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百态模拟器 第 53 章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顧安年沉默了良久對着眼前的手抓餅老板說道。
手抓餅老板的年紀看起來很大了,他的鬓邊全是白發,臉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看起來真是老的不像話。
可是, 如果自己真的是他兒子, 他這麽老是因為苦苦尋找了他二十年呢。
顧安年只覺得有些難受, 他很想來一根煙,最終他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他怕他女朋友發現之後揍他。
他想了想把老陳帶回了他的家裏, 老陳将手抓餅攤子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他走了。
顧安年家裏就他一個人住,他女朋友在外出差, 父母也早就和他分居了,這一套房子還是他的養父母給他買的。
說起來顧安年确實是有點恍惚也有點不相信,但是他無法反駁這個人說出來的事實, 還有那句熟悉的君君。
“坐, 我給你倒杯茶。”顧安年領着老陳進了屋子,他的房間裝修地很溫馨, 鞋櫃那裏擺放着一雙女人的拖鞋。
老陳給鞋子上套了雙鞋套走了進來,“不不,不用了,我不渴。”
顧安年想着便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礦泉水,他将空調打開,對着老陳說道,“你先坐一會兒,我給我……爸媽打個電話。”
老陳聽到這一聲爸媽有些心酸, 曾幾何時這也是他的兒子, 可是如今卻成了別人的兒子。
他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 看着顧安年拿起手機去了卧室裏。
“喂?年年怎麽啦?想媽媽了?”電話那頭很快傳出了他媽媽的聲音。
顧安年張口想問,卻又不知道怎麽說,只能笑着說道,“是啊,媽你最近身體還怎麽樣?頭還疼嗎?”
“不疼啦,你爸前陣子陪着我去了醫院,現在已經好了,你吃了嗎?最近在學校還怎麽樣,和同事都處得來嗎?”
她的話裏滿滿的都是關心,就如同普通的父母對孩子一樣。
“已經吃過了,我和同事關系都還不錯的,”顧安年眨了眨眼睛,強忍住要掉下來的眼淚,“媽,我想問你個事兒。”
“什麽事兒?你直接說就是了,你是我親兒子,有什麽事兒就和媽媽我說,這還有什麽要不要問的。”
“媽……我,是不是不是你們親生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才笑道,“年年啊,你怎麽突然問這個了,你就是爸媽親生了啊。”
她掩飾地很好,可是當懷疑的種子種下之後,這些小小的破綻都在顧安年的眼裏無處遁形。
“媽,我是不是四歲那年……才來到我們家,”顧安年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直到過去了很久那邊才傳來了一陣輕微的嘆息聲,“年年,你都知道了?”
她的聲音裏沒了歡快,滿滿地都是滄桑,好像從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就已經老了。
顧安年聽到這一句話之後只覺得心裏很疼很疼,明明他媽媽剛剛還在說他是她的親兒子,可是為什麽又要這麽快承認。
“我想知道為什麽你們要騙我?為什麽?為什麽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我不是你們親生的,為什麽要瞞着我?”這一刻他發洩了出來,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
他只想知道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他的爸媽對他那麽好,給他良好的生活環境,給他買房,關心他愛他,可是為什麽要瞞着他。
明明……就算他們告訴他他不是親生的,他也還是會孝順他們。
“年年!年年你別哭,媽媽和爸爸現在就過來找你,你別哭,我們……我們……對不起。”
顧安年把電話挂了,他此時只覺得自己很亂很亂。
他和養父母一起生活了整整二十一年,養父母從來沒有打罵過他,小時候他們一直奉行開放式教育,他喜歡什麽想學什麽,父母都會滿足他。
他如果犯了錯誤,父母就會以身作則告訴他這樣是錯誤的。
明明這一次他來到明德學校的時候,他們還商量着年底他和媛媛的婚禮,還說到時候再給他置辦一套婚房,還說想要早點兒抱孫子,以後退休了就可以享受天倫之樂。
他們還說媛媛是個好姑娘,讓他不要辜負人家,還說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爸爸媽媽,他們是他永遠的最堅實的後盾。
可是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顧安年無力地坐在床上。
“扣扣!”
