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小店 第 128 章 洋槐和白楊

從時光小店步行到亞歷斯要不了多麽長的時間,葉孤舟卻還借着這點兒時間給她補最近的課,巫小婵這才知道最近上的多是醫理課。“是司馬琪老師的課?”“嗯,司馬老師還是亞歷斯醫務室的醫生,她上節課還說準備要把我們一個個的給拐到醫務室去,給她打雜。”葉孤舟低低地笑起來,一轉頭卻看見巫小婵面無表情,不知在想什麽。他趕緊收住笑容。

呼啦一陣兒風撩起巫小婵系發的藍絲帶,一抹藍色在眼前晃過,她一下子回過神來。看着前面那群騎單車的男孩兒女孩兒的背影,巫小婵忽然感慨地說:“哪天咱們也買輛自行車吧,感覺應該會不錯。”葉孤舟一聽,饒有興味地看着她:“以前倒沒看見你騎過。”“我不會,”巫小婵說,“當然是你載我。”“哦…好啊!”

“其實亞歷斯騎單車的校俗是這兩年才流行起來的,聽說以前學校大門口到地下停車場這一大片兒地方經常會堵車,讓校方很是頭痛,于是就有人提出要在亞歷斯提倡‘單車行’,剛開始還找到帥氣的男學生和靓麗的女學生為此代言,于是慢慢就有人開始拒絕家裏開車接送,改為自己騎車。”“是嗎…”“啊,其實不買賬的也有很多。現在騎車的大多都是附屬高中的男生,大學部的一般會自己開車來,所以這塊兒地方還是經常堵,不過比之以前已經改善很多。今天的路就很是順暢嘛…”“的确…”

就這麽一路走走說說,很快亞歷斯的大門就近在眼前。時不時就有騎單車的男孩兒不管不顧地沖向大門口,一瞬又漂亮地剎住,下來推車前行,和原本坐身後的女孩兒邊走邊聊,耍點兒嘴皮子逗得女孩子笑靥如花。葉孤舟想到有一天他也會那樣載着巫小婵,逗她那樣笑,嘴角就不禁揚起來。不過很快,他的臉色就陰沉下來。

自走進亞歷斯大門以後,就不斷有人對着巫小婵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眼神大都或戲谑、或震驚、或鄙夷。巫小婵自然不會注意不到,她轉頭去看葉孤舟,他的樣子一定是知道些什麽,但好像并不打算對她明說。巫小婵便也不打算問,反正這肯定不會是什麽好事兒。一回來就遇到這種事兒,不得不說真是“不遂心”。看向她的人,她也偶爾看過去與對方目光相觸,倒是并沒有什麽過分的輕蔑。這到底是因為什麽呢?她不在的這些天,發生過什麽?

事情還得從兩天前說起。

文可——巫小婵的舊相識,文竹的妹妹,打算借自己哥哥的相機拍幾組照片作為攝影課的作業——她的相機正好幾天前不小心被摔壞,正在檢修不能使用。文竹這個人,就喜歡整天價兒的脖子上挂個相機到處晃悠,看到什麽有趣的就拍下來。他也沒有定期處理那些照片的習慣,只是隔段時間會翻出來看看,篩選清理一遍。好巧不巧,文可來借的時候文竹并沒有刻意去清理,實際上他也沒在意相機裏到底有些什麽。相機幾經輾轉落到文可同班一個男生手裏,原本是要幫她把她的攝影作業發到亞歷斯的校園網上,結果這老兄手一抖就點了全發,裏面的照片竟然全都被發上去,一張不落。這可好,不出十分鐘,亞歷斯的論壇、讨論群和貼吧裏一片熱議,文竹相機裏的某幾張照片一時被推到輿論中心。照片上的男主角是亞歷斯大學部叱咤風雲的人物杜大少爺杜諾,而另外的主人公呢?自然就是巫小婵。

巫小婵把目光從照片上移開,看看周圍一圈兒等着她解釋的人,默然無語。這裏頭有幾張她倒還有印象,是那次受杜諾“邀請”去赴杜老爺子的壽宴,她穿着杜諾送的“橄榄綠”,腳上是一雙對她來說高得離譜的高跟鞋,不小心被杜諾“偷”去一個吻。還有一張,拍的就是不久前華大門口那一幕。

“真是無法不讓人遐想啊…”趙司故作高深地感嘆。多日不見,他現在似乎比以前白白胖胖不少,徐蕾現在也越來越放肆,都不用打招呼的,直接上手,狠狠地在趙司臉上捏一把:“小白君所言甚是啊。”混搭的語言風格。她轉過頭來對上巫小婵,說:“小婵,藏得夠深的啊。以前我說起杜諾的時候你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老實交代,你跟他到底什麽關系?”

