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剖丹後 第 29 章 像是……走下了神壇
山狄向她咧咧嘴, 賊兮兮地朝君瑤湊近了些。
海族身上有股鹽巴味,靠得近了又苦又澀,很是難聞。但直覺告訴君瑤, 山狄接下來說的事,可能是她進入妄羅山最後的辦法。于是強忍着腥臭味, 任由山狄挨近在自己耳側。
“找個鬼族雙修,那氣味至少能保存三天以上!”
這是山狄說的話,然而他剛說完就被君瑤擡腳踹在了小肚子, 後仰着躺倒在屋外,捂着肚子嗷嗷直叫。
君瑤氣得翻了個白眼, 她怎麽會指望海族豚類說出正經的辦法,真的是沒救了。
“砰——”地一聲關上房門,轉過身正好看見夜闌還是那個姿勢站在原地,仿佛除了呼吸,半點沒有動過。驀地聯想起山狄剛剛的話, 君瑤頓時覺得福至心靈。
她踮起腳尖,勉強能夠上和夜闌差不多的身高,然後端着滿臉意味深長,拍了拍夜闌的肩膀, “你終于想明白了?”
夜闌死寂了許久的表情聞言波動, 有些莫名, “想明白……什麽?”
“你不願意說我也理解, 畢竟第一次嘛,害羞很正常的。”君瑤含笑挑了半邊眉, 講的頭頭是道:“雖說對方是個鬼族,但也不是所有鬼族都為非作歹,如果你真心喜歡并且沒有看錯人的話, 我肯定會支持你的。”
她根據山狄的話,和夜闌抿唇不語的反應,很容易就得出了結論:夜闌有心上人了,而且對方是鬼族。
至于昨晚深更半夜,那根本就是兩個人幽會去了,并且還進一步做了些不可名狀的深入交流,才讓夜闌身上的鬼氣久久不散。
可見她先前猜想是正确的。
夜闌之所以持續三百年對她念念不忘,說白了就是因為沒有見過大千世界中各領風騷的姑娘們。
雖然她曾在出魔宮前想過,倘若夜闌真就一頭吊死在自己這棵樹上,其實未嘗不能試試看接受。而這會兒發覺夜闌心中另有所屬,君瑤非但沒有難過,反而很替他高興。這大概就說明,自己還是沒有動心。
不過這樣也好,她仍舊把夜闌當最好的朋友,最忠誠的下屬,以及很會照顧人的哥哥,不需要有任何負擔。
而君瑤不知道的是,夜闌此時滿腦子茫然。他完全沒有聽懂君瑤突然意味深長的理解和支持,也不懂為什麽君瑤突然笑得這麽飽含欣慰。
正要問她,房門在短短半盞茶時間內,第二次被敲響。
這次的敲門聲很規律,音量不大不小的,顯得很有禮貌。君瑤大概能猜到是誰,打開門一看,果然是宸淵。
他站在門外,因為見着夜闌在裏頭的緣故,特意問了句:“方便進來嗎?”
君瑤側過身給他讓道,只見宸淵走到桌邊,打開自己的儲物袋。繼而在桌上平齊擺開三十個錦盒,每個裏頭都裝着緋錦。
“你怎麽拿到的?!”君瑤驟然擡頭。
作為提出過合作的人,她不想懷疑宸淵,但那黑市老板态度堅決只用妖丹交換,讓她不由得生出幾分猜忌。
有些前科,是會留疤的。
君瑤過分警惕的語氣落入宸淵耳中,有些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但沒有過多解釋,他只用短短一句話自證,“我把那個老板給你抓來了,東西是搶的。”
然後,君瑤就看見宸淵轉身走回門外,再回來時,他手裏牽着縛鬼鎖鏈,另一頭則捆着方才那個黑市老板。
君瑤:“……”
她在宸淵背過身去時,眼尖看到月白衣裳的後腰處有一道血跡,應當是新傷滲血。
看來這些東西,還真是搶的啊。
君瑤垂眼看向桌面排列整齊的緋錦。
這次鬼市裏偶遇她總覺得宸淵變了,雖還是清冷并不多話,但做出的事情卻與他素來的秉性不符。比方說自诩高貴的神明竟然會出手救助弱小,再比方說高傲神明竟然在買不到東西後,破罐子破摔選擇去搶。
雖然還是白衣疏離,但那股自以為是的氣質,好像沒有了。
像是……走下了神壇。
“抱歉,剛剛不該懷疑你。”君瑤主動為自己的猜忌道歉,但語氣很疏離。
“無礙。”宸淵搖頭,并不介意,“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你完全有理由質疑我。”
這話引得君瑤偏頭瞧他,“這麽快就考慮好了?”
她還以為宸淵和天族商量,要不少時間。
宸淵卻道:“嗯,在你提出的時候我就考慮好了。這些緋錦,算是我表明自己願意合作的誠意。”
君瑤輕輕勾唇笑了笑,不帶刺人的譏諷,而是很坦誠的笑。
她忽然覺得和這樣的宸淵交流很輕松。他們是平等的合作關系,每一句話都踩在必要點上,不拖泥帶水,也不需要多餘的解釋。
君瑤将三十盒緋錦均分成三份,各自遞給站在門邊和杵在窗邊的人。末了,視線轉移到那個老板身上,笑意在唇邊冷下,她語聲陰寒:“我只問一個問題,這麽多年生意收來的妖丹,都去哪了?”
