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彌撒亞 第 28 章 ☆、妖獸魔達特
太陽升起來時，窗外的風雪已經停止。舉目而望視野所過之處，一片晶亮。雪地反射的光線刺得人眼睛生疼，卻無法将視線移開。
喀帝卡大峽谷近在眼前，幾百米寬的裂縫如同暮年老者手中的紋線，橫亘在手掌般的大地上。懸崖高三百二十一米，站在頂端向下望，只能看到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綿延到天的盡頭。崖壁險峻陡峭，切面看就是一個龐大的漏鬥。好像在它的魔力下，什麽都無法逃脫被吸納的命運。至今在鬥底葬送的靈魂數以萬計。據說，布薩德在喀帝卡大峽谷一戰後，将所有戰死的人，不管敵我，一律投入谷底……！無數的屍體沉積在下面，血流成河，将整個峽谷渲染成恐怖的血紅……！
風一吹來，從峽谷中傳出嗚咽的哀嚎，就像是慘死的英靈們的悲鳴！
“真的要下去嗎？”一樣起當時的景象，梅姬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
“嗯，如果我沒記錯，彌撒亞當初就把魔達特封印在這裏。”
“你不是說伴随着彌撒亞的覺醒，被她所封印的妖怪也卻醒來了嗎？如果這樣，它說不定已經跑到別處去了！”
“別的也許會移動，但是魔達特不會。”
“為什麽？”
“魔達特是一只體形巨大的魔蠍。它以食魂為生，每次饑餓時，都會變幻成女人的模樣誘惑男人，然後将他們殺死，吃掉靈魂。以蠍子的習性來說，喀帝卡大峽谷是最适合生存的地方。而且有那次戰役中死者的靈魂為食，可畏食物充足。它不會輕易離開的！”
“怎麽了？”見她沉默在一旁，維絡不放心地詢問道。
“神界……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想知道！”
“梅姬，有些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為什麽？”
維絡沒有說話，輕輕撫摸着她的面頰，用一種她不能理解的矛盾眼神看她。“因為我也不明白，也許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那一場慘烈的浩劫到底值不值得。”
“維絡……！你為什麽恨她？只因為她加諸在你身上的詛咒嗎？”
維絡閉上眼睛，似是陷入自己沉封多年的記憶裏，臉上的表情，時而痛苦，時而憤怒，可揮之不去的，卻是那抹淡淡的悲傷，
“我不是不能原諒她，我是不能原諒背叛。”
“維絡，我覺得彌撒亞是有苦衷的，她并不想傷害你，真的！”
苦澀一笑，維絡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你好好準備一下吧，今天晚上我們就去探一探谷底。”
“可是維絡……！”
沒有聽她繼續說下去。維絡大步走向房門。“我先去外面觀察一下地形，你自己吃早飯吧！”說完整個人便消失在門口。
梅姬來到窗前，靜靜地注視着緩緩步出旅館的維絡。潔白的雪地襯得他那烏黑的身形分外醒目。
摸了摸跳到她肩頭的冰齒虎，梅姬自言自語。“他一直都是個可悲的人呢，一直都是！”
———————————————————————
可能是接近極地的關系，這裏的夜晚來臨的特別早，好似才剛剛吹完午飯，天色就一下子黑了下來。
基塔很敬業地給每個房間都發放了蠟燭，并囑咐大家不要在晚上随便走動，因為現在外面都在流傳妖怪吃人的傳言。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顯得很驚恐，除了那兩位奇怪的客人。
“真的嗎？你聽誰說的？這個消息可靠嗎？是不是有人見過它？如果能将它的外貌描述出來就更好了！”
那女人兩眼冒光的樣子，吓得基塔直冒冷汗。
“小姐，您還是不要太對這件事情感興趣才好！”
旁邊的男人這次也終于像個正常人一樣，制止了她的臆想。
“你能不能不要對妖怪太過好奇？”
終于那女人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連連頭。可是……那男人又來了興致。
“你能不能告訴我最近它常在那裏活動？”
……！
好不容易說服這兩位客人早早休息。可是就在他們關門的一刻，她忽然感到股不屬于人類氣息的冷風，自她面頰劃過……！