“啪”的一聲,不輕不重,衆人都向着聲音的制造者看去。葉孤舟不緊不慢地從課桌肚膛裏抽出幾本書來,又是“啪”一聲拍在剛才那本書上。他好像什麽都沒聽到一樣,從容地抽出一本書推到巫小婵桌上:“那天你說要我幫你挑本兒書看,這本不錯。”不管是刻意還是無意,總之巫小婵不再理會徐蕾那問,拿起書來随手翻翻,順便漫不經心似的問:“課程是怎麽安排的?”“上午是自由閱讀,下午醫理課和娛樂課。娛樂課要跟五班一起上,有個小比賽。”

“哦。”合書,起身,出門,一氣呵成。徐蕾指着巫小婵離開的方向,尚未完全反應過來:“她幹什麽去?”“曬太陽。”“哦,走!”她拉起趙司就要走。趙司住腳把她盯住:“幹什麽?”“曬太陽。”“要上課的!”“你笨啊,不知道邊曬太陽邊看書嗎?”“哦——”很多人似乎一下子明白過來什麽,不約而同地用拖長的聲音表現自己的恍然大悟。不一會兒,衆人都陸陸續續收拾書,準備邊曬太陽邊上課去。葉孤舟坐在座位上嘆口氣——你們是絕對找不到她的…

巫小婵不得不承認,她這是刻意。刻意避開其他人探詢的目光,一個人來這偏僻地兒。這是學院裏最大的一片樹林,四季常綠的高大喬木筆直地指向天空,只漏出一點兒破碎的光。即便是白天,這裏也始終開着路。她挑一把看得順眼的木椅,拂去上面些許斷枝落葉和灰塵,舒舒服服地靠坐着,借着路燈的暖黃色光線,自在地讀起書來。她真誠地、輕聲地、不急不緩地念:“城市是安靜的,在黃昏,暗淡的星辰從它們的昏厥裏醒來…”

巫小婵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身後的樹林裏,一群人正鬼鬼祟祟地往這邊張望。“哎,你們哪個知道她這讀的是什麽?”“《我想生活的城市》,一個外國詩人寫的詩。”“真的?”“我騙你幹嘛?”“呵…看來還挺文藝…”“這種女孩兒不是你最拿手的嗎?怎麽樣?去不去?”“去就去,嘿嘿…你們就等着瞧好戲吧…”

巫小婵正在讀書,突然頭頂籠罩下一片陰影,書上的字頓時變得模糊不清。于是她只得停住,擡起頭來。沒想到來人一句話都沒說就徑直挨着她坐下來,奪過她的書:“真巧,我也喜歡這首詩。”巫小婵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人,窄臉,高挺鼻梁,身上有草木的氣息。他看詩似乎看得歡喜,嘴角翹起來,眉眼彎彎,真是人畜無害。巫小婵轉過頭來,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她不知道該怎麽做出一副友好的樣子來與這個陌生人聊天,便索性閉口不言。許久,來人才發出聲音:“我是‘洋槐’,你是誰?”

這詩裏有一句話是這樣的:小小的群山環抱如一塊白色的衣領,洋槐在那裏生長,還有纖細的白楊,這衆樹之國的**官。

如果眼前是個足夠有浪漫情懷的女孩兒,她一定會回答:“我是白楊。”這真是再好不過。這人的确是這麽想的。樹林裏剩下的人不約而同倒吸一口冷氣。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不愧是“情聖”啊。情聖男生臉上挂着矜持的笑容,等着面前的女孩兒說出他早就料到的話,然後用一個默契的眼神把一顆芳心攥在手裏,可是他等半天也沒得到任何回應。其實巫小婵已經回應過他,她說的是一個“嗯”,只是這聲“嗯”聲音太低,不曾能被耳朵捕捉到。男生仍然鎮定,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男生甚至湊得更近,像是要親吻她一樣。呼吸噴在臉上,癢癢的。

巫小婵睜開眼,便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臉,和一雙帶笑的眼睛。躲在樹林裏的人幾乎驚得要跳起來。“你在幹什麽?”巫小婵說。如果是了解她的人,一定能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一絲不尋常。可顯然,面前這個人不是。“我想看看你的眼睛。”他說。“哦?那就認真看看吧。”這話一出口,那雙眼睛頓時黑得淡漠而純粹,像是幽深的潭水,被施與神秘的咒語。施咒的潭水,是萬物都逃不脫的誘惑。“走開些吧,我其實不喜歡有人靠我這麽近。”男孩兒臉上仍然挂着笑,雙眼卻黯淡無神。就像是奴仆對主子的服從。“是。”

“站住。”他聞言站住。巫小婵站起身從她手裏抽走書,說:“你很累,還是躺着睡會兒吧。記住,你不認識我,也從來沒見過我。”“是。”“睡吧。”男孩兒躺在木椅上,眯上眼睛,再不知人事。巫小婵不知想到什麽令人心情低落的事兒,幽幽地嘆口氣,抱着書慢慢離去。

她不會知道,在她離開後不久,樹林裏立刻竄出兩個人來,想叫醒睡在木椅上的男孩兒,卻怎麽也叫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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