也沒看到蓮天貫日的人,從物品看來,此處應有人生活才是。
他們來到一處冰玉臺,聽到激昂的嘶_聲,像獸吼又像女子尖厲的高叫聲,還有男子激烈的喘息,聲音來自玉臺後方。
後方又是一片大紅垂紗,一樣被抓得破爛,明顯可見一對男女律動的身軀,女的彷佛被釘在冰牆上,接受激烈的交歡,發出的聲完全不像一般女子的喘吟,而是猛禽的咆吼噴氣。
在場四人,唯程喵和白漪漪見慣歡場姿态,她們只對女子的聲音感到怪異,袁小悅和柳懷君則不自在地別開頭。
看到前方一個石門通道,四人以眼神傳遞趕緊離開的訊息,白漪漪經過時,好奇多看垂紗後幾眼,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可以沉醉在歡情性愛中,叫得連天都快塌了,從破爛垂紗中,她看清女子的臉和雙眼,驚恐極了。
「喵、喵少……」白漪漪上前抓住程喵的手臂,惶恐顫聲:「那個女子……她、她是……」
「漪漪?」見她吓成這副模樣,程喵看向垂紗後,這次一道利爪抓破紅紗,明顯可看到,長長的灰藍色指甲,抓下一大塊垂紗,同時一雙綠色瑩光,卻是豆點大的眼瞳對上程喵。
「竟然能跑到這了,真該殺了那幾個辦事不力的道師。」垂紗後的男子沒有慌亂,只是冷笑着整理好身上的衣物。
破爛的大紅垂紗被拉開,他們倒抽一口氣地看清那垂紗後的女子,烏黑長發、金黃頂冠,豔麗的容顏,但那張臉和眼神,絕不是活人,卻也不像蓮業贖魂者。
「琉華。」确實是蒼曉月谷的天女琉華,程喵沉目。
「這個女子不像一般蓮業贖魂者,你們認識?」袁小倪問。
「那個女子是蓮天貫日三聖座中,蓮日的徒弟,她瘋狂地迷戀喵少。」漪漪低聲道。「她是因為喵少……死的。」
他們手中的異香顯然吸引了眼前的紅披風女子,她歪斜着螓首,像嗅着什麽味道,以不自然的僵硬軀體走着,頸項被扭斷,所以頸子扭曲斜側,每走一步,頸骨便滑動地發出喀嚓聲。
袁小倪忽然想到嫩犷說的,紅衣鬼天女,看起來說的就是此女了。棋師別開頭,不忍看此女衣衫不整,還被煉屍成這扭曲模樣,白漪漪已經吓得面色發白,恐懼地躲在程喵身後。
琉華嗅聞着空氣中的一分熟悉氣味……
「……我送一支奇特的香給你。」琉華再次抱住她。「這可是我特制的,以後你燃起這個香,我聞到就知道你來了,這個香還可讓蓮業贖魂者無法靠近你。」
她的身邊有很多蓮業贖魂者保護,但就算不是活人,她也不允許他們靠近璇,尤其男人。
「香……璇……」
「漪漪,你到小倪那去。」程喵對身後的人吩咐,再轉頭朝袁小倪道:「熄掉香,否則她靠近會吓到漪漪。」
「喵少……」
「聽話,不會有事,她不會靠近你們。」
白漪漪只好移到袁小倪身邊,袁小倪手中的香一熄掉,紅衣鬼天女果然又歪側着首嗅聞味道。
「琉華。」程喵舉着香,嘆息道:「你想找的是我吧。」
來到眼前的琉華,僅薄衣在身,敞露的衣襟根本掩不住她的身軀,這不堪的模樣,卻是曾經風華不可一世的月谷天女。現下,她依然頭戴黃金頂冠,豔麗的容顏蒼白地透着瑩綠光芒,連雙眼都是綠色瑩光,眼瞳如豆,唇色如血般凄豔。
「璇……」已成玉屍的琉華竟有一分回到人的意識模樣,發出氣音般的低喚,又像聞着氣息的動物般,來到程喵眼前聞着她的面龐與頸項,随即緩緩抱住她。
……幽幽的,帶一種冷凝香的氣息,又像是百花揉在一起的清新……
「對她,你應該不陌生吧。」站在紅紗前的慕青簫,環胸冷笑看着。
程喵沒說話也沒動靜,對抱在身上的琉華只是蹙眉。
「她至今只記得你,一口未得平息的怨氣,因你而殘存,她只想見到你。」
