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尋 第 24 章
三人順着巷道內的亮光往下走,越走越寬。巷道內壁上出現了一些小沙礫,用手一摸,上面挂着一層水汽。漸漸的小沙粒越來越大,被流水溶解了的碳酸鈣包裹着,形成了表面的光澤,看上去好像是珍珠一般。巷道走到盡頭竟是一個巨大的洞室,洞室內挂滿了鐘乳石幔,柔滑的好似豪華天鵝絨帷幔一般,裝點着這個雄偉的大殿。
洞內還有一根頂天立地的石柱,高六七十尺,石柱頂端有微微日光灑下來,看着好像是石柱将天捅了一個大窟窿。這根石柱上也同樣包裹着一層水汽。
和整個天然洞穴環境不同的是,在微弱的亮光下,隐藏着一根蠶體內的絲漿取出拉成的粗絲,像是隐秘的垂釣者,等着有魚上鈎。不多時,冒冒失失的于濟這條魚就上了鈎。
于濟碰到了這條機關魚線,就聽到咯吱咯吱的齒輪之聲從四面傳出來。凸輪随動機件帶出來一個四手人偶,慘白的臉上毫無表情,像是前來收人的白無常。
霎時間人偶的劍已出手.四只手同時出劍,劍光閃動間,人偶衣服上的白色衣帶也開始飛舞不停,整個人偶就像是變成了一片白色的閃電,在黑暗之中照得人連眼睛都張不開,哪裏還能分辨人偶在哪裏?人偶的劍也同樣看不清在哪裏了。若是連人偶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麽能向它出手?
這人偶在齒輪的帶動下不僅速度快過人類,劍法更是奇詭變幻。相傳古時所謂的"劍器"并不是指劍,只不過是一種古代的武舞名稱。這個人偶則是将這種本來觀賞的舞技,變成了可怕的可以刺敵傷人的武技。四柄劍像四個方向飛舞着,好似龍卷風襲來,你一旦被它沾到,就毫無生還的機會。
然而習武之人之所以會強過習武之人偶,就在于人偶的招式變化雖然奇詭繁複,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但終究是有一定程式的。
也就是說,人偶的招式是可以分成一個一個小單元的,招式變換則是一個單元與另一個單元的銜接。有時甲單元重複五次,再接乙單元兩次。有時則是甲單元遇到牆壁碰撞,則終止,變成乙單元。
就在于濟疲于應對這些如流星一樣快速的劍法時,林如何則是眯着眼睛在觀察這個人偶的一招一式,試圖破解它的程式。
為了不讓于濟分心,林如何悄聲在吳志恒耳邊說了幾句話。對于林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可以看出這些名堂,吳志恒相當驚訝。吳志恒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學的這些機關算術。
但是吳志恒是完全相信她的。聽明白先後順序之後,吳志恒立刻拔刀出鞘,人飛出,在一瞬間,人與刀似已合二為一。
只見刀光如匹練如飛虹,淩空向人偶直刺了過去,沒有變化,甚至連後着都沒有。對待人偶不需要虛與委蛇,找準目标,就是最好的變化。以快打快,吳志恒的快刀将人偶完全籠罩了起來,而人偶身上的白色布料已經被削斷了數十段,随後就聽見叮鈴鈴的物件落地之聲,接着就變成了“嘩啦啦”,一陣流沙的聲音。
這個人偶威力雖然大,但是破壞了其中的觸發機制,再大的威力也難以施展開來。人偶以沙為動力,驅動凸輪和拉繩,并且加入了數百個滾珠以增加人偶出招的速度。林如何讓吳志恒砍向人偶的基礎關節滾珠,就好像破壞了人周身的幾處大穴,人偶随後也就不能動了。就連吳志恒都佩服林如何的眼力和見識。“你可知女人不能太聰明?”
"哪兒來的歪理?“ 林如何一邊圍着人偶看一邊問。
“女人太聰明了就會讓男人害怕。”
“女人太聰明了會讓愚蠢的男人害怕。” 這個人偶設計精巧,林如何大概一看,就發現了三十幾種不同的下屬功能單元,變化組合起來就變成多端的招式了。林如何自嘲地想,我要算是聰明,那位神女豈不要叫做天才了。
被人偶吓了一跳之後,于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仔細地把這個洞室探了一遍,并沒有發現有什麽別的機關暗室。這才稍稍放下提着的心。這裏的地勢略平坦,有一些軌道鋪在地上,目測軌道的寬度合适,剛好可以用來運輸大桶。
三個人順着軌道往前走過去,他們發現軌道的盡頭是一排天然形成的石階,雖不像人工開鑿的那樣整齊,卻也不妨礙他們爬上去。
石階是由石灰岩沉積形成,而石灰岩的縫隙裏面滲入了流動的水。流水順勢流到剛才的洞室之中。石階很長,開始的時候是直線上升,過了一段就變成之字形上升了。這時石階上升到了一個平臺處,平臺上有一個綠色的水潭,水潭旁邊還有一處小瀑布,瀑布順着鐘乳石沖下來。平臺不大,三個人很快就把平臺翻了一個遍,除了來時的石階就沒有別的相連的道路了。
其實嚴格說來,也不是沒有別的路,林如何擡頭看了看,發現水潭四周沒有石壁,也沒有水流入水潭。那麽水潭裏的水是怎麽來的呢?
三個人不約而同走到水潭旁邊,也不知道這水有多深。于濟和吳志恒都面露苦澀,禽類和狐貍天生都不喜歡下水。
林如何倒是無所謂,她回頭看了看另兩個人,善解人意的問道,“要不,我先下去看看?”
“算了,我陪你一起吧。” 吳志恒運了運氣,壯着膽子準備和林如何一起下水。畢竟水下情況不明,他還是擔心。
說罷,林如何和吳志恒脫下外衣和鞋子,用腳摸了摸水,真冷啊!這地下水拔涼拔涼的,這讓吳志恒想起來過去的一些事情,他對林如何說道,“你記得咱們冬天去後山裏面的瀑布裏面打坐嗎?”
“記得,可也沒有這個水這麽冷。” 林如何凍得快要說不出來話了,她下水的一瞬間也想起了過去的事情,不過她想起來的卻是忘川河裏的水。
地府中的忘川河也是這麽冷的刺骨,她那時閑來無事的時候就會跳進忘川河裏,冰冷的河水麻木着她的心智。水裏的水鬼懼怕林如何,連看都不敢看她。而她就一個人看着橋上人來人往,大喜不若大悲,銘記不如忘記,人生多是非羁絆,又有幾個人能舍得。林如何覺得自己想的有點多,更在恍惚間,生出了濃濃的倦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