手中蠟燭熄滅的一刻，她的後頸被人狠狠拍了一掌，然後她便癱倒在地。
我的衣服還沒洗……！這是她想到的最後一件事……！
———————————————————————
喀帝卡大峽谷邊緣，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下。
“真的要下去嗎？”梅姬做着最後的垂死掙紮。
“嗯！”肯定地點了點頭，“你也聽說了，魔達特已經開始做怪了。如果你再不去收服它，将會有更多無辜的人死去！”
梅姬一臉懷疑地看着他被雪色映得更加慘白的面孔。“什麽時候起，你也關心人類的死活了？”
維絡無所謂地攤手，“人類的死活與我無關，我關心的只是彌撒亞的靈魂體。反正遲早都要取來，何不做個順水人情，早點将它制服，說不定到時候還有幾個人對你頂禮膜拜呢？”
梅姬同樣露出無所謂的表情，“誰在乎呢？反正所有的榮耀都歸她所有！”
“你真的覺得自己會死亡？你真的認為自己不是她嗎？”
面對維絡的問題，梅姬不知該怎麽回答。好像自己能感覺到身體裏存在的另一個靈魂。那個靈魂總是在她最困難的時候給她鼓勵，總是在默默地守護着她。有時，它離自己很近，有時又覺得它離自己太過遙遠。有時也曾懷疑過，難道自己真的會随着記憶消失嗎？有時又覺得很無稽，如果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那活着與死去又有什麽區別呢？所以，她最終也沒能給自己一個答案。她只是覺得，彌撒亞也好，普通人也好，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無奈，每個人都有每個人不得不去面對的事情，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無怨無悔。也許生命很短暫，但是無悔的人生才是這短暫的背後，最令人驕傲的存在。
“我……至少和她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擡頭看看天空中皎潔的月亮，梅姬露出一抹令人回味的笑容。“我不是救世主，除了自己認為重要的人，其他的根本不必在乎，我只為自己而活。”
維絡烏黑的眸子，閃現出奇異的光澤。不由自主地輕輕捧起她的臉。“如果她是你，那該多好！”
看着那雙炙熱的眼睛，梅姬很不識趣地，拍開他冰冷的雙手。“喂，我再警告你一遍，我不是你心中的那個人。你也好，維西也好，請你們都收斂一點。不要再對本小姐動手動腳！”
“如果我看在眼裏的只是你，只是你呢！”
他那認真的表情，讓梅姬的心微微一顫，随後便被自己強逼成平靜。“如果，只是對于未知事物的假設。你能問這樣的問題，就說明你對自己的感情沒有信心。”
“你用我的話來諷刺我嗎？”
“沒有，我只是提醒你。我沒有永恒的生命，我的世界經不起如果！”
收起自己臉上的無奈，梅姬轉身走到崖邊，佯裝鎮定地向下張望着。
“這麽高，我們怎麽下去？”
話才說完，一個黑影撲來，摟着她，墜入百米懸崖。
風……如同刀刃般刮在臉上，刺得人睜不開眼。衣服緊緊貼着身體向上紛飛。摟住那個冰冷的胸膛，梅姬心裏竟然出奇的平靜。
很奇怪啊！她應該尖叫，應該吓得失聲痛哭，至少最次也要大驚失色才對啊！可是，此時她怎麽會有那種感覺？那麽安心、那麽淡定。好像緊擁着自己的那雙手，是唯一一個可以交付生命的人。那個前些日子，還被自己恨得要死的人，從什麽時候開始，成為了自己可以依靠的人？
抱着她穩穩落在谷底，連同她的吸呼一起隐蓋在黑色披風散下時的抖動聲中。維絡緊摟她，久久沒有松開。
“如果我們就這樣迎接死亡，你還會如之前的那般無畏嗎？”
“也許……！”
“別說也許，我想聽到的不是也許，我想聽到你的真心。你因激動而澎湃的真心！”
看着那只撫到心口的大手，梅姬的臉因緊張泛着淡淡的嫣紅。美好而純潔的色彩，使她俨然成為一位最美的女神。頭頂上方，峽谷的大裂縫，如同一道撕開天地的鴻溝。月亮星辰的光芒都掩蓋在它黑暗的陰影裏，讓人覺得倍感孤寂。
“當時間因流年的腳步而逝去，當蒼老停駐在歲月斑駁的暮色上，當記憶因為遙遠而蛻變成茫然……我依然記得，在某個黑暗的角落，曾經說過生死不離的誓言……直到那時，即使面對死亡，我也完成了自己所謂的圓滿。”
冰冷的大手輕輕顫抖了一下，維絡聽到自己已經冰封了萬年的胸膛，輕輕破裂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