「喵少!」見程喵被玉屍抱住,漪漪驚恐喚。
琉華豆大的眼瞳迸出厲光,顯然記起她是剛才抱住璇的女子,不禁暴怒,五官猙獰,旋身一動,就要撲向白漪漪,程喵卻更快地擋住琉華的撲勢。
「璇、璇……」聞到熟悉的味道,琉華再次抱住眼前的人。
「小倪,你帶棋師和漪漪先走吧,這裏不适合棋師久待。」程喵斂目道。
「你……一個人,沒問題?」
「我向來親自解決自己惹下的情債。」
「你自己小心了。」袁小倪也不多說,扶着棋師,一邊拍拍漪漪,要她一同先走。
白漪漪憂心地看了一眼,才緊随着袁小倪離開。
看着緊緊抱住程喵的琉華,慕青簫內心妒恨切齒,而程喵對抱在身上的女屍毫在不意,只是迎視走來的慕青簫。
「琉華因你而死得凄慘,你還想怎麽解決。」慕青簫憤恨至極,怒指着她:「你可知道她怎麽死的,她被闖進天宮的邊域賤民丢進石牢,任那群食慾男子侵犯她,你很清楚她有多厭惡男人,所以她把自己的身體抓到潰爛,最後被自己的師父親手扭斷頸項,屍身吊在蒼曉月谷的廣場,裸身示衆三天,任人辱屍,她被你害得夠慘了。」
「所以,你想為她報仇?」對他所言,程喵只有淡淡一笑。「食慾男子是誰養出來的?你口中的『邊域賤民』又是誰逼得他們寧願丢了性命,也要摧毀這位高貴美豔,聖潔的琉華天女?」
程喵伸手擡起懷中之人的下颚,雖被煉成玉屍,雙眼瑩綠眼睦如豆,這張容顏依然豔麗逼人,不變的是如惡狼般的貪婪神韻,瘋狂地想要吞噬、得到一樣東西,而這樣東西就是她,程喵。
「碎域邊境一帶,還有蒼曉月谷,因琉華的自私殘虐,死去的女孩又是多少?你可知道一邊被食慾男子侵犯一邊被竹管穿身放血,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又是一種怎麽樣的痛苦?他們都是單純的少女或人妻,原本每天過着平實的日子,不曾傷害過任何人,卻因為琉華貪愛美人的血可養顏而被擒來,兇殘淩辱至死,你說,琉華為了她這張臉和身體,毀了多少人?多少家庭?」
「平民賤女,你居然拿來跟琉華相提并論,琉華在你心中是這樣的沒價值?琉華的痛苦才是最重要的。」看着琉華貪望程喵的模樣,慕青簫更為心愛的女人不平,越說越恨,激昂的情緒,牽動體內的沉痫。「咳咳……她最看重的身體被你毀了,連死後都被……辱屍,咳咳……你有想到你的所作所為對她多殘忍嗎?」
「我終于知道,萬惡之源都來自于只看到自己的人。」程喵深有所感地一嘆,伸手撫着琉華的臉和頸項,「你很美,無論生前死後,你始終很吸引人。」
「璇……璇……」琉華因她的碰觸而嘶鳴着氣音。
慕青簫冷睨,譏諷着:「終于發現自己愧對她,清楚自己做了多過分的事嗎?可惜她再也不會活過來了。」
「是呀,幸好不會再活過來了。否則我每回只要看到這麽美的臉和身體,是血養出來的,就令我作嘔。」裎喵納氣一掌,擊向琉華,震退她。
琉華紅豔的唇嘶聲一唯,要再撲上,程喵輕然旋身避開,近不了她的身,琉華哭喊啼叫。
「你……咳,連她死後都不願給她一絲溫情嗎?」慕青簫激動握拳。
「人已死,留情何用。」程喵拿起身後懸挂于腰帶邊的一個古銅半環。「我終于知道你為何如此深愛琉華,你們太像了,完全只看得到自己的快樂與痛苦,視他人的一切貢獻為理所當然,在你們心中全然沒有自作自受這件事吧。」
面對要再撲來的琉華,程喵首次展露奇特武學,只有半邊的小小占銅環,滾動于指掌中,當她抛射而出,腰上一條銀白長帶同時抽飛,系上虛空中的半環,一道銀色流光竟連起另外半環,小小圓環翻飛成大環,套住琉華的頸項!
