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第 102 章
在地星死牢升起星牆之前,帝都又迎來了不少客人。
夜裏大雪紛飛,卻都沒能落在青年肩頭就已消失。
跟在青年身邊的青櫻不時打量他的鬥篷,心裏想着為什麽我穿黑鬥篷,他卻能穿漂亮的嫩綠色,這顏色一看就很舒服,在大冬天的雪夜裏也是無比獨特。
青年似乎有很多傳音要處理,傳音符在他身邊圍繞成小圈,他一邊回複一邊對青櫻說:“藥要按時吃,兩個月後再看融合情況。一天之內不能超量使用星之力,不過你的神庭脈很強勢,也比以前增強了許多,所以一般到不了那個度,除非你想不開要去跟生死境及以上硬抗。”
“傀儡器術的影響還剩下一些,得靠吃藥消除,在沒有完全消除前,如果受傷會比從前更嚴重。”
“簡單來說,你現在只是一個可以使用星脈力量、結實一點的瓷器,摔太重了該碎還是得碎,這次碎了就沒法補起來了。”
青櫻點頭表示她有在聽。
“但是吃藥可解,你的星脈也會幫你治愈,兩個月後就不用再怕。”相安歌忙碌中抽空瞥她一眼又道:“傀儡器術的契約已經徹底斷掉,從今以後你是你自己的,沒有人可以再左右你的想法與行動。”
青櫻揚首朝他看去,彎眼笑了下。
相安歌問:“最重要的一點記住了嗎?”
青櫻拿出藥瓶晃了晃:“吃藥。”
相安歌擡手将眼前的傳音符們揮去,“那行,你可以走了。”
青櫻收起藥瓶問:“你要去找書聖嗎?”
“他給我惹了不少麻煩。”相安歌看了眼皇宮方向,那邊升起了道道連接天地的星牆,他別過眼朝武監總盟看去,“你要是沒把握不受傷,最好別去那邊。”
青櫻卻看向相反的方向,隔着重重街牆遠的地方,她感受到了熟悉的星之力波動。
兩人沒有說分別的話,卻各自瞬影朝自己想要去的方向離開。
冬夜裏的寒風呼嘯,瞬影而行時能聽見嗚咽的風聲,似怪物咆哮。
青櫻趕過去的速度很快,從前她對自己異常強勢的神庭脈無法控制,經過這些年的遭遇後,反而能夠駕馭,因此對各種靈技的運用也加強了。
她還想再快些。
前邊是被北境外族圍殺的陳晝,她知道明栗将陳晝從天坑帶出來時才終于能走出過去的自責,這次她才不會再眼睜睜看着師兄在她眼皮子底下受苦受難卻無能為力。
青櫻站在街牆上,呼嘯的寒風吹落她的兜帽,在陳晝回頭看來時,見到的是記憶中明豔活潑的師妹,不是那個被困在南雀邊界峰小屋裏的傀儡。
在師妹眼中,他也不再是天坑的奴隸。
“師兄!”
青櫻朝下方的陳晝揚起笑顏,朝他瞬影而去,一頭撞入陳晝懷裏。
陳晝擡手輕按着她的後腦,低垂的眼眸中似劃過笑意,手掌又移到她頭頂揉了揉冰涼細軟的發。
“怎麽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莽莽撞撞的。”
嘴上說着嫌棄的話,把人護住的動作卻無比溫柔。
青櫻把眼淚抹他衣服上後才站直起身,朝冥土等人看去,兇巴巴道:“剛才是誰打你?我幫你報仇!”
“你在旁邊站着看就行了。”陳晝把青櫻拉去身後,轉身朝冥土看去,原本慵懶溫柔的黝黑眼眸一瞬變得沉靜冷淡。
自陳晝為中心散去的星之力威壓似巨山崩塌,讓冥土等人臉色微變,才被冥水從神瑩幻術中帶出來的北境外族再次陷入神瑩幻術領域。
這裏确實不止陳晝一個人是心之脈神瑩境界。
可在這條街道上,只有陳晝一個生死境。
心之脈·萬葉飛花。
北境外族眼前飛過一花一葉,花葉翻轉時倒映着他們的模樣,目光對視的瞬間神庭脈被花葉牽制,無法像冥土一樣使用靈技克己破除,腦海裏深處最恐懼的印象被引出,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巨大的恐懼之中無法動彈。
神瑩幻術中的人時間意識被無限拉長,一個瞬息似有萬年之久。
殺意在悄無聲息地靠近,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冥水,她無暇破術,只得先試圖控制住陳晝,以同樣的手段窺探對方內心恐懼。
兩人星之力相接碰撞,冥水只窺見陳晝內心世界的一角,巨大的地坑和火線,還來不及多看什麽便被趕出陳晝的神庭意識,無法繼續窺探。
冥水捂着劇痛的心髒再次後撤老遠,擡頭朝站在街道中陳晝看去時,眼中多了幾分震驚。
這個男人……神庭意識和內心極其強大堅韌,卻又有壓迫十足的黑暗與之共生,破壞力極強的殺意反而讓窺探他內心深處的人遭到反噬。
陳晝朝冥水笑了下,帶着深意的笑容,在他擡手一個響指時飛花碎葉,站立的人們也似剛從幻境中醒來,卻來不及多看一眼人間,便被碎葉絞殺,四分五裂。
千鈞一發之際,瞬影而來的金袍祭司伸手搭在來不及反應的冥土肩膀,将萬葉飛花的殺招格擋,拎着冥土朝身後扔去。
在金袍祭司的指尖游動黑色咒紋字符,他懸浮在空中俯瞰下方陳晝,擡手朝他點去。
陳晝帶着青櫻瞬影撤離,在他倆剛站立的街道中忽然憑空出現無數星線,每一根都細小如針,卻又鋒利如刀劍,在街道中左右交錯刺穿一切,逼迫陳晝不斷後撤。
這一道殺陣直接将陳晝從街道中間逼至街尾,足尖落地街牆後撤離的下一瞬就見街牆被星線擊穿整個粉碎。
陳晝落地旁側屋檐上,擡頭看遠處懸浮在空的金袍祭司。
這人的實力跟冥土他們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生死境。
或者說……在生死境之上。
金袍祭司逼退陳晝後才以餘光朝從地上爬起來的冥土看去。
冥土很是羞愧,摸着腦袋垂着頭道:“大祭司,我給您丢臉了。”
金袍祭司收回目光,淡聲道:“我讓你們找明栗,怎麽把她放走了,跟這些無關緊要的人浪費時間?”