“君君……你是不是在哭?”陳叔在客廳聽到了一聲質問之後接着就是一聲號啕大哭,他有些擔心兒子便趕緊跑過來。
顧安年将臉上的眼淚擦了擦,打開房門,“爸……”
陳叔聽到這聲爸之後愣住了,他睜着蓄滿了淚水的眼睛看着眼前被淚水模糊了的兒子,“你……你叫我爸。”
“蘭蘭,你聽到了嗎?我找到兒子了,他叫我爸!”
顧安年看着他喜極而泣地流淚,只覺得心裏更加辛酸了。
他之所以叫陳叔爸,也是因為他剛剛突然想起了那一聲君君。
君君,是他爸小時候一直喚他的名字。
為什麽他總是覺得陳叔做的手抓餅很合他的口味,那是因為那是他從小就吃習慣了的味道。
這一刻眼前的面容在他的腦海中變得無比的清晰,他爸帶着他出去玩兒的時候,他爸給他做雞蛋餅的時候,他爸拿着鍋鏟在門口喊他吃飯的時候。
可是唯獨他想不起來他為什麽會走丢。
從原城市到渡市需要一個小時,麻萍韻坐在副駕駛上心急如焚,她恨不得現在就能飛過去。
等到她和顧穆趕到的時候,顧安年正坐在沙發上聽着他爸講小時候的事兒。
大門打開,麻萍韻和顧穆走進來就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和一個看起來飽經滄桑的人坐在沙發上聊着天,客廳的桌子上擺放着水果。
顧安年見養父母來了習慣性地就站起身來叫了一聲爸媽,等到反應過來又覺得心中酸楚。
他剛剛想了很久,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他是被拐的,他的養父母把他買了,這也是為什麽他們不肯告訴他的原因。
從法律上來說買賣同罪,可是從親情上面來說他的養父母對他确實很好,愛他甚至超過了愛自己。
但是顧安年只要一想起那苦苦尋找他整整二十年的親生父親,就又覺得難受。
顧穆和麻萍韻一進來就看到那個陌生人,他們看着那雙極其相像的眼睛也就明白了,這或許就是年年的親生父親。
此時的他們互相看着對方,顧穆和麻萍韻心中只覺得愧疚。
“年年……”麻萍韻看着自己兒子臉上的淚痕,心頭一陣陣疼痛。
顧安年收拾了一下情緒,想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口,現在的他才是最為難的那個人。
“你們就是君君的……養父母吧?”陳叔站起身來,他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你們好,我叫陳興朝。”
麻萍韻聽到這句養父母心中十分難受,卻還是說道,“是。”
“您好,我叫顧穆,這位是我的妻子麻萍韻。”顧穆伸出手來握住了那雙粗糙的手。
“你們坐吧,”顧安年低着頭說道,“我想知道……我是不是被拐賣的,你們是不是買我的買家。”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十分困難,他真的害怕,害怕麻萍韻再說出一句是來刺痛他和陳興朝的心。
麻萍韻淚水如柱,點了點頭,“是。”
顧安年踉跄了一下,只覺得天都要塌了下來,他不知道這個回答以後讓他如何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也不知道以後他該怎麽面對這兩個陪伴他長大的人。
陳興朝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自己的兒子,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就又聽着麻萍韻帶着哭腔說道,“你是被拐賣的,但是我們不是買家。”
“什麽?”顧安年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心裏的那塊石頭仿佛松動了一些。
顧穆扶着自己哭得快要暈厥過去的妻子坐在沙發上緩緩向他們道來,“當年我和你媽……我和我妻子,已經成婚五年了可是一直都沒有孩子,但是我們從來都沒有動過任何違法的想法,那天我去接她下班……”
當年他和他妻子都是小學教師,兩人不在同一個學校但是卻也如膠似漆。
那天他和麻萍韻一起回家,卻意外發現了一個頭上帶血的孩子躺在一條小巷子裏。