強大的弦環氣流定住想上前的琉華,無法靠近程喵,琉華發出詭異的凄啦,像發狂的野獸,張舞着雙臂,拚命地想再抱上她。
「看得出你對琉華是真心,連她死了都還費盡心力為她複原身軀。」她打量琉華薄紗下的軀體,雖是覆着一層綠色玉光,卻可看得出軀體完整無瑕,甚至雙腿中有交合流下的殘跡。「你犧牲自己的精元,來維系她的一口殘息。」
想到剛剛破亂的垂紗後,野獸般的狂嘯與交纏的男女身軀,如此熱衷與屍交合,或許也只有慕青簫這種異于常人的性格才做得到。
「所以,今天只要讓她吃掉你,散了那口怨氣,以後她就只會認得我的精氣。」那口怨氣是煉成玉屍必備,但如今不需要了。「琉華,殺了她,殺了璇,吃掉她的血肉,璇才會真正的跟你在一起。」
慕青簫拿出綠色短笛,吹着笛音,琉華狂動的身軀馬上一頓,又是歪斜着頭,被扭斷的頸項不停發出聲響,似對笛音的命令感到困惑。
「你生前得不到璇,現在殺了她,只要殺了她,你可以盡情享受她的身軀。」
「璇……璇……」對慕青簫的命令,琉華又躁動起身軀,卻是拚命伸出手,要抓住她。
I分的意識,所記起的,顯然是始終對她帶着距離的裎璇,她痛恨這個距離。
「她居然沒有任何要殺你的意圖,只想要抱住你。」慕青潇蕭有些訝異,卻更妒火中燒,第一次琉華抗拒笛音,有如此強烈的自我意識。
「我喜歡玩情,那像一場又一場的游戲,我總愛掌握游戲,主導每場戲的落幕。」
程喵看着因近她不得而瘋狂的琉華,再次長嘆一聲。
「你的心倒比男人野。」慕青簫冷眼橫視着她。「就算你是古城倚重的堂主,也要小心出事,總有一天會惹到你玩不起的人。」
「我程喵,走得了江湖,扛得起五湖四海的恩怨,憑的是我對每一場戲,從不付出真心,這才掌控得了我想玩的游戲。」她扯唇,眼神一凜。「玩不起,我還真沒遇過!」
銀色長帶一動,套在琉華頸上的半月弦環猛地旋動綻銳,環光一過喉,銀色長帶拉回時,琉華嘶叫的聲也停了,一旁慕青簫沒想到這個發展,震駭住。
「琉華,你,黃泉安息吧。」程喵推開她,倒下的身軀屍首分家,一身綠澤漸漸退去。「你那美豔無雙,高高在上的天女模樣,用了太多人命堆成,你的尊貴流着血腥的氣味,與你這場游戲,很遺憾你太認真。」
慕青簫悲痛地失聲狂喊,一掌劈來,程喵側身避過,對方卻不要命似的,連番提掌豁盡全力,攻勢快猛。
程喵身形靈巧地進退,手中銀帶一甩,小小銅環再展奇威,銀色流光再次圈起半環,扣住慕青簫雙腕,随即一掌打向他的胸膛,慕青簫吐血飛出,摔落在琉華的斷首旁。
「琉華、琉華……」看到斷首,他像震醒般,趕緊起身。
慕青簫不管身上傷勢,捧起斷首放到冰玉臺上,再連忙抱起身軀,将屍首都放在一起後,随即沖到一邊的櫃子拿出裏面裝血的瓶子。
「你一定能再活過來,我一定可以讓你再活過來……血和精氣……處子血……快喝,這是處子血,你最喜歡的。」
他将血喂到琉華的嘴中,又淋在屍首上,上下搓揉着她僵硬的軀體,雙峰、腹部和下陰,肌膚玉澤還在,他一定能讓她再活過來。
程喵見他對屍體寄托的情感,頓感可悲與喟嘆,她看得出慕青簫精氣耗損嚴重,本身命息虛弱。
