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書的男主不可名狀[西幻] 第 72 章 流星
第72章 流星
黑暗一瞬間回歸了可怕的寂靜。
莉亞轉眼看着四周地面鋪滿的碎粒, 鏡面反射着暗光。
沒有了撕裂的聲音和低語，只有自己心髒鼓動的聲音。
感覺到腳邊的觸感，她低頭看去, 只見團子動着小短腿挪了幾步, 下意識貼着她。
最後那一段重複的聲音仿佛還殘留在腦海裏，久久無法消散, 那聲音……
不是無序的。
像是話語，像是在述說, 像是在渴求。
那聲音……它想要說什麽？
黑暗一如給予安靜的回應, 一抹光芒卻變得格外閃亮, 倒映進她的瞳孔。
她的瞳孔閃動，視野轉落脖頸處, 星光藍寶石的項鏈在這片黑暗閃爍着唯一的光芒。
四周, 地面的碎粒也一同閃爍起耀眼的星光。
閃動着，閃耀着, 最後光芒白曜。
莉亞忍不住閉上眼眸。
地上無數的星光碎粒瞬時浮動而起, 飛向黑暗。
她睜開眼。
星光閃耀, 無數的流星劃過, 星跡流轉，壯麗的星空景象展現在她的眼前。
寂靜無物的黑暗化做美麗的夜幕, 星光的碎粒化做一顆顆流星，這片沒有盡頭的黑暗就在她眼前，變成了星河璀璨的星空。
流星在星空留下星痕，無數星痕轉瞬即逝，它們從星空另一邊劃向這邊, 一瞬，一剎那, 閃耀的光芒美麗而耀眼，灼耀的焰尾在夜幕中留下無數鋪滿夜空的痕跡。
魔女定定看着這樣震撼而美麗的景象，數不清的星痕在她眼中晃閃而過……
“很短暫……”
團子睜大眼看着流星，聽到聲音輕淺地落下，仿佛浮萍的蒲公英被風吹散的自語，如同這片夜空的流星一般悄然無聲地出現又消逝。
它轉頭，擡起腦袋，被流星照亮的圓眸看向身旁的魔女。
魔女直直望着這片流星，無數流星的光輝在她的紫眸裏一閃而過，光輝閃動着她的發絲 ，她的臉龐，她的身影，她緩緩張阖的唇瓣，嘴角微微揚起。
“但很耀眼。”
在這片無盡的黑暗裏，只有魔女一人站在這裏，獨自看着無數流星在她眼前劃過。
流星的短暫，才能閃耀出那一剎那最為美麗的光輝。
這一刻，她仿佛與流星存在不同的世界。
它們往前，它們閃爍。
而她——永恒地站在那裏，靜靜地仰望着這片璀璨的星光。
獨自一人地……
忽然間，一抹光芒閃爍進她的瞳孔，夜空衆多的流星中，一顆劃動的流星突然轉動方向，徑直地朝她而來。
莉亞：“！”
意料之外的莉亞震驚地睜大眼眸，流星的光輝在眼前越來越龐大而耀眼。
她下意識閉上眼，擡起手臂護住眼前……
……
不甘……
痛苦……
嫉妒……
嫉妒情感濃稠地浮現，與無法辨明的渴望的情感交雜，心髒苦澀與疼痛，沉重得如同溺水之人，無法呼吸。
猛地深呼吸了幾下，身體驚起，坐起身。
視野逐漸清明，眨動了幾下。
木椅，挂起的獵戶的動物皮毛，灑入森林碧綠光景的窗戶……用木頭壘起的木屋的牆壁。
不是那一片黑暗，也沒有團子的身影。
她的視野突然不由意志地垂落，直直望向自己擡起的雙手。
這雙手被裹上了厚實的繃帶，如同舉起的結實的棒槌，這之上的手臂和身上都裹上了厚厚的繃帶，遮掩了所有肌膚。
拄着拐杖的老妪緩緩從門外走了進來，“受了這麽嚴重的傷，還能活着，真是奇跡。”
腳邊聲逐漸明晰，屋外，年輕的獵人背着箭筒，手裏拿着剛獲取的獵物回來。
“終于醒了？”聽到對話聲，年輕的獵人幾步跨進屋。
“你已經昏睡了好幾天了，我在森林邊緣打獵的時候，看到奄奄一息的你，就将你帶了回來……等過幾天，好好休養，你的傷就會好很多，就能稍微走動了……真沒想到，你還能打敗火亞……”
年輕的獵人還沒說完，莉亞從獵人震驚的神色裏看到這具全身綁着繃帶的身軀倔強地動了起來。
