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凡後我愛上了死對頭 第 69 章 生死隔(三)

生死隔(三)

妖界,北極雪原。

蒼茫大雪覆蓋着無邊的冰川,天地間盡是一派芒目的冰白。蕭蕭寒風席卷于廣袤冰川,帶着刺骨的寒涼鋪築出死氣沉沉的肅殺之感。

一處隐秘的洞穴內,宙落獨自倚靠在一具水晶冰棺旁,看着洞穴外飄飛的大雪出神。

雪落無聲,可他卻分外明晰地聽到了,那日晚汐初次逢雪時激動的呼聲。

她被雪花打濕的睫毛,被雪染白的頭發,映着雪花的瞳孔,捧雪的模樣,在他腦海中明明還是那麽清晰。

可短短幾日,她就永遠地離他而去了。

如此紛飛的大雪,如此美好的景象,他們卻是以這種天人永隔的狀态一起見證。

宙落的鼻頭再一次酸熱起來,痛苦的熱淚從他眼中滑出,覆蓋了之前被風幹的淚痕。

他哽咽着轉頭看向冰棺中已經潔淨如初的少女,一時間再次被心痛的潮水淹沒,痛哭到不能自已。

作為妖界數十萬年才出現的一個絕世妖王,他正是從這片雪原走出去的。

他極盡殺伐,手段淩厲,心狠手辣,從未對任何人有過絲毫的真誠,卻唯獨想把一顆真心完完全全地交付給這個像雪一般純淨的女孩子。

唯有在她面前,他才能感覺到自己身上沒有鮮血與仇恨,不是身處深淵,不必如履薄冰,只是作為天地間一個純淨的生命,單純而快樂地活着。

可他還是失敗了。

敗給他自己對她說過的唯一一句謊話。

從前他從不信什麽因果報應,堅定着世界只由最強者主宰,所有人都将臣服于他的鐵腕之下。

可是這個像雪花一般脆弱的女孩,卻是給了他最重的一擊,讓他感受到了自己的罪孽深重,也頭一次嘗到了後悔的滋味。

這就是命運給說謊者的刑罰。

讓他眼睜睜看着自己最愛的人,死于自己的謊言之下。

在這漫天飛舞的大雪中,宙落頭一次像個臣服者一般,重重地埋下了頭顱。

天界,一重天,東部邊境。

莫離從混沌中醒來時,仍處于那種被悲傷占滿的失力感中。

那種心痛到極致的感覺,并未随着沉睡而有絲毫的減輕,反倒随着時間的沉澱,愈發沉重地讓人無法喘息。

她疲乏地睜開雙眼,看到自己頭頂是天軍營地中的帳簾。

在她身側,有火焰燃燒的滋滋響聲。

“玄越?”她下意識喊了一聲,聽到自己的聲音已沙啞至極。

帳外很快有匆忙的腳步聲響起,緊接着玄越就掀開帳簾走了進來。

“你醒了?”他滿懷欣喜地走到她面前,輕柔地撫上她的面頰。

莫離點了點頭,在他的幫扶下坐起身來。

“你那邊發生什麽了?等我趕到的時候,異變的天兵已經全都死了,你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而晚汐也不見了,她是被宙落帶走了嗎?”玄越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憂心地問道。

莫離慢慢低下頭,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又一下地鈍痛着。

可她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她死了。”

良久,她才艱難地說道。

“什麽?!!”玄越的眉頭陡然蹙緊。

“她是被綠刺異化了嗎?!”

莫離搖搖頭:“不,是狐毒。”

“狐毒?!”玄越震驚之餘感覺到了荒謬,“宙落不是喜歡她,還給了她王後的戒指嗎?他怎麽還會殺她?!”

莫離重重地閉着眼,像是剜開自己的傷疤一樣,回憶着當時的情形。

“當時我殺了向我和晚汐進攻的異變天兵,沒想到赤雷就混在其中。他拿着宙落的狐毒毒針想要刺殺我,可不知為何,那毒針莫名其妙地就轉去了晚汐身上。那個變故來的太快了,我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她說着用雙手捂住臉,用力喘息了好幾口,才有力氣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本來用青玄的清竹引緩解了她的毒勢,可她說宙落告訴她無生彼岸花是解藥,我見滄溟之心抵擋了綠刺對她的異化,就相信了她說的話。可等她一吞下花瓣,她就……”

莫離捂住自己的心口,心痛到再也無法說下去了。

玄越大致猜到了當時的場景,想象的到莫離現在有多麽後悔,痛心地把她緊緊抱在了懷中。

莫離渾身顫抖着,卻就是無法再流出一滴眼淚。

她的眼淚好似已經在那日流幹了一般,餘下的只有哽在心肺裏無處釋放又無法消解的哀痛。

“那她後來是被宙落帶走了嗎?宙落最後還是出現了,對嗎?”玄越的聲音放得很輕,也帶上了與她一致的悲痛氣息。

莫離在他懷裏點着頭,雙拳緊緊攥着,自虐般感受着指甲刺進血肉中的那種痛。

“他一定會付出代價的,他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玄越一下又一下地摸着莫離的頭,極盡所能地安撫着她。