「為己私、為己慾,不惜踐踏人命,到頭來落得被自己所作所為反噬的下場。」程喵走出石門,一掌打向角落處的石門機關,讓石門砰然重降,斷了他出冰殿的路。
「琉華、琉華……精氣,我給你精氣……」對,需要更多精氣,慕青簫敞開她的雙腿,馬上解開自己衣物,卯足全力地在屍體上挺送。
他拚命地要喚醒琉華,全然不察厲屍已從被袁小倪震脫鎖的大木門內走進冰殿。
***
「極樂七重天谷」內,一座巍偉的道觀,法末盤坐七重天殿上,運起獨門異功,要催動幻識珠內的靈氣,解去破靈砂紅和額上血印的禁锢,頂門奇珠亦随之泛出紅黑詭光。
「禀告法末聖座,不好了,不知何故,禁地石門內的石門全開,關住的厲屍都跑出來了,道師們正忙着阻止他們往『極樂觀』來。」門外,手下急來禀告。
禁地石門內,專關一些煉化失敗的厲屍,無法聽指令,卻殺傷力強。
「聖座,有一批人闖進競蘭山,破了山內陣法,已來到天谷門前。」惡業雙道師不在,無法守陣。
「青簫呢?」法末神态一沉。
「簫座說去一趟冰殿,可是冰殿的石門降下了,屬下在門外一直請簫座出殿,簫座都沒回應。」
「這個不成材的!」揚手一揮,七重殿內的門扉全開,法末一張威怒懾人的面龐,疾步踏出天殿。
「法末聖座。」外邊衆人忙跪下。
「命矮爺公、文爺公到前關押陣。」法末拂袖往地宮而去。
天谷外,韓水、左奇副領着各自的手下,來到一座峭拔的山壁前,深寬的山溝邊,溝水湍急,四周環繞着險峭曲回的斷崖深谷,看不到任何屬于蓮天貫日的建物座落。
「這裏就是極樂七重天谷?」
這一路憑着左奇副對五行陣法的了解,他們入山毫無障礙。
「韓堂主,莫急,我們已逼到門前,他們沉不住氣的。」左奇副胸有成竹。「法末受創,大小姐與程堂主又闖進天谷內,以她們倆人的能力,定然會引起天谷一番動蕩。」
「這我倒毫不懷疑。」對這兩個從小到大的玩伴,能做出的事,韓水很清楚。此時,虛空忽見數盞幽藍燈火浮現,同時陣陣青白詭霧也随之彌漫開,眼前山壁消失,一座道觀和一座奇特的橋浮現。
「縛着紅繩的橋?」韓水驚奇地看着這座橫跨過山溝,紅絲線縛着數段楊柳枝的橋。
凄迷詭霧中,一高一矮,身穿道袍的矮爺公、文爺公現身橋頭,二人山羊似的嘴須,下颚長須皆長及肚腹,各自拿着黑色招魂幡,幡上寫滿紅色符文,同聲開口,連聲也像一高一低的協奏,高音懾耳、低音亂識,左奇副、韓水等人聽着這聲音,頓感一陣暈眩。
「一過昇靈橋,三魂離形,七魄聚怨,陰靈成兵,護我闇佛千秋金身。」雙公低沉的聲同步揚頌:「極樂七重天谷引渡罪人,昇華亡者魂魄,塵世皆罪人,想洗罪、解惡業,紅線楊柳橋和昇靈橋歡迎諸位。」
只見兩個藍燈籠在左右虛空中高升,随即另一座黑橋浮現,悲號聲銳劃夜空,濃濃黑氣飄蕩,無數骷髅頭在橋身鑽動,每個骷髅頭都發出悲嚎聲,猙獰地散出縷縷青氣。
「歡迎諸位上橋吧。」随着雙公的聲和手上招魂幡搖動,幡上符文的紅字綻出青紅幽光,釣住每個人的眼。
走沒幾步,功力較沉着的左奇副停下腳步,随即韓水也硬生生停下腳步,他用力甩一甩頭,好讓自己清醒些,但他們的手下卻像被勾魂般往前走。
「郝玖、戴一倍——站住!」韓水叱喊,但屬下卻置若罔聞,一迳往前走。
