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小店 第 114 章 年輕的加盟者

這個世界在黑與白之間永遠都存在着暧昧不清的灰色地帶,正如研究社與聯盟,都固執地以各自奇怪的方式游走于現實和虛幻之間,自然界和非自然界之間,善與惡之間,情與法之間,過去與當下之間,歷史和未來之間。

巫小婵和杜諾并肩站在這九十九級祭臺之上,相對心思難猜,心意更難明。不久之前——的确是不久之前,兩人初識于蘇市三中那堂正正經經的藝術指導課上。巫小婵決計沒有想到,她所見的那位年輕得出奇,并且可以稱得上溫柔的“杜老師”,會以一個這樣隐秘的身份游走于古老而沉重的心靈歸宿和聲色酒肉的花花世界之間。或許她曾經察覺到過杜諾的不凡,或許還曾不甚在意地想過他是個在高牆大院兒裏被錦衣玉食養大的少爺,養尊處優,如無意外,應是一個癖好奇怪、僞裝身份以捉弄別人為樂的纨绔子弟。杜諾也決計不曾想到,照片裏那個一臉沉靜淡然的女孩兒,如今會同自己一起站在這裏,以滾滾洪流中微爾小石的力量,決定非自然能力界未來走向何方。

“研究社各位前輩,小輩杜諾今日在此植木,是想向各位介紹一個人。”巫小婵手一緊,杜諾沒有征求過她的意見。“這是巫小婵。”果然,他舉起她的手,高高越過頭頂,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宣布,“研究社年輕的加盟者!”

衆人或了解地點頭或淡淡一笑,像觀看一場儀式一般。巫小婵突然覺得五指指尖鑽心地一痛,手一陣抽搐,指尖分明有血流下來。她想掙紮,卻發現自己所有的掙紮都無濟于事,杜諾的手就像千斤重擔壓着她的手緩緩往地面按。

“請各位做個見證,以後照顧照顧這個不懂事的小輩。”

離地面還有十公分,血一滴一滴往下滴,竟形成一道血簾,可見這傷口割得毫不留情。巫小婵冷冷地看着杜諾,漸漸想曲起手指來。旁的人看不出這隐秘的較量。杜諾察覺到她的反抗,手一頓,但沒有放開她。他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幫我,我會幫你找到林雀子。”巫小婵心神一松間,手已經觸到地面。五個指尖的血很快就在地上浸出一線血暈,梅花點子似的,将連未連,将斷未斷。刀、光、燈、景,血點子,梅花似的…巫小婵心神一震,驀然想起這樣一個奇怪的畫面。

她的确曾見過這樣一個與此時異常相似的畫面,那未曾發生卻又真真實實地存在着。杜諾,你可曾把我問你的那句話放在心上?我問你,你信不信有一天,我們會反目成仇?

巫小婵壓低聲音,問出那句她曾經問過的話:“杜諾,你信不信有一天,我們會反目成仇?”而這一次,杜諾回答的是:“如果有人會成為你的仇人,那個人一定不會是杜諾。”言罷,松手。

有掌聲響起,不緊不慢地,很是突兀。司馬琪拍着手掌走過來,啪、啪、啪,她向巫小婵伸出手,說:“歡迎你的回歸。”巫小婵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與她相握,聽見她繼續輕輕吐出這樣一個稱呼,“行者。”巫小婵不自覺地手又是一緊,她卻輕飄飄地先一步把手抽開,巧笑倩兮,絲毫不落痕跡。

杜諾,我的事你這位司馬老師到底知道多少?

杜諾卻沒有迎上巫小婵的目光,他自去與他的前輩們寒暄。明明是他獨斷,明明是他專行,他此時卻沒有一點兒做小伏低、求得原諒的姿态。杜諾,你真是個人物!

現在的時間其實已經是半夜,來的人陸陸續續離開,杜諾在巫小婵耳邊說:“記住這些人,往後說不得還要打幾個照面。”巫小婵不理他,杜諾猶自淺笑。五指指尖尤粗糙地疼,杜諾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握住她的手,裝模作樣地吹吹:“這疼是你必須承受的,不然青柳在這裏,他早能…”巫小婵抽出手,沒讓他把話說完。也不知他是健忘還是放肆,竟置她先前的“警告”于無物,動作做得越發親密且熟練起來。餘為在遠處遙遙地向他們擺擺手,後退着消失在“地平線”上。接下來的事情他不便參與,且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他還想着他的功課沒有做完,華大的獎學金可不是那麽好拿的。

“怎麽,你難道還準備讓我跟人促膝長談?”巫小婵盯着杜諾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轉身離開。經過司馬琪時,她略一低眉颔首:“司馬老師,你說得不對。這于我,根本算不得回歸。”杜諾明知道巫小婵并非非自然能力者,卻就這樣強行讓她加入研究社。他是感知者,其他人沒理由懷疑他的判斷,然而這個司馬琪呢?她也清楚嗎?她這算是默認這一“不合乎規矩”嗎?