他們兩人立馬報了警并且把孩子送到了醫院,醫生檢查出來之後發現這個孩子體內含有大量的安眠藥,他後腦勺的傷口很深。
醫院立馬對他進行了救治,不過幸好最終把這個孩子救了回來,但是因為大量的安眠藥和大腦産生了創傷,這導致了他四歲之前的記憶丢失。
醫生說這可能是大腦的自我保護,他當時肯定是經歷了讓他十分恐懼的事情,所以才會導致失憶。
警察來了之後經過詢問和檢查覺得這可能是被拐賣的孩子,顧穆和麻萍韻一聽更加覺得這孩子可憐,小小年紀就要遭這種罪。
當時當地警方立馬開始嘗試尋找孩子的親生父母,但是由于那時候的網絡不發達,DNA對比庫裏也沒有孩子父母的血樣。
不過這并沒有打倒警方的積極性,他們嘗試着建立了一個丢失孩子和丢失孩子父母的血樣庫,他們打算進行全國性的血樣對比。
只不過這個計劃僅僅開展了幾個月就擱淺了。
當時當地僅僅一個原城市送上來的血樣就有幾百個,周圍各地送過來的更是多達幾千個,全國的血樣統計起來起碼有幾十萬份。
要知道,這整個藍星都是種花國的土地啊。
他們的對比數量太大,做一個血樣對比在那個年代起碼要幾百塊錢,這也導致組織的經費很快就用光了。
警察們沒辦法,只能把孩子送到了孤兒院,但是孤兒院也無法承擔起顧安年後續的醫療費用,他還需要持續進行治療。
最後是顧穆和麻萍韻把顧安年帶了回去,他們領養了他。
陳興朝聽完之後默默地站了起來,他來到顧穆和麻萍韻的面前,屈膝跪下。
“诶,您這是幹什麽呢,別跪,”顧穆想将陳興朝扶起來,“說到底是我們有愧于你啊。”
他的臉上帶着愧疚,他能夠想象得到眼前的這人為了尋找自己的孩子跑了多少個地方,吃了多少苦。
陳興朝擺了擺手,“我應該跪,是你們救了我兒子的命,我,我也沒想到我兒子當時發生了那種事,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看好他才讓拐子有了可乘之機,謝謝你們救了君君,不然的話……我再也無顏面對他死去的娘親。”
顧安年也跟着去扶陳興朝,他終于知道他後腦勺那塊一直伴随了他二十年的疤痕哪兒來的了。
他小時候問過養父母,但是他們只說是他以前貪玩兒摔的,他便也不問了。
如今看來,最應該跪下來的人是他。
如果當初顧穆和麻萍韻沒有發現他,沒有把他送到醫院,可能他早就已經死了。
顧穆看着他們嘆了口氣又接着說道,“當年警方懷疑你頭上的傷口是被人販子打的,估計是人販子覺得那時候的你已經死了,就把你扔掉了。”
當年他們發現年年的時候,年年就躺在地上氣息幾乎沒有,還是當時麻萍韻撕碎了她那剛買的新裙子給他簡易包紮了一下,流血的速度才慢了些。
“說起來是我們對不住您,”麻萍韻似乎是心情平複了些,她深吸了一口,“當年我們……”
麻萍韻和顧穆當年沒有想過把這件事告訴顧安年是因為當時負責顧安年的醫生說過,最好是不要在孩子面前提起之前的事兒,防止他想起那一天所收到的傷害。
他現在是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如果想起這件事的話,恐怕會導致他受到二次創傷。
他們聽了醫生的話也就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醫生說是等後續治療沒問題了,可以再慢慢提這件事。
顧穆和麻萍韻把這件事記在了心裏,小心翼翼地呵護着顧安年,可是顧安年有一次放學回來之後就給他們講了一個同班同學的事兒。
他說他有個同學是孤兒,她小的時候被現在的父母在門口發現然後養大的,估計是她的原生父母不要她了,就把她送到了別人家門口。
顧安年傷心地說班上那些人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所有人都在孤立那個同學,他們都說那個同學是沒有爹娘的孩子。
他說着又害怕地問麻萍韻,“媽媽,他們還說我是垃圾桶裏撿來的,這是真的嗎?”
麻萍韻當時看着兒子的神情心中非常害怕這件事情會讓顧安年想起他如何滿頭是血躺在小巷子裏的,害怕會讓年年的大腦受到傷害。
她只能摸着年年的頭安撫地說道,“你就是我親生的呀,你是從媽媽肚子裏出來的!”