冥土又摸了摸鼻子道:“她雖然沒破境,但還是有些棘手,讓人追不上。”
遠處的陳晝打量着懸浮在空的金袍祭司,身邊的青櫻說:“這布陣速度快趕上子息了。”
“幽游族的人,階級在幽游族戰士之上,大概率是他們的祭司。”陳晝說,“連幽游族祭司都來這了,帝都的防禦堪憂。”
青櫻說:“應該是陛下或者書聖故意的吧,否則他們不可能悄無聲息地來到帝都。”
陳晝輕撩眼皮,現在的重點不是幽游族怎麽來的帝都,而是他們來帝都的目的似乎跟明栗有關。
他能想到兩種可能:帶走明栗,或者,殺了明栗。
無論哪一種他都不允許。
雪越下越大,冬日夜裏的霧也随之變大,街燈的光芒顯得越發虛弱,似有似無。
周子息站在迷霧街巷中,腳邊有幾根發着微光的星線纏繞成字符形狀搖晃着。
他站的位置在書聖的攻擊範圍之外,精确拉扯着自己與書聖的距離。
數道星牆升起後,帝都的人們就開始關注着皇宮的動靜,原本在街上巡邏的監察使們不知何時被撤走,前後左右都變得空曠安靜,人們仿佛憑空消失般,只剩下積雪的建築和冰冷的街燈。
周子息知道明栗去了西牆那邊找東野昀,但暫時不用擔心,因為書聖的重點還在他這,讓他有些在意的是遠處街道裏蔓延的星之力。
陳晝那兩人似乎跟幽游族的金袍祭司對上了。
北境那邊的人……周子息轉身,正要朝遠處街道的方向趕去時,卻腳步頓住,眉頭微蹙地朝左側街牆看去。
“喲,子息,好久不見啊。”
一聲輕慢地招呼在夜裏響起,迷霧悄然散去,蹲在街牆的黑影緩緩站起身來,将棍刀抗在雙肩,雙手吊着朝下方的人擡首。
他将白色面具移到頭上,露出充滿邪氣的笑意。
周子息餘光輕掃四周,霧氣散後,隐在其中的黑影都已現身,在他後方,前路,右側,都有戴着白色面具,以金紋點綴細密裂痕的攔路者。
一共四人,實力深不可測。
唯一拿下面具的秋朗目光傲慢又邪氣地點着周子息:“從怨塔偷跑出來的影子,怎麽去找了程敬白那幾個廢物,不來找我們這些老朋友?”
周子息嗤笑聲,眉眼無動于衷,淡聲道:“你比他更廢物、懦弱、無用,而且——讓人惡心。”
秋朗聽得似笑非笑,看不出喜怒,轉眼對站在周子息後方的白面具說:“你聽見了,我就說他現在嘴巴更毒吧。”
白面具攤手,脆聲道:“可他罵的只是你诶。”
“是嗎?”秋朗又看回周子息,笑道,“你可不能厚此薄彼,也罵巫良麗兩句來聽聽。”
周子息神色淡漠,看向秋朗的目光充滿嘲弄之意。
巫良麗攤着的手又晃了晃:“看吧,他只覺得你惡心。”
“這可有些不公平。”秋朗居高臨下地審視周子息,“你看看你如今的樣子,被洗掉人性的地鬼,狼狽不堪,到底是誰惡心?”
“周子息,令人惡心的是你。”
随着秋朗話音落下,無聲的威壓自這片街巷散開,地面灰塵顫抖,街燈瘋狂搖晃發出聲響,周邊屋門窗戶甚至出現細微的裂痕。
周子息處于威壓中心,也是被攻擊的目标,卻仍舊站直身軀。
秋朗從街牆上跳下,似在欣賞獵物逃生,沒有瞬影,反而漫步朝前走去:“半個時辰之內,把這只惡心的地鬼帶回去,以後你想跟程敬白說什麽,我幫你代勞,夠意思嗎?”
周子息腳邊星線散開朝秋朗殺去,秋朗揮動棍刀斬斷,瞥眼瞧見另一根星線飛速盤成一個圓形字符擴增形态。
秋朗朝周子息後方的白面看去:“你就只打算站那看着不動?”
巫良麗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再散開,以自我為定陣,法陣範圍擴散,将這一片整個隔絕,飛射的星線将周子息擴增的圓形字符撕碎。
同時另外兩名白面也動身朝周子息趕去。
周子息擡手指尖星線似刀刃劃動将兩名白面斬退,下一瞬,手持棍刀的秋朗就已到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