視野裏，綁着繃帶的手支撐着，雙腿落地，靠着牆壁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獵人走上前攔着他，不斷勸說着什麽，神情不解又驚訝，更是不贊同這種急切的行為。
老妪搖了搖頭，拄着拐杖輕嘆着氣。
視野底下這具身軀仍然執着地往前走，莉亞看着這手臂強撐的微顫，一步，一步，手上一圈繃帶被解下，沾着血的繃帶掉落地面，緩緩地，緩緩地……走出獵人的木屋。
年輕的獵人手裏捧着被感謝的饋贈，與老妪站在木屋門前，一直目送着那樣堅定的身軀離開。
為什麽？
莉亞看着這樣不穩定而顫抖的視野，她的瞳孔仿佛也随之顫動着，她不明白……
為什麽……
為什麽即使受到這樣的重傷也要堅持前行？
為什麽那麽急迫？
為什麽那樣急着離開？
連痊愈的時間也不想要等待。
這具身軀——他……想要做什麽？
為了什麽才要做到這種地步？
他沒有停下，視野裏的景色變化，走過一個地方又一個地方。
視野朦胧了起來，如同水霧覆落，盈盈閃動。
破空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驟響，緊接着什麽斷裂的聲音，一聲又一聲，然後接連不斷地轟然倒下。
那水霧朦胧的視角裏，反射着陽光的利刃飛速地閃過，沒有停止，利刃一下一下地不斷被揮動。
延綿的樹木一片一片倒塌。
直到手臂顫抖得終于握不住那把利刃，揮動的手臂間，利刃掉落，随着力度強大的慣性，轟然地飛砸向一旁，轟隆的聲響震動着這一方。
水意朦胧的視野擡起，下一刻，眼前卻落入黑暗。
盈動的視野被眼簾藏匿，有什麽覆在這之上，像要更加隐藏起這份盈動，将即要凝聚的水霧如同幻影般消彌在這份黑暗裏。
黑暗展開，衆多樹幹橫倒的景象變得清晰，水意緩緩消去，覆蓋在眼簾的手早已放下。
看着平原、山嶺、河流、雪巅，還有不一樣的城鎮……
不同的畫面一面一面展現在眼前。
莉亞靜靜望着這一切，聽着河流水聲流淌的聲響，感受着風吹拂而來的觸感，平原上鮮花綻放的花香，雪融的冷冽，繁華城鎮的喧鬧……
慢慢地，仿佛理解着，感受着——
他是在旅程裏。
轟隆一聲。
城鎮的房屋倒塌，碎石縱橫。
血染紅了視野的一角，龐大的尖銳的利爪死亡般掉落前方，尖爪覆着的鱗片本應堅韌無比，刀槍不入，卻敵不過面前的利刃。
視野眨動，緩緩地撐着利刃起身，身形踉跄了一下，仍然堅韌不拔地站起來。
胸前，細小的，清淺的，有什麽破裂的聲音恍然間細微地響起。
視野緩緩往下轉動而去，卻被周圍的變化而轉移。
眼前沒有了血色的浸染，周圍變得喧鬧，人影綽綽。
街道上，一張張女孩們欣喜的臉龐出現，裙擺晃動，她們眼神無比閃亮，臉上浮現激動的紅暈。
她們熱情地圍困了所有的空間，她們摘下頭巾、手帕、緞帶随身之物想要送給他，更想綁在他的手腕上，街道上更多的人也注意到而熱情地靠近。
視野仿佛無措，一下一下的、一頓一愣地掃過周圍，尋求脫離的方向而望向圍困的街道外，忽然間，視野恍然停頓，下一刻，身軀動了起來。
穿過層層擁擠的人群，急切地，跑動着。
一把抓住了一人的手臂，披風晃動，兜帽垂落，兜帽下陌生的長發女孩訝然地看了過來。
抓着手臂的手一下子松開。
街道人來往去，離開，前進。
只有一個身軀怔怔地定在原地，沉默的，沉寂的……
……
最為白曜的光芒恍然消褪，莉亞的視野重新倒映着這片無盡的黑暗。
星空消失，滿天的流星與星痕如同幻覺般不留下任何痕跡，一切回歸了熟悉的黑暗。
她直直地看着黑暗中，還沒從剛才那些片段的畫面裏出來，仿佛那裏還站着一個沉寂的身影。
那個身影……
“他……在尋找什麽？”
清脆的落地聲響起，有什麽從她身上掉落地面，彈跳了幾下，最後徐徐地在地面滾動。