然而莫離卻是緊咬着牙,胸腔中的憤恨成倍成倍地增長着,快要沖出血肉和皮囊,爆裂成一把鋒利的刃。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

莫離醒來的第二日,便不顧玄越的勸阻,強行拖着負傷的身體去參加了崇武閣的戰事會議。

自宙落放出綠刺以來,天軍潰不成軍,大批大批的軍隊被異化,自相殘殺。

前線幾乎只有玄越在的那支軍隊因為他氣團的庇護而存活下來,其餘的軍隊幾乎已經完全覆滅。

天軍主力大大受損,現已退避至東漠虛境與天界的邊境,以氣壁隔絕綠刺的侵擾。

而妖界上下士氣大漲,各分部蠢蠢欲動,預備着一舉攻破天界。

可宙落那裏卻始終沒有發出進攻的命令,不知是出了什麽狀況,還是在制造更大的陰謀。

當拂蒼在會中提及到這個疑點的時候,大家都猜測紛纭。

這時玄越代替莫離,說出了晚汐已死的情況。

一時間,營帳裏安靜得鴉雀無聲。

拂蒼在悲憫地注視了莫離許久之後,才開口問道:“所以,宙落這麽久沒發出進攻的命令,是因為晚汐?”

莫離冷着一張臉,不想做任何回複。

玄越看着她克制的樣子,替她回答道:“我想很可能是的。”

拂蒼點點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盡管她也很為這樣一個年輕生命的逝去而感到痛惜,但他們在戰場失去的同伴更是不計其數。

每一個生命都是沉重的,千千萬萬的重量累積在一起,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去哀痛。

她需要做的,是盡快結束這種局面,讓更多的生命安寧幸福地活着。

“那麽在這件事情中,存在着一個很大的疑點,就是毒針為什麽會突然刺向晚汐?”拂蒼理智地分析着剛剛玄越所描述的情況。

莫離此時方才動了動嘴唇,道:“我不知道,不過應該不是宙落自導自演的吧。”

她自嘲地哼笑了一下,笑容卻苦澀得很。

“那麽這就說明,在他的陣營裏,有人存在異心,并不絕對服從于他。”拂蒼說着,微微前傾了身子,“你們還記得晚汐曾經提到的黑衣人嗎?”

莫離的眼神裏頓時聚起了認真的神采:“您覺得是他做的?”

拂蒼:“因為要驅使宙落的毒針轉向,首先需要知道宙落有殺你的目的,其次要有這樣做的能力。而且晚汐當初在提到他的時候,也曾說聽到了他和宙落在争吵着什麽。這就說明,他們之間确實存在着分歧。”

“可他殺晚汐的目的是什麽呢?”莫離的心又抽痛起來。

她多想毒針當初刺中的是她自己。

玄越在一旁冷冷道:“或許是一種警告和威懾,強迫宙落聽從于他。”

拂蒼贊同地朝玄越點了點頭。

這時青梧問道:“那這個黑衣人會是誰呢?當時我們前線的探兵全部失聲被殺,會不會也是出自他的手筆?”

當初在兩族大戰開始之前,在東漠虛境駐守的探兵沒有反饋任何異常,所以天界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妖軍的入侵。

這直接導致了駐守在邊境的軍隊全部被滅,妖界大肆占領東漠虛境,而後天軍就一直處于被動反擊狀态。

天軍參戰後,拂蒼當即命人去調查了當初探兵失聲的緣由。

結果發現,所有探兵都在之前那個極不尋常的雷暴夜被清剿了,後來維持工作的探兵全部都是受人僞裝。

但天軍正式出兵後,僞裝的探兵又在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了,可謂是來無影去無蹤。

直至現在,他們依然無從知曉,這樣一番潛夜無聲的舉動究竟是何人所為。

正在衆人愁悶之際,弘玉突然看着莫離問道:“當初晚汐被刺殺的時候,你就沒看到跟前有別人嗎?”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種自上向下的審問,聽着讓人莫名不快。

但莫離現在也沒有心思跟他吵:“我沒看到。”

“哎,中看不中用啊。”弘玉意有所指地感慨了一句。

玄越當即冷冷回怼:“那也總比有些人一見綠刺就吓得落荒而逃要好。”

他說這句話,是直接戳了弘玉的肺管子。

弘玉作為天界大皇子,是一直跟在拂蒼身邊行動的。

他之前從未真的上過戰場,這次也不過是沖着立立戰功,回去好逼着他爹封個太子之位來的。

所以當綠刺襲來時,他一看到被刺到的天兵都會異化,就不管不顧地朝後方逃了。

雖然大家都不敢在明面上說什麽,但私下裏早把這個不被受封的大皇子嘲笑了個遍。

玄越本來對這件事情只是嗤之以鼻一笑而過,但誰叫弘玉好死不死非要嘲他的莫離,他就只好一報還一報,當衆給這位尊貴的大皇子下下面子。

果不其然,弘玉一下子惱羞成怒地站起身指着他道:“你說誰呢?!”

玄越涼薄地擡眼看着他,眼中絲毫沒有懼意。

“說的就是你,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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