左奇副拿出二根玄鐵長釘,拔身而起,幾個縱躍翻身,來到紅線楊柳橋和昇靈橋前,手中二根玄鐵長釘,以內勁打入地底數丈。
頓時,二道紅光沖天,天際狂風乍起,雲湧疾行,青銀雷光驚閃,呼應地底玄鐵長釘,風雷交摧中,萬鈞雷霆磅落。
轟然一擊,山溝崩裂,激起萬丈煙瀾,紅線楊柳橋應聲斷線,更擊毀黑色魂橋,诂髅悲號聲戛然而止,看似湍急的山溝水勢竟見緩下。
烏雲散,月光照下極樂七重天谷,斂去幾分幽詭氣氛,多了幾分洶湧對峙。
「二位可不用再白費力氣,今日我等定要進到天谷內。」左奇副強硬對上。「妖邪奇術,三門邪教中的人還會見得少嗎?」
「一個沒落的教派,也敢在此叫嚣。」矮爺公,文爺公高低悲聲,再次以手中魂幡催動術法。「有能力就先過了這一關吧。」
雙公将手中招魂幡插在被雷光擊毀的黑橋上,同誦妖邪咒術,只見被毀損的黑橋,激竄出更濃黑氣,橋身的骷髅頭再次發出動天悲鳴,不停地在橋身竄動,最後無以數計的黑骷髅随着黑煙竄出,對着左奇副等人直撲而來!
左奇副再次拿出玄鐵長釘,打入之前二根玄鐵長釘的中心點,三道沖天紅光,再次引風驚雷,卻見無數雷閃虛空交會,化成盤天雷網,降下崩裂大地之态,閃雷光網下,無一物可遁逃。
悲鳴的骷髅黑氣,在雷網罩落下,化出最後凄啼,而至一點一點消散,對岸的矮爺公、文爺公見此情況,身形忽消失。
「不會就這樣逃了吧?」韓水皺眉。
「這不像他們的作風,接下來要更小心,現在兩座法橋已毀,找一找還有何物可架在山溝上。」左奇副上前查看山溝狀态,見到山溝內緩下的水勢已轉為一片乾涸的血紅,一整條山溝竟有無數的黑色石頭,連溝邊的洞孔內都有,他眯起雙眼。
就在兩邊的手下要往身後的野林找些長木架橋時,夜空再現詭異,數朵豔色紅蓮,高空旋飛,陣陣詭迷奇音,飄蕩耳中,當身後野林傳來異響,衆人驚見四周不知何時站了無數的蓮業贖魂者,個個神态僵冷,眼神空茫。
「刺穿眉心或是砍下他們的頭,才可以讓他們徹底倒下。」左奇副提醒衆人。今夜的競蘭山,殺勢震天,蓮業贖魂者一具具倒下,卻始終難以殺盡,從暗林中一波波再湧上,左奇副和韓水深知這樣下去,體力将耗盡,久戰不利。
「韓堂主,暗林中必定有藏屍通道,必須截斷通道,否則這些惡屍源源不斷。」、「這裏由左奇副你壓陣,我進林內,截斷他們的通道。」韓水道。
二人說定,左奇副一路斷開蓮業贖魂者,要護他沖往野林,就在韓水要動作時,忽地上方再見幽藍詭燈籠浮現,被藍燈籠的燈火一照,周遭的蓮業贖魂者像瘋狂般,改朝韓水追殺而來。
韓水出劍連刺,殺意騰騰的劍鋒,難敵如水湧來的蓮業贖魂者,他被逼到山溝邊,不得以,躍下山溝站在石上。
「韓堂主——小心山溝內的石頭,那是邪術養的噬肉顱首——」左奇副邊與蓮業贖魂者纏鬥邊回頭大喊。
「噬肉顱首!人頭嗎?」置身溝中的韓水終于飙出髒話。「他媽的—這蓮天貫日到底有沒有正常一點的東西!」
站在一顆「黑石」上的韓水,發現腳下的石頭開始滑動,接着溝中其他黑色石頭也随之滾動,韓水提氣就要躍身上岸,河溝中卻有股氣旋湧動,拉下他的勢子,令他只能再次踏住「黑石」,他一劍貫穿腳下的人頭,确保這顆墊腳的不會再滾動。
