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 182 章 殺神

“為什麽。”

他看着自己手中鮮血淋漓的心髒，硬的宛若一塊紅色石頭，“辛孤是女娲石之身，有了女娲石，孤才能真正複活，到那時，便再也不需要尚風夷這架軀體。

“所以，你不是他。”

“當然，一萬年前火燒不滅淵時，你本該記住孤。你竟然會流淚？”他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晶亮的液體，透明，光亮，凋零，轉瞬即逝。

“神不該有感情，枉費鴻鈞教了你千萬年。”

胸口的血汩汩湧出，殷染了白衣，一朵又一朵黯淡的花在夜裏盛開，鬼魅如火。

女蘿嘴角閃現一抹離奇的笑，宛若冷淡的，猙獰的哭，心髒在掌心血淋淋跳動的剎那，刻下永恒，前塵往事，怨念糾纏，浮沉因果，皆以複蘇記起，血湧如柱間排山倒海而來。

她站在茫茫無跡的斷崖旁，等待着詛咒的發作，清澀的淚中淌落腥味的紅，一脈脈的血，靜靜流淌，肝腸寸斷，亘古無垠。

“我全都想起來了。‘嘴角彎起，女蘿聲音近乎蒼老，“汁光記麽。冥界黑帝，萬年前想要複活，結果被我所滅的汁光記。”她平穩無奇的話含着戲谑，隐隐藏在含鋒的末尾，汁光記眯起眼睛，看她時已是一眼窟窿，發絲黏貼在眼角，嘴角微翹，一目一眇。

他掌中的女娲石開始出現裂隙，片片剝落，山野在晃動，不可遏止地化作粉末飛揚在紛亂的空中。

他皺眉，錯愕，飛沙在指縫間無法抓取，無法挽留地飛逝溜走，宛若天長地久的歲月，那樣匆忙，不待反應不留餘地地沒落，褪去，最後是空空如也的空，萬籁俱寂的寂。

他大驚失色，“你——”

“我本無心，奈何以塵心釋之。”女蘿牽牽嘴角，用剩下的那只眼睛注視着汁光記，墨發，青衣，翩翩如許，再美只不過空有軀體，不是尚風夷。

影子在她眼中無神地回蕩，最後定格，女蘿閉上眼，天地瞬間暗淡下來，群山跌宕，餘音渺茫，她泫然，對南無夜道，“南無夜，守好唐離的魂魄，天塌了，我頂着。”

說完，鋪天蓋地的飓風襲來，怒吼，咆哮，女蘿獨立，身上的傷口在迅疾愈合，傷口結痂傷疤墜落，煥然如新眨眼間脫胎換骨，周遭的世界翻天覆地，霎時天低雲垂，風月失色。她淡然閉着眼睛，眼角遺留一滴淡青色泛紅的淚痕，一切都在颠倒，一切都在崩潰，大慈大悲大破大立，不慈不悲不破不立！

她擡起手，指甲尖尖仿佛浸滿了毒，向面前的汁光記輕輕一點，飄渺而不容抗拒，一股強大的毀天滅地的氣勢自她周身迅疾蔓延開來，包攏着失色的天地，海枯石爛的天地，任它天荒地老，驚天動地！

汁光記未動分毫，他面前多了一個遮擋，玄發使出渾身解數，咬牙強撐，“黑帝快走，辛孤已經蘇醒了，再不走，就遲了。”

他話還未說完，喉嚨突然被緊緊鎖住，緊接着喉結處傳來骨頭的咔嚓斷裂聲，一節一節，毀聲滅跡，他痛苦地張着嘴，目眦盡裂，全身痙攣，欲回頭望汁光記最後一眼，頭瞬間被割下，鮮血淋漓滾落在地。身體卻還殘留着意識，被風刃千刀萬剮受盡折磨，最後抽搐倒地，滴血未剩。

女蘿一腳踏上這不辨人形的頭顱，在玄發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中，面無表情道，“唐離死前只說了一句話，你怎配開半句口！”

說完，旋即碾碎成粉末，灰飛煙滅再無生還之機。

汁光記手中燃起黑色的火焰，神色沉沉，“萬年前滅孤冥界全族，震碎萬年玄鐵，封孤七魂六魄，千裏冰封化作不滅烈淵，辛孤，我們的帳是該好好算算了，今日孤留你不得！”

女蘿冷笑，“萬年前你妄想以混元石為引重生，吸其萬年精魄為己用，膽敢動他半分，我滅你冥界滿門又如何？可惜，我常聽老頭以慈悲為懷，你有事上古神祗，天命未絕，索性放你一馬，分鎮七魂六魄望你好自為之，可沒想到，這一萬年間，你和你的手下從未停止過蓄謀。南華的隕落，北朱的堕仙，都是你一手所為，你妄圖挑起六界紛争坐收漁翁之利，借混元石歸位，着實該死！”

她拔出山阿，天昏地暗翻江倒海，雲山海月都震蕩，風馳電掣的一擊，摧枯拉朽，群山回蕩，摩擦聲震顫聲聞風喪膽，女蘿向汁光記一刺，盡歡之際悲從中來，她睜開未瞎的一只眼，血色翻滾沸騰，面前的人，不是汁光記，而是鳳栖梧。

他重重接下山阿，千鈞雷霆，不改其色，女蘿登峰造極又一跌失足，憤懑冷淡，“閃開，我要殺汁光記！”

“你的對手是我。”他如風一般利眼霍然翻開，餘音未了，“不然，你永遠也別想找到他，救回尚風夷。”

女蘿乜斜他一眼，墨雲剎那間層疊漫卷不可收拾，潑墨般的大地黑如狂怒，鳳栖梧手執燭照砍來，女蘿調轉劍鋒相對，二劍相磨，流光爍金，發出太陽精魄般的光芒，電光火石噼啪作響，天地暈眩，萬物打轉。

“你終于回來了。”鳳栖梧眉目緊鎖，蓄力而發，嗡嗡震顫聲響徹寰宇。

“鳳栖梧，一千年前的恩怨，是該了了。”女蘿挑起劍花飛逝，血自胸中狂湧掏空，滾滾如岩漿炸裂沸騰，“我不樹敵，敵自樹。”

“我們的恩怨，不止千年。”千鈞之力的回環，鳳栖梧目射金光，眼中盡是戾氣，冷酷而生硬，野蠻而絕情，千萬重金色的光芒包圍籠罩着他，發出璀璨奪目的斑斓霞光，光舞千千萬，金羽閃爍，明滅交錯，惡意恨意怨毒荼毒一齊翻滾湧來，浪卷雷轟，他招出太陽燭照，女蘿解開幽熒封印，念動咒語，兩儀神獸現形相戰，掩日彌天，不周山霎時天搖地動，轟然崩塌。

晝夜颠倒，彌天盈地的光芒過後，世界靜如涅槃，萬物沉睡無聲，熠熠光輝杳然而去，留下亘古不變的萬古星辰，發出浩瀚的隐秘的光。

一萬年的歲月醒來，只争朝夕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