杜諾的想法并沒有誇大的成分,他們所做的的确是能改變整個非自然能力界未來走向的大事。不出三天,研究社的所有人都會知道,有一個叫“巫小婵”的人已經成為他們這個“世中之國”的一員。而這話傳到聯盟的有些人耳中,“巫小婵”就不僅僅是一個名字那麽簡單。行者竟然會在研究社的陣營裏,這絕對不可以!

“我就是要讓他們自亂陣腳。以前行者雖說不配合聯盟,但也并未與研究社有什麽大瓜葛,所以即使是在當初那種情況下,他們也不願意魚死網破。然而現在…”他像個精于算計的商人,“渾水才能摸魚。不把這鍋水攪渾,怎麽能抓到隐藏在表相後的真實?”他沒有說他的私心,而或許這個私心才是他這麽做最主要的原因——他只是想用整個研究社的力量更好地保護她。

“行者為什麽會站在研究社一邊呢?”也有人在這樣思考,“我們聯盟對她還不夠客氣嗎?”

“這件事不會像我們想象的那樣簡單。”米乙坐在議事殿的靠背椅子上,說。她是在說給憤憤不平的溫煜聽,更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緒。“我們比研究社的腳步晚太多。從兩魂人出現,到後來行者出現,我們才開始注意到巫小婵這個人。可是研究社竟然早就派人接近她,并且還讓她進入他們的老巢亞歷斯。這是為什麽呢?”

“是啊,照溫姈的說法,行者身上沒有非者氣息,而且,研究社那幫人不是一向認為自己不需要救贖嗎?那還找行者幹什麽?”

“或許他們找的根本就不是行者呢?”

“十一姐,你是說…”

“行者身邊可還有一個貨真價實的非者,魔瞳的擁有者——魔子。先前阿姈一直錯以為葉鹿舟是魔子,可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個從小就被送回蘇市老家的哥哥,而他的這個哥哥——葉孤舟,才是真正的魔子。葉鹿舟不過是因為那點兒血緣關系而沾上些許魔子的氣息。如果說研究社當初是沖魔子而去的話,這倒說得通。畢竟魔子跟行者形影不離,我更願意相信他們找到行者是個巧合。”

研究社找到行者确實是個巧合,但不是這樣的巧合。

“在魔子這一點上,确實是我們敗。”她這句話說得沒有什麽情緒。

“十一姐,我腦子還是很亂啊…魔子怎麽會出現在聯盟呢?聽那兩位說魔子幾乎是後她們一步進來的,而算來那個時候我們的人連行者是誰都還不知道,我們都還沒跟行者打上交道,魔子就已經來到聯盟,難道行者能預見自己會被抓…呃——請到聯盟來,讓魔子先行來探路?這也不對,魔子來到聯盟後一直沒跟行者碰面,而且,他來聯盟後剛開始還很正常,在鬥場把那個自由非者打得落花流水。我看那小子那時候兒挺清醒的呀,可是據王小皮說,他曾經消失在林原裏一段時間,回來後就變得神經兮兮的,後來竟然還一而再再而三地攻擊明主。後來那幫人的脫逃也跟他脫不了幹系,會不會那小子一直是在裝瘋賣傻?為的就是引起騷動好讓那幫人有機會逃脫!”

“不像。”米乙簡短地說。如果是裝的,豔鬼大人不可能看不出來,而且細細想來,他其實沒有裝的理由。

“不過那小子也真是厲害,竟然能跟淏主對上招兒。他手中的那把劍也很古怪,非界史上從沒有出現過那麽一把劍。還有他在鬥場使用的匕首,真真是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非界史上也未曾出現過。那小子到底是從哪兒搞來的那些寶貝,全是在開外挂呀!”

“我們從來都對魔子知之甚少。”米乙說,“對兩魂人、對行者也是一樣。其實…最讓我想不通的是兩魂人的消失,還有,我們最後對行者的‘忽略’,難道這整件事裏面還隐藏着一個可以控制人的精神的高手麽?”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