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 111 章 畫心

獨處的唐離和白術靜靜望着對方,留在原地,唐離從袖中拿出了手帕,上面依舊是之字沒有,她遞給他,淡淡一笑,白術心領神會地收下,溫柔道,“姑娘還想去放河燈嗎?”

“河燈無謂,但星火最佳。”唐離笑着回道,白術淡淡點頭,領着她來到望遠庭,看着隔岸的火光螢光明滅萬點,心情也漸漸平淡如水。

“從我記事起,禹都的一草一木便總是這樣子,不溫不火的,卻又總是無聲無息。”白術聲音緩緩,似要融化到清風朗月中,被風一吹,仿佛是薄薄的影子一樣随風搖曳,映襯着對岸的火光撲朔,“時間久了,景比人常。”

唐離嘴角泛起笑意,眨眨眼,“千年古城,總歸有千年的樣子,就像金陵一樣。”

“唐姑娘可是來自金陵?”白術一聽她主動提及金陵,當即眼色亮了三分,溫婉問道。

“嗯,實不相瞞,我從出生起便一直呆在金陵,這是第一次來外地。”唐離認真回到,同時心裏默念着,也是第一次遇見這麽美好的人。

“在下也時常去金陵游覽,皇都的确氣派非凡,不過比起哪裏的威嚴,我還是比較喜歡禹都的安閑,總日無所事事,卻也活得像一番樣子。”他視線一轉,伸出食指指點着不遠處的揭示,上面小攤林立,指點道,“唐姑娘,你看這些忙忙碌碌的人,雖然一輩子都或許登不了大雅之堂,鸾儀之殿,不也是活得一派潇灑自得其樂嗎?人的一生太過短暫,能活得三分糊塗已是十分難得了。”

“白公子雖然閑,但閑适卻獨獨缺了一分适。”唐離挑挑眉,望着白術直言道。

白術笑,“姑娘這是何意?莫非在下看着很忙嗎?”

唐離搖頭,“并非是說白公子忙,只是白公子雖然活得悠閑,卻并不如意料中那般灑脫罷了,唐離或許冒犯了,但從白公子這份憂國憂民的心意看來,要做到身心皆亡的境界,只怕還要再等幾年呢。”

白術靜靜聽完,聽完了忽然噗嗤一聲笑,唐離蹙眉,好奇問他,“唐離難道說錯話了嗎?”

“并沒有,在下只是覺得唐姑娘一板正經的樣子很少見,而且,”他把聲音放緩,低低的卻随風飄到耳朵裏,溫潤而有暖意,震顫的心神霎時都不安寧,“而且——很美。”

唐離瞬間憋紅了臉,她低下頭免得和他視線相撞,白術見她羞澀忙解圍道,“是在下唐突了,害姑娘誤會。”

唐離咬着嘴唇,臉色酡紅,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

她望着江邊的景色,低低說了聲,“很美。”

白術看着她,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方才姑娘說的對,在下的确心有不舍,對這世間眷戀太久,倒反而抽不開身了。我祖父早已入禪門已久,我本想随他而去,參悟佛理,奈何與我佛緣淺,只見不得要領。”

“王陽明曾說過,汝看此花時與汝同歸于寂,便知此話不在你心外也,說的大抵是公子這衆境遇吧,即便是被迫棄,也總是難以割舍,這便是人之常情。”

“是啊,天下一日動蕩不安,人心便永無寧日。或許,現世便永遠無果。”他說完,淡淡嘆了口氣,“東華今日邊界不寧,北辰蠢蠢欲動,不知何時能夠平息,一片太平。”

唐離沒有說話,她知道白術有一顆憂國憂民的心,這也是他現實所割舍不下的,悲天憫人這個詞用在人身上仿佛是多餘,可放在他身上卻恰好如一,量身定做,白氏一族千年前便為相國世家,運籌帷幄,決勝千裏,最終輔佐西涼成就一方霸業,而後千年根基生生不息,子子孫孫歷代以救國安民為己任。這一點,是身為白氏子孫的白術,從出生之日便耳濡目染的。

“唐公子,白畫與你是什麽關系?”唐離想了一會兒,還是想問清楚,白術究竟在白氏一族中位分如何,這也決定着他來日卷入棋局的定數。

“是我的祖父。”白術應道,随即視線定格在唐離的臉上,她感到這目光正漸漸深沉,最後厚實沉重仿佛有了千斤重量,似乎是憑空而來的歷險與考驗,他果然開口,一動嘴便是讓她猝不及防的問題,“唐姑娘,有一個問題,從我知曉你的名姓便已經知曉了答案,可我,終究還是要問問你的。”

“好,你問吧。”唐離努力讓心情平複下來,對她而言,此刻直面他需要更大的勇氣,白術是何等聰明人,她能猜測出他的身份,她的身份,他又怎會猜不出呢?

“唐姑娘姓唐無疑,又恰巧來自金陵,在下只想問,唐姑娘與皇室可有關聯?”

唐離點頭,“确有。”

她心中靜靜地喘息着空氣,身體确有幾分空虛,下一刻,他面前的人仿佛便已不是唐離,而是公主茯苓。她不知道自己該具體怎麽面對白術,甚至心底裏有些慌亂,從她心意漸轉的那一刻起她便清楚地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身份永遠是越不過去的鴻溝,深知日後會起牽連,可到這一瞬間來臨,卻還是這麽痛苦難熬。

但是,白術只是意料之中地點點頭,留給她無限的回環餘地,輕聲說道,“在下知曉了。”

她覺得困惑,卻又莫名覺得感激,二人身份光明正大地相對便意味着要行君臣之禮,她不想這樣,他也不想。所以一切只是點到為止,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他們相視一笑,回到了夜市上,再度兜兜轉轉,僻靜的地方總是多一份清幽,正與二人的秉性相宜。都是清淡如水的人,談話見不覺少了幾分只言片語,剩下的,總是相視無言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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