這細小的動靜讓莉亞回了回神，她看了過去。
一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珠落在地上。
想起剛才那顆朝她沖過來的流星，這是那顆流星？
她走了過去，将它撿了起來，在光芒之下，珠子看起來更加清透，而且拿近了才發現，它還散發出甜甜的味道。
她轉動着查看它。
這不是玻璃珠，是一顆糖果，還是一顆透亮的琥珀糖。
手腕感覺到一絲刺痛，她愣了愣，一碰觸那顆琥珀糖，手腕上的咒言如同被觸發一般顯現出深紅的烙印。
“詛咒的咒言……對它有反應。”
她凝視手上的咒言，仰起頭，望着穹頂同樣的黑暗，仿佛在向這片黑暗呼喚和質問。
“詛咒……”
寂靜的回應，讓無數想要沖破的話語都沉澱了下來。
手腕紅色的咒言閃動，手指無意識地一松，琥珀糖掉落地面，滾動了幾下。
團子盯着那顆亮晶晶的東西，歪了歪腦袋，擡眼瞧了她一眼，就靜悄悄地邁起小短腿。
滾動的琥珀糖最後停了下來，停在她的光源之外，停在了無法看清的黑暗裏。
但琥珀糖清脆的聲響卻沒有停下，如同那黑森的洞穴裏滴答、滴答滴落的水聲，在無盡的黑暗裏擴大，蔓延。
心跳聲宛如在耳邊撲通撲通地跳動，警鐘猛然敲響。
陰冷、寒顫的風再一次吹拂而來。
密密麻麻的，無法理解的細語聲音侵占着每一寸呼吸的空氣，如同深淵深處激烈翻湧而出的黑暗。
憎恨。
恨意。
裹挾着所有黑暗情緒而洶湧，混沌的，不甘，痛苦，嫉妒……
欲望。
渴望。
所有情緒壓迫而來，沉重而密集，難以呼吸。
莉亞看着眼前的黑暗，這樣的情緒，和陷入畫面時所感受的一樣。
滋滋——滋——
漆黑的黑暗裏，黑色的液體蔓延而出。
它們緩慢地，濃稠的，黏膩的溢出，充滿密集而細小孔洞，仿佛會呼吸一樣，随着液體的流動，随着滋的一聲，消亡又張開。
黑色液體蔓延着，而那顆琥珀糖還在那裏，快要将它淹沒。
餘光落進了一抹小身影，莉亞緩緩轉動着視線——
團子！？
不知道什麽時候，團子同樣靠近了那裏，頓地停在幾步外的距離。
團子盯着不遠處的琥珀糖，黑液即将蔓延，它遲疑地往後挪了小半步，爪子啪嗒一聲落地，卻朝前更加邁進了一步。
此時，黑液開始從左右兩側蔓延而來，黑液發出滋滋的細密聲，湧動着，無息地，擡升，延展——
由黑液滋長而生的觸手擡起。
“滋滋滋滋滋滋——”
密集的動靜傳進耳中，莉亞驚恐地擡起眼，無法看清的黑暗中，無數的觸手從黑暗裏湧動而出。
“團子！”
呼喊聲中的團子沒有朝她跑過來，蹬起小短腿，直直地朝着琥珀糖跑了過去。
觸手湧動，朝着團子的方向而來，漫天的觸手與琥珀糖都倒映在眼前，近在咫尺。
觸手降臨的最後一刻，團子張開嘴巴，啪嗒一口将琥珀糖吞了進去，飛快地轉身跑開。
數量龐大的觸手襲來，莉亞也一同跑了起來。
黑暗中無法分清方向，莉亞沒有停止腳步，就在這時，右側的黑暗裏，一只觸手伸展了出來，纏卷上魔女的手臂。
莉亞盯着觸手，觸手的模樣明明更加黑深，觸感卻是同樣的，同樣的冰冷和黏膩，她眯了眯眼，擡起手臂，拼盡全力掙脫它的桎梏，冰冷的黑液仍殘留在她的手臂，身後的動靜越來越近，她站起身，繼續逃離。
只是，啪滋一聲驟然響起。
莉亞頓住了，怔怔地轉頭看去，團子邁出的爪子踩上了什麽，黑色的，密集的，不知道什麽時候，黑液已然流淌在它的腳下。
黑液裏瞬間擡起的觸手絞上了團子，而她想要有所動作，但無法邁出一步，黑暗裏伸出的觸手已經纏卷上她的身體。
只是一瞬間，他們被拖入了黑暗，最後連掙紮伸出的手也緩緩地掩埋在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