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第 95 章

冬日霧大,依舊是剛蒙蒙亮的天色,明栗和陳晝已經悄無聲息地從皇宮離開,來到昨日的早點攤。

今日的早餐比昨天要豐富些,陳晝将這家早點攤有的都叫上來了,滿滿的一桌。

明栗撥弄着桌上的梅花不倒翁,以虛化物将它變作周子息的模樣,指尖點在不倒翁頭上看它左右搖擺。

一會後又變成青櫻,再變成東野昀。

端着最後一盤早點回來的陳晝看着不倒翁變成自己的臉後無語。

虛化物這靈技真是讓你給玩明白了。

陳晝在她左手邊坐下說:“一大早就在這浪費星之力。”

明栗若有所思道:“什麽樣的父子關系,才會絕口不提這個人的存在?”

陳晝說:“因為暴露會有危險所以不提,和因為讨厭所以不想提,你選一個。”

“昨晚我問過陸弋,這六個孩子都是不同的生母,只有常曦公主是皇後的女兒,五皇子的生母勢力是如今的段家,比太子那邊要強勢的多。”

明栗屈指輕彈不倒翁,話說得漫不經心:“這太子的位置怎麽看都該是五皇子的。”

她不提常曦公主,是因為常曦公主是書聖養大的,光這一點,文修帝就絕不會選她。

選常曦公主,跟直接把大乾皇位交給書聖沒什麽分別。

陳晝拿起筷子開吃,順便陪着她分析:“立太子是三年前的事,三年前,或者再往前推幾年,也許發生了什麽才讓他下定決心立一個心智不全的人當太子。”

明栗見過太子,可以确定他是殘缺的。

帝都這麽多生死境,還有書聖在,太子想裝一個傻子絕不會容易,所以他不是裝的,他就是心智殘缺。

明栗說:“太子選妃還是五皇子奪位都不關我的事,只是昨天在沉獄牢看見個鬼鬼祟祟的人不敢過來,我就放了只竊風鳥過去,發現她最後回了東宮。”

陳晝說:“太子那邊肯定也有幫手,還有陛下的偏愛。”

明栗按住搖擺的不倒翁說:“父母太過明顯的偏愛,很容易讓被冷落的孩子心生嫉恨。”

“問題不止是偏愛,還有健全和殘缺。”陳晝說,“陛下說有書聖無太子,意思是書聖也不想讓一個心智不全的人做未來大乾最尊貴的人,兩人之間出現了分歧。”

文修帝與書聖之間的變得微妙是事實,從前情同手足,對彼此忠誠的人出現了分歧。

“所以他放北境外族的人進帝都,還把你找來,是想給書聖找麻煩,拖延時間再給太子鋪路。”陳晝微眯着眼道,“我甚至懷疑太子會死在他前頭。”

明栗看着變回梅花的不倒翁,伸了個懶腰笑道:“師兄,也別太相信文修帝。”

陳晝挑眉:“你有什麽看法?”

“我的看法……他跟幽游族是一夥的。”明栗捧起不倒翁,看它又變作周子息的模樣彎了眉眼,“但你剛說他是想給書聖找麻煩倒是對的。”

陳晝又問:“那你準備怎麽做?”

“我忙着找哥哥,沒空找北境外族,等他們自己找上來好了。”明栗說着擡頭,發現周子息不知何時坐在對面,正蹙眉盯被她捧在掌心的不倒翁。

周子息以目光點她掌心的不倒翁,“我已經出來了,讓它變回去。”

明栗哦了聲,把不倒翁變回去了。

陳晝聽見這聲哦,就知道是周子息來了,慢悠悠地擡頭朝明栗的對面座位看去,眼眸中卻倒映出一個熟悉的身影。

能被光影穿透的存在,人形卻有淡淡的黑霧彌漫,那張臉熟悉,眉眼神态卻帶點陌生。

周子息瞥眼朝陳晝看去。

陳晝望着他輕輕挑眉,打趣道:“你肯出來見人了?”

周子息說:“是你能見到人了。”

陳晝皮笑肉不笑地放下筷子,明栗看向超他們走來的梁俊俠,他似乎也看見了坐在對面的周子息,神色微怔,接着狂喜而來,朝周子息撲過去喊道:“子息——”

撲了個空,梁俊俠穿過影子結結實實地摔倒在陳晝腳邊。

在其他客人跟老板看過來時陳晝別過臉去,滿臉寫着我不認識他幾個大字。

明栗也低頭玩不倒翁,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梁俊俠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在旁邊坐下,問周子息:“什麽意思?”

周子息沒什麽表情起伏地說:“是你自己要撲一個影子。”

明栗說:“其實影子就是這樣摸不到……”

“你別說話!”梁俊俠瞪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辮子就是這個摸不到的影子紮的!”

明栗不說話了。

陳晝似笑非笑道:“舍得給他師姐紮辮子,不舍得給人看一眼,還不舍得給你抱一下呗。”

梁俊俠磨着牙道:“你都沒人性了,還只知道顧着你師姐。”

周子息淡聲說:“顧着師姐跟我有沒有人性沒關系。”

梁俊俠聽得愣住。

陳晝也有點意外地挑眉:“你還真敢說。”

明栗彎了下唇角,卻沒阻止,只是單手支着腦袋笑眯着眼。

梁俊俠在明栗與周子息之間來回看着:“原來你這麽喜歡你師姐,最先恢複的竟然是愛欲?”