此時,朦胧的月光照耀下,只看到整條河溝,上游、下游,難以計數的黑色顱首開始翻滾圍來,連藏在河溝暗孔內的怪石也滾出,一顆疊一顆,堆出與人同高的态勢後,撲向韓水。
「堂主——」
岸上的郝玖與戴一倍急得大喊,想跳下去河溝救人,卻被蓮業俗贖魂者纏住。
冰殿的石門前,法末運起乾坤倒轉的陰柔巧勁,扳動機關被毀的石門,石門應聲滑開,映入眼簾的一幕震驚法末等人!
冰殿內五、六個厲屍,正以手爪刨抓牆面,個個仰聲嘶咆。
「這些厲屍……簫座!」其他道師們盡管平日煉屍、操屍對付敵人慣了,但此刻見到自己同伴的慘狀卻仍驚愕不已。
冰玉臺上,一具屍首分家的赤裸女屍,正是被煉成玉屍的琉華,她的身軀染着血紅,雙峰、腹部被厲屍撕扯得不成形體。慕青簫則是頸脈被咬碎,鮮血灑滿玉臺,背部的肉更被啃食到幾可見骨,下身赤裸地趴在琉華雙腿大張的屍身上,顯見死前正與玉屍交合。
法末忽感胸口一窒,他痛搗地退了幾步。
「聖座,保重。」其他人忙扶住他。
「袁小倪、程喵——」眼見一手栽培的愛徒慘死,法末失控地重重一掌轟向冰玉臺。
厲屍感覺到人氣,抓牆的動作皆一停頓,開始轉向他們而來,法末關上石門,全身怒氣難抑。
「今日,我法末絕不會讓你們二人走出天谷!」法末怒然轉身,面對前方石道盡頭,二道伫立的身形。
袁小倪長刀拄地,揚唇冷笑,程喵則環胸,斜挑眉目。
「小倪妹子,你手下敗捋的豪語,聽起來特別有幽默感。」
「看起來也特別有殺氣,這一仗是挑戰。」袁小倪知道這仗不比先前,可以奇招先發制人,尤其眼前的法末大有玉石倶焚的絕然,她又必須生擒,不能T殺手。
「你行吧?」
袁小倪長刀脫手,旋勢劈開地上一道深長裂縫,随即矗立的長刀迸出驚人氣流,刀鋒昊光迸射,浩芒開出四周鋒銳,一時照得幽暗石道亮如白晝。
「我袁小倪向來是實力感勝過幽默感。」
「嗯,我開始覺得你的幽默感比他強了。」
困在山溝內的韓水,面對撲飛而來的噬肉顱首,他揚劍劃空,策動劍光散出一道圓輪,形成抵抗堅壁,擋下飛來的兇殘顱首。
但身後危機也随之而來,更多的顱首疊起,二顆兇首已咬上他的腿,在屬下驚喊中,前後難顧及的韓水,忍痛正尋變招之際,忽見天空飄落無數發光的白色雪花,雪花随着白色清光深及各處,清聖的光輝,平抑下空氣中的論異邪氛,光點落在蓮業贖魂者身上,他們全都定住不動了。
「雪?這個時節怎麽會……?」左奇副訝異,伸手接着,卻發現不是雪花。「紙片!」掌心上的紙片沒多久便消失無蹤。
此時,天谷陣法像全消失了一樣,當天谷大門忽然開啓,衆人凝神警戒之際,卻見二具屍體被丢出,正是矮爺公和文爺公。
河溝內的顱首也全散落一地,再翻滾成頭頂地,斷頸朝天,山溝中的氣旋也消失,韓水躍起,持劍坐地,腿中被噬肉顱首咬下一大塊肉,正想撕袖先裹傷,一雙美麗柔荑已拿着一條白布遞給他。
韓水擡頭,對上那雙清靈美瞳,整個人定在原地,心神已飛。
「仙女……」眼前的女子不叫美女,絕色傾城的模樣,已經到了天上才有的地步了。
「你是古城的韓水,小倪那群童年玩伴之一。」眼前的絕世美女知道他的身分,綻出的笑容令繁花皆失色。
「敢問姑娘是誰?」對方竟認識他?一生難得一見的美女,他不可能沒印象?