老板:“我如果說了,你能放了我嗎?”
君瑤眼尾一擡,端的是人畜無害,但道:“不能。不過我可以讓你入輪回,不再做飄蕩世間的惡魂。”
就向君瑤對夜闌說的,并不是所有鬼族都為非作歹,尋常亡魂在鬼域走過一遭後就入了輪回道,重新投胎。只有那些生前惡事做盡無法渡忘川,和死時執念太深不肯離去的魂,才會變成惡魂。
君瑤不知道這個老板屬于哪一種,但重入輪回道投胎是很多惡魂最大的心願。
果然,那老板猶豫後道:“我們只是做小本生意的,和上頭那位五五分成。收到的妖丹一半歸自己,還有一半得交給上頭那位。”
“你們上頭那位是誰?在哪裏可以找到他?”君瑤追問。
老板:“你說過只問一個問題的。”
君瑤:“……”
空氣安靜了兩秒,君瑤沒問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自然不可能罷休。左右如今她是掌握生殺權的人,魔族也向來不需要講信用,搓了搓手指想要進一步威脅。
倏爾,白衣身影落在她眼尾,冷梅清香擦過鼻尖,是宸淵走過來了兩步。
“她的确只問了一個問題。”宸淵對那個老板淡聲道:“她想知道無非是你做生意收走的妖丹去了哪裏,可你只說在上頭,卻并未說上頭在哪,所以她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是你沒有回答完。”
宸淵聲音冷淡而清冽,雖不似海族那些大嗓門填充滿人的耳廓,卻是将緩聲話語說出了不容置喙的意味。
老板聽得一愣一愣,不好使的腦子瞬間就被他繞了進去,繼續回答君瑤後面的問題:“我在黑市開了一千多年店了,但一共也只見過上頭那位兩次。三百年前一次,昨晚一次,單看臉的話是個很英俊的鬼。”
“說重點。”君瑤語氣中透着不耐,她對那鬼的相貌沒有興趣,“我只需要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他。”
老板抓了抓腦袋上并不存在的頭發,這個問題可問倒他了。一直以來都是上頭那位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他們這些只負責按規矩辦事的,哪裏會知道怎麽聯系上頭。
不過老板轉念一想,“他昨晚才剛出現過,很有可能這會兒還在鬼市。不如你先把我放回黑市,我替您打聽打聽,一旦有消息立馬就和您說?”
君瑤盯着他狹長的眼睛,透着奸詐和狡黠。私心裏并不相信鬼族惡魂,可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她點點頭,讓宸淵把縛鬼鎖鏈隐藏。這樣雖然以肉眼看不見鎖鏈的存在,但操控者仍舊能通過鎖鏈的關聯,将被控制者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不用怕鬼逃走。
老板動了動手腕,又在地板上蹦跶了兩下,小跑着往外。
房間裏一時間就只剩下了三個人,君瑤打了個哈欠,朝夜闌和宸淵下了逐客令。她在進妄羅山之前需要好好休息,而既然夜裏陰影環繞睡不着,□□之下總應該能安眠的。
方才回房時帶着怒氣,心煩意亂已經将發飾全部拆解下來,這晌頭發披散,可以直接和衣而眠。
君瑤脫下外袍,伸手去接中衣扣子。她手指才剛碰到錦帛繡成的盤扣,房門又一次被敲響。
她現在已經基本能靠聽聲音判斷出敲門人是誰了。此時聲音無波無瀾的輕而規律,明顯是宸淵。
君瑤把散到胸前的頭發甩到身後,打開門就聽宸淵說:“剛剛那個老板死了。”
“死了?”君瑤把玩着頭發的手一頓。
宸淵将手中縛鬼鎖鏈顯形示意給她看,“應該是剛出紅樓就死了。下手的人也是鬼族,在我發覺到不對勁之前,就已經解決幹淨了。”
君瑤扯過縛鬼鎖鏈看了看,按理說這是死物,全憑操縱者的意識來控制,并看不出什麽端倪。但君瑤自從來鬼市之後,五感就變得異常靈敏。她仿佛能夠通過這死物,嗅到兩抹鬼氣。
一抹無疑是那老板的,另一抹……
君瑤閉上眼感受到些許熟悉,片刻後仿佛什麽都沒看出來,撚過一绺頭發在手中把玩,說道:“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動手腳,我倒不知道是該誇對方厲害,還是該感慨戰神宸淵今時不同往日了。”
宸淵聽出她話中譏諷,自己确實不如往日。但宸淵素來不是話多之人,重傷和修為,是他以為沒必要多言的。
然而他轉過眸,發現君瑤此時的目光落在了別處,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些什麽。
朝君瑤視線看去,那個方向,是夜闌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