陳晝說:“真該讓狗昀看看,他能直接跟你絕交再把你踹出七星城。”

周子息也皮笑肉不笑道:“哦,讓他試試。”

梁俊俠拍桌笑得不行:“行,你現在繼續拽,我看你以後怎麽辦。”

周子息冷冷地笑了聲。

明栗清清嗓子,将不倒翁按倒在桌子上又讓它彈起來,對梁俊俠說:“先說正事,你打聽到什麽了嗎?”

梁俊俠拿起筷子邊吃邊說:“跟楚家關系好,交情深的,要麽都已經死了,要麽早已不在帝都,分散各州,想要找到得花點時間。”

“也就是說在帝都,已經沒有熟悉楚曉的人了。”

當年楚家毒害皇後被滅滿門時,楚曉才十六歲,還是個小姑娘,在外面躲躲藏藏數年,回來後已經沒什麽人認得她。

“不過也不是全沒有收獲。”梁俊俠朝幾人眨眨眼,驕傲道,“我最終還是說服了趙夫人。”

趙夫人的女兒以前喜歡過五殿下常寒禾,為此與常常跟在五殿下身邊的楚曉起過好幾次沖突,那段時間天天在她身邊念叨讨厭楚曉。

也就是說——

“楚曉的心上人,多半是當今五殿下。”

楚曉放棄東野昀,拼命回到帝都,就是為了回到心上人的身邊,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就在常寒禾的身邊。

明栗想起昨天在沉獄牢見到的馬車陷入沉思。

梁俊俠說:“總之我先盯着五殿下這邊。”

明栗點着頭道:“那我先去趟武監盟。”

陳晝沒說話,他的任務很明顯了,繼續在帝都到處逛一逛,找找看是否有東野昀路過的蹤跡。

其實對明栗等人來說,找東野昀确實不容易。

以前也常有這種事,東野昀一個人在外浪跡,遇追殺,落陷阱,被關起來都不是第一次兩次。

東野昀會自己想辦法出來,實在不行,他還有一個保命符。

因為明栗的七星令在他這。

從前他出來後,氣不過就帶青櫻與周子息去砸場子打回來,沒有一次用到過明栗的七星令。

這一次去往帝都卻不知為何沒有将七星令帶上。

昨夜過後,北鬥明聖來到帝都的消息被傳開,大家都等着一睹明聖容顏,卻在皇宮蹲點不見人影。

書聖等在武監盟,他知道明栗一定會來。

于是他讓方回也等在旁邊。

方回卻不知道即将到來的人是誰。

柳琢已經回到武監總盟,聽其他人偷笑昨晚隊長在糞坑睡着的事,他裝作不知道的跟着一起笑,随着隊長的怒罵,聚在一起笑話的人們又紛紛散去。

紅繡還沒回來。

柳琢看見昨晚被她蠱惑的于木幾次朝門外看去,眼含期盼,就是在等紅繡。

傻小子。

柳琢轉身走開。

霍淩風在星簡樓裏找到天明才離去,神跡異能鏡花能讓所有監測類的八脈法陣對他失效,所以沒有引起守衛半點注意。

他悄無聲息地離開星命司,走過滿是雪堆的街巷,到盡頭轉角後看見等在那的紅繡。

紅繡靠牆站着,白日雪停了,她沒有撐傘,在霧茫茫中擡手順着長發,瞥眼朝來人看去率先說道:“平山曾說過他在帝都長到十四歲,我去他生活的地方找了一晚上,沒人記得他。”

“不過……我用心之脈窺探了一個又聾又啞的女人的過去,發現了有意思的事。”紅繡眯眼笑道,“她以前是宮裏的人。”

她的神跡異能出自心之脈,心之脈·重影,可以從一個人的身上看出他的過去,不是記憶,而是從天地星脈給她的無數細節連成的某種真相——你曾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以前用重影看過平山,發現他身上有種說不清的‘氣’,與天地行氣的走勢不同,是不會流動,也不鮮活,從出生開始就定型的‘氣’。”

紅繡說:“代表一個人的身份。”

“巧了。”霍淩風朝她遞去一片記錄書頁,“他出生那年,宮裏死了個妃子。”

“他回帝都那年,帝都也死了很多人。”

紅繡看完後輕嘆聲,原來如此。

看來她的朋友出身高貴。

那麽東雲來帝都,想必是知道了梁平山的身份。

紅繡說:“晚點再見。”

霍淩風應了聲,兩人各自離開。

一個得回星命司,一個得回武監盟,繼續找與牢獄有關的消息,如果梁平山是文修帝的兒子,東雲是為了梁平山來的帝都,那麽他們找人的思路或許應該換一換了。

天色明亮後霧也散了不少,街上行人來往漸漸多起來。

紅繡在街上逆着人群而行,嘴裏咬着長簪,雙手挽着長發走過時無意在人群中瞥了眼靠牆站着的男人。

喲,随便在大街路邊也能看見個心之脈強者。

陳晝目光掠過從前邊逆着人群走過的女人,輕輕挑眉。

買完東西回來的梁俊俠攬過他肩膀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帝都的漂亮美人真多。”

陳晝:“你光看人長得漂不漂亮?”

梁俊俠:“那不然呢?剛那姑娘不漂亮嗎?”

陳晝推開肩上的手沒好氣道:“你不認真看看那是個心之脈神瑩境界。”

世上心之脈強者那麽少,帝都這地方倒是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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