「我叫朝雨丹,是小倪的外婆,謝謝你平時對小倪的照顧。」
「啥?」外婆!
「朝姑娘,找到棋師了。」
此時,門後,棋師讓白漪漪扶着走出,還有邑東綠林的幾位犷字輩的領頭也跟着走出來,他們在朝雨丹以聖女玄能施出奇術解除陣法時,涉過山溝,翻身入天谷,殺了壓陣的雙公。
「棋師——」朝雨丹見到被攙扶走來的柳懷君,連忙奔過去。
「我們潛進天谷殺那兩個像夥時,正好遇上這女子扶着棋師。」大犷道。
「仙子姑娘!」柳懷君見到她,握住她伸來的雙手,驚喜得只感恍如隔世。「你不是被劍仙帶走,怎麽會和邑東綠林的人一起來這了?」
「這……說來話長,改天再說,我扶你到I邊療傷。」朝雨丹僵硬地笑了一下。
離開藍煙霞飛時,她想到朝家有袁牧飛安排的人保護,而小倪、棋師和表哥全在競蘭山生死不明,于是決定先前往競蘭山,未料途中竟再遇上成犷。
「她是小倪的……外婆!」韓水看着朝雨丹扶着那位棋師,他抓着頭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絕世美女的喜好真是奇怪,看起來明明比小倪妹妹年紀小,卻要當人家外婆。」韓水再轉頭,驚見一張猛然放大到眼前的男性面龐。
「這位韓兄弟,你……看起來,有點眼熟。」成犷蹲在他眼前端詳他。
「兄臺,不論你覺得我像誰,一定搞錯了,因為我完全不認識你,從你頭上的一根頭發到你腳上的一根腳指,我都陌生到不行。」說完,韓水馬上低頭搗着額:「唉呀,我的頭剛剛好像撞到了,很痛,麻煩你讓一讓,我想抱着頭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抱着頭能呼吸到空氣?」
「我的功法特殊,自己能處理,你讓開就是了。」
「韓兄弟,我幫你看一下撞到哪了?」成犷對低頭搗額的韓水,好心地拍着他的肩道。忽然,一襲外衣罩上韓水的頭,郝坎、戴一倍已趕來,其中郝玖打着赤膊,他将自己上衣脫下,披到自家堂主頭上。
「堂主,頭又疼了是不是,趕快,屬下扶你到那邊休息。」郝玖、戴一倍連忙扶起韓水要走遠一點。
「我來幫忙吧。」成犷道。
「不用了、不用了,兄臺到這定有要事,不好勞煩,我們家堂主由我們來照顧。」
「別客氣,舉手之勞。」說着他伸手就要去扶,卻見郝玖、戴一倍馬上橫身擋在韓水眼前,一副堅定護主模樣。
「兩位小兄弟別誤會,我沒惡意,韓兄弟和袁姑娘救了我們家嫩犷,我邑東綠林受人點滴,必當泉湧以報。」
「犷兒,你別吓到人家了,快點過來幫我扶棋師。」
「就來了,大犷、小犷,先去幫小阿姨扶棋師。」成犷命令二個手下過去。
「感謝成大俠美意,我家堂主這是老毛病,坐一下就好。」郝玖、戴一倍馬上以最快的速度架起韓水,三步并做二步,将主子撈到最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