也是自從這件事之後,他們便徹底打消了告訴顧安年真相的事兒。
一方面是害怕自己的兒子想起曾經的事會引發大腦的二次創傷,另一方面也是她害怕年年難過傷心,被人排擠。
她越說越堅定,甚至還說當時她懷孕的時候肚子有多大,生他的時候有多疼。
有的時候,一句話說着說着自己也就真的相信了。
麻萍韻打從那天起就把顧安年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或許她也有屬于自己的私心,但是她終歸是為了顧安年着想。
“年年,媽媽對不起你。”麻萍韻說完之後淚水又流了下來,她捂着又開始發痛的頭說道,“這麽多年來我們一直把當時的領養證藏在老屋子的閣樓裏,你要是不信媽媽說的話的話,你随時可以去看,我這裏也還有當年李警官的電話,媽媽也可以打電話的。”
顧安年看着養了自己這麽多年的母親頭又開始痛了,他連忙走過去幫她按着頭說道,“媽,不用了,我相信您。”
他原本都已經忘了他小時候問過他媽媽這個問題,可是現在麻萍韻一說,他好像又有了點印象,當年他确實有個同班同學因為是孤兒而被孤立。
而那個閣樓,從小到大他爸媽就不讓他上去,說是上面都是灰塵,雜物特別多。
只不過他聽完了所有的一切,卻并沒有回想起當初他到底經歷了什麽,不過這也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他的親生父親,而養育他這麽多年的父母也沒有對不起他。
事已至此,整件事情的來源經過都已經非常地清晰,陳興朝聽着這對夫婦講的只覺得心酸又高興。
高興是因為這對夫婦對他的兒子是真的好,完全當成了親兒子在養。
至于心酸……
陳興朝閉上了眼睛,良久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很舊的銀行卡,“這裏面是我這一年攢下來的錢,之前的錢都用來找君……年年了,你們要是不嫌棄地話就收下吧。”
“你們別誤會,我不是打算只用這麽點錢就抹去你們養他這麽些年所花費的金錢和時間,我只是……沒什麽能拿出來的了。”
他雙手拿着銀行卡遞了過去,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原本想着能找到我親生兒子帶回去,可是現如今……是我對不住你們,你們為年年費了那麽多心思,對他那麽好,我卻什麽都沒做。”
顧穆一聽連忙伸手攙扶住了陳興朝,“您也找了年年那麽久,這錢我們不會收的,年年是您的兒子,是我們偷走了您應該有的兒子的孝順,是我們對不住您。”
這件事誰都沒有錯,錯的是拐賣孩子的人,顧穆和麻萍韻撫養顧安年二十一年,陳興朝找了顧安年整整二十年,顧安年則什麽都不知道地活了二十五年,然而在這一天他卻經歷了那麽多。
二十年,人的小半輩子就這麽過去了,這苦苦的二十年誰又能知道陳興朝是怎麽過過來的,誰又能知道顧穆和麻萍韻是怎麽守着秘密就是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再次受到創傷。
沐燈趴在攤位上一邊吃着零食一邊用神識看着故事的發展,到了最後他們商量了很久。
他們決定讓顧安年叫回陳曦這個名字,不過他的小名依舊叫年年,陳曦還是顧穆和麻萍韻的兒子,但是他同樣也是陳興朝的兒子。
陳興朝婉拒了顧穆說是要贍養他的事兒,他已經麻煩他們夠多了,老子兒子都住他們家算怎麽回事兒。
他說他還是想在門口買手抓餅,這樣每天都能見到年年,年年想吃手抓餅了他就給年年做,如果哪天年年不想吃手抓餅了他就賣別的。
他只想就這樣每天看着年年,看着年年上班下班,看着那群孩子們。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年年幸運,他不希望拐賣這種事情再次發生。
沐燈看完了之後眼睛裏閃出了淚花,一旁的古雪松見狀問道,“小豆腐,你怎麽吃個燒烤味兒的薯片都能被辣哭啊?”
沐燈:“……”
“走了,收攤回家,讓你看看你爺爺啦!”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6-22 07:36:55~2022-06-23 03:20: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kufufufu 20瓶;橘子、一瓯清茗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