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師兄死遠點 第 33 章 骊歌一疊
“會《鳳求凰》嗎?”
因為是大師兄的問話,所以分外殷勤小心的我,正要打起十萬分的精神來答,卻乍一聽這個出人意表的問話,不由有些萎蔫了。為毛是《鳳求凰》這麽初級的曲子,我以為至少是《梅花三弄》那個難度呢,難道在大師兄眼裏,我就是這個水準……
心上剛生出些許不虞,然而,身體已經快于我這磨磨蹭蹭的思想,搶先一步說了出來:“會的。”
好了,這不得合奏了?我懊惱得差點沒有抽自己一個嘴欠的。
大師兄執簫長身玉立,面對那流水飛瀑,先是起了一個低回婉轉的音。我琢磨着,我的琴藝自然是遠低于大師兄的簫藝的,自然只能給他配樂。便先放輕了琴聲,輕輕撥動了靈力凝聚的琴弦。
琴音加入,铮然作響,兩器俱是和緩低回,聲音悠遠。我心神漸漸沉下,凝入其中,心下一片寧靜。只感到這簫音漸漸走向熱烈,歡快。
這鳳求凰本來就是凡人司馬相如彈奏來追求卓文君的調子,其間自然含有熱烈的求偶之意,本來就走的輕快。于是我指下歡歌,越發是間關莺語,珠玉跳躍,靈泉飛濺,清脆短促。我彈奏到了起興的地方,遂不再管那誰是主調,放心大膽地任由自己性子彈奏起來。
大師兄忽然轉過身,似乎有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他也聽出了我的琴音有所加強,遂放低了簫音,琴簫之音越發的錯落有致,往複交替為主調。
然而我卻是隐隐感到這簫音含着幾分壓抑,莫非是大師兄不甚開心麽?我疑惑地想着。
未及多想,我指尖下意識地轉向了高昂。洞簫本來就是發音潤柔輕細,甘美而幽雅,大師兄要壓抑,也是再難接續,自然而然地,也随我一道輕快熱烈起來。我靈力發散而出,琴音凝成一條音線,閃爍着青幽的微光,向着對面那流水飛瀑快速飛掠而去。
頓時一聲驚雷般的巨響砰然而作,飛瀑截斷,那磅礴流水受此重擊,千萬水珠噴濺而出,迎面而來,更如一瀑寒泉撲頭蓋臉地向我們打來,氣勢好生迫人。
這這這是什麽狀況?那音波功難道有這麽大威力嗎?我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啊巴紮黑?
我被這一條音線的威力吓到了,指尖一顫,便出了詭異的一個停頓。大師兄仍舊是淡淡的,只是普普通通地一擡手,我們身前立刻打出了一個結界。所有泉水都打在結界上,又是一陣劇烈的滴答聲連成一片。那半透明的結界和打在上面的寒泉水閃爍着晶亮的日光,猶如銀星亂蹦,竟然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叫我一時間看癡了。
待天上的水落盡了,空中如同洗過一般,帶着一點淡淡的清涼味道,很是沁人。而且在日光折射之下,凝了一道小小的三色虹,色彩也是淡淡的,就在飛瀑和我們之間。我也忍不住沉醉其中,好一會兒,才見它自己漸漸消散了。
大師兄沉默地站着,只是拿背對着我,不知道在想說什麽,或者是他什麽也不想說。
“調皮。”大師兄忽然說。
我心虛地縮了縮脖子,這原只是我一時興起,練習音波功這事情,從來沒有這麽大動靜過。只不過想着難得和大師兄合奏,不如試試這音波功有沒有改進,誰知道會這麽鬧騰勁兒?
不過,大師兄原本就是要我和他合奏罷了,我卻趁這個機會練習音波功,這事兒幹得實在是不厚道。大師兄還如此寬容,幫我擋了這飛瀑的反彈,只是淡淡說了句調皮。若是郁小師兄,估計會是一邊任由我被水澆個落湯雞的樣兒,一邊嘴欠地罵我傻相。大師兄如此待我,我卻如此待大師兄,真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想到這裏,不由更加心虛了些,期期艾艾地嗫嚅了兩句:“那個……不小心……”
“不錯。”大師兄背着身忽然說道。
啊嘞?我有點真傻在了那裏,師兄你說人話,我怎麽覺得自己的腦子轉不過彎來了?大師兄你是在誇我嗎還是在誇我啊的的确确是在誇我吧……
大師兄轉過身,看着我這傻相,皺了皺眉:“不必如此。”
我知道大師兄想要說我們本是師兄妹的不必如此拘謹巴拉巴拉——可是大師兄乃是谪仙一般的人物,我光是看着就要自慚形穢。況且次次要在他面前出洋相,可以說是面子裏子那是早就一點都不剩了。我就是面皮似那城牆厚,也不是多麽奈摔打的女漢子,叫我怎麽在大師兄面前自來熟地胡說亂侃,一副我們師兄妹感情深似海的樣兒?
我有些赧然,卻忽然聽一個慢悠悠,頗有些戲谑意味的聲音在亭子外面響起:“絕塵兄,我還以為這散花亭所在,你是從來不告訴別人的呢。怎麽和涼玉師妹在這裏呢?”
我脖子僵了僵,這不是文師兄又是哪個?
原來,這散花亭還是大師兄和文師兄的隐秘所在嗎?我可以說我只是無意中發現了此地嗎?真的不是大師兄告訴我的你信嗎?關鍵是文師兄信嗎?還有文師兄後面那個笑吟吟地挎着一籃子靈花,前不久才剛剛和我使完小性子的暖玉信嗎?
說實話吧,如果是毒舌郁小師兄,那不過是幾句話可以辯清楚的事,倒是沒有什麽關系。可是如果換成了奇葩文師兄,我可真真是百口莫辯了,更何況後面還跟着一個一時興起,又屁颠屁颠來找美人大師兄的暖玉。
難不成文師兄要誤會我要勾搭大師兄?難不成暖玉要誤會我和她搶美人大師兄?天大的誤會啊……說實話,就是暖玉口中如花似玉的郁小師兄,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麽樣,至于才見過幾面的大師兄,那是完全沒有的事情啊。
我欲哭無淚。
最近出門又忘記看黃歷了,我次次中招,卻每一次都置之腦後。黃歷啊黃歷,我今生果真是與你無緣,別了……
大師兄泰然自若地放下了他的洞簫,淡淡看着文師兄。
文師兄也是換下了那身王孫公子标準配置的紫衣绫羅錦袍,改成了我們內門弟子的藍白道袍,和大師兄樣式有些相似。仍舊是灰羽扇漫不經心地搖着,渾身上下都是那種滿不在乎的意味。
越是看着滿不在乎的,我就越是無力反擊。
你反駁什麽啊?哦,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我都不信,你信嗎?啊,你信了嗎?诶,這不是心虛嗎?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認命吧。
我立刻腦補出這番對話,吓得不敢出聲,真真有秀才遇上兵的趕腳。
于是一時間,四個人,兩個亭內,兩個亭外,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暖玉天真無邪地眨巴眨巴眼睛,用起了她慣用的撒嬌神技打破了這暴風雨之前的平靜:“大師兄,原來你真的會簫啊,怎麽原來都不說呢?我也很喜歡呢。”
我汗涔涔地抹着自己的額角,都說姊妹情深,古人誠不欺我,還是暖玉救我于水火之中啊。
“暖玉師妹不知道,我們大師兄在凡間可是一等一的樂師呢。”文師兄搖着扇子意味不明,卻是毫不猶豫地揭了大師兄的老底兒。
想着他那奇葩性格,反複無常讓人摸不到頭腦,擠兌大師兄也是可能的,難道這真的就是傳說中的絕代損友?我表示憑我的智商,實在不能理解他們之間的友誼了喵……
不過文師兄,你擠兌大師兄歸大師兄,不要把我的親親小暖玉教壞啊。話說你什麽時候和暖玉連上線的,我怎麽一點兒也不知道?大師兄得你如此損友,此生大誤啊……我一邊默默腹诽着,一邊扯起一抹尴尬的笑,感覺自己臉上完全僵住了,正因為我這表情變化,一塊一塊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是嗎?”暖玉秋天菠菜向亭子裏一撒,“大師兄,能否向你讨教一二?”
“那是當然,大師兄向來寬容,自然不吝賜教。”文師兄和暖玉一唱一和,也不知道打的什麽算盤。
我注意了一下大師兄周身氣息,仍舊是風雨不動安如山,不愧是大師兄。壯哉我大師兄,無論是撒嬌賣萌還是胡攪蠻纏都是如此淡定。
想到這裏,我身上一哆嗦,立刻感受到了暖玉給我使的眼色,當即一股寒氣從脖子後面冒了上來。這這這,絕逼是我剛才不小心被寒泉濺濕了衣裳吧,不行,我腫麽覺得越來越冷了?腦子裏千回百轉了一大圈,我堅定地擡頭:“大師兄,暖玉熱愛音律,與我這般只用來做攻擊手段的大是不同,你若是能夠對她有所指導那便是最好。我今天衣裳穿少了有點冷,先回去更衣了。”
大師兄看着我,沒有作聲。
修士們不懼水火這雖然是傳說,但是忍受個嚴寒酷暑還是行的。我這謊也撒得太拙劣了點。
在大師兄那如有實質的目光下,我更加心虛了。嘤嘤嘤大師兄,我不是故意舍你而去的,氮素,古人們都說了,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我已經無數次被證明古人誠不欺我了,更何況我們師兄妹,你這麽好的人,一定不忍心我在此處和你一起被居心不良的文師兄擠兌,你就讓我去吧。以後我再也不敢來招惹你了嘤嘤嘤……
大師兄猶豫了片刻,抿抿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