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 192 章 半心

“兩個很不平凡的人,曾經談過兩場很不平凡的戀愛,然後,落得了平凡人的恥笑。”女蘿抿抿嘴唇,“但是我從沒後悔過。”

“我也沒有。”尚風夷握住她的手,久久沒有放開,窗外月朗星稀,女蘿靠在他肩頭,低語道,“你非我傷,卻為我傷。”

尚風夷閉上眼,在她耳邊呢喃,“你非我心,卻在我心。”

一千年,一萬年,歲月終于到了這一天,不長,不短,恰是一個輪回。

東華宮

唐離倚在後窗浮雕旁,老樹上的葉子七零八落,而她孤獨得似是其中伶俜一枝,她伸手接過一片落葉,幹枯縱橫的紋理旋即揉碎在風裏,零星而逝,宛若煙沙。

國破家亡,滿目瘡痍,原本以為死時已是訣別,卻未曾想過會再度醒來,她手裏拈着女蘿從地府寫給她的信,上面自己潦草,一看便是她親手所書,她與尚風夷打算去遠山清修,游山玩水從此不問世事,正好可以把她帶離皇宮,再也不用回來。

窗外風大了幾許,吹掀起幾扇珠簾,唐離扶欄凝視着面前一湖靜水,神情微變。出宮生活不問世事是她從小到達的夢想,曾以為這份念想遙不可及,卻沒想到竟然能活到足以視線的一天,她心裏有點欣喜,卻不知為何又含着淡淡的失落的,很複雜的感情在彼此糾結掣肘,她用手捂着心口,很清楚地在感受到心在痛苦掙紮,不由神色又暗淡了幾分。

身後傳來腳步聲,緊接着銀鈴般的聲音響起,她轉過身,對着面前的念奴嬌微微颔首致禮,念奴嬌豁達一笑,“殿下,身體可還好?”

“嗯,還好。”唐離很自然地手從心口放下,雖是不留痕跡,可念奴嬌微揚的桃花眼還是敏銳捕捉到了。

“可是心髒又痛了?”念奴嬌一聲嘆氣,道,“當初閻帝用造化玉蝶給殿下治病,雖然寶物藥性奇高足以起死回生,可偏偏還是缺一味心肝藥引,需要引真心愛你之人的血液方能渡劫,皇上知道後便為殿下割了半顆心。”

她說的不急不慢,娓娓道來從容不怕,可唐離的內心卻在隐隐作痛,她身體裏多了蕭眠的半顆心,這半顆心無時無刻不再提醒着她身處皇宮的無奈與落寞,孤獨與寂寥,有了這半顆心的監視,她仿佛哪裏都去不了。

唐離把手中的信箋揚了揚,聲音平淡入水,“過幾日我會同女蘿一塊走,離開皇宮。”

“殿下是皇後。”念奴嬌聳眉。

“我,不是。”唐離努力向她解釋,“當時嫁給蕭眠不過是為了和親而已,如今天下已經平定,我對他已經沒有利益可圖了,他會有他江山社稷,我也會有我重新的生活。”

“的确,皇後大不了可以廢除換人。”念奴嬌狡黠一笑,眸色加深,聲音輕佻道,“但是殿下只有一人啊。皇上把心都給了你,殿下就這麽一聲不吭地走了,那得多傷他的心。”

唐離搖頭,“傷他的心輪不到我。何況他心如磐石百毒不侵。”

“只有至惡之人才會百毒不侵,皇上在殿下心中就是如此不堪嗎?”念奴嬌悠然道。

“他殺了我的父皇,害死了我所有的兄弟姐妹,害死了白術,我永遠不會原諒他,永遠不會。他踏着我親人的屍骨登上皇位,他活該煎熬,活該孤獨。”唐離心痛之下毫無顧忌,心中久久來擠壓的憤恨脫口而出,毫無保留,說完之後,卻陷入了彷徨與虛脫之中,雙眸失神,無力地看着面前的空氣,身心落魄。

“可他救了你。”念奴嬌一笑,“不是嗎?”

她繼而輕輕一嘆,聲音中充滿惋惜與無奈,“殿下還不明白麽,皇上将心掏給你,不過是為了從你心中取回。盡管他知道,一輩子,永遠都或許取不回,因為你根本不愛他。”

“你喜歡蕭眠?”唐離怔楞時問道。

念奴嬌爽朗一笑,“是喜歡,我對他比對別人只多那麽一點點,不過都是過去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麽,應該不了。”

唐離陷入沉思中,她想勸一勸念奴嬌,可還未開口,她便道,“殿下,還記得在禹都時我和殿下有個約定嗎?将來若是有機會,殿下答應幫我做一件事情。”

“你,”唐離神色遲疑,很擔心她會借此讓自己留下,永遠不能出宮。

“殿下多慮了。”念奴嬌看着她憂心忡忡的神色,輕描淡寫道,“我有一個孩子,我希望殿下能幫我照顧他,撫養他長大成人。”

唐離一下子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沒想到念奴嬌會托付給她這個任務,尴尬道,“我沒帶過孩子。”

念奴嬌風情萬種地掃了她一眼,很是直白道,“我也沒有。但我想跟着殿下總比我好,我整日在風滿樓中人來人往,小孩若是在那怕是長不好。”

“呃……”唐離想想這孩子若是養在風滿樓中會是何等凄慘,不由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念奴嬌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微翹,唐離看着她變幻莫測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解,不禁問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念奴嬌揚了揚頭,撇撇嘴角,面無表情道,“蕭眠。”

唐離愣了片刻,陷入了無邊的惆悵中,神色糾結而複雜。念奴嬌冷靜地看着她,命人取來了煙管,一口接着一口,她倚靠在宮門前,噴雲吐霧身姿婀娜潇灑,點了朱砂的火紅眼角卻總是按耐不住地向宮內的唐離瞥去,唐離內心鬥争了許久,終究是起身對她點了點頭,念奴嬌心裏的石頭終于落地。

“有一事我不明白。”唐離始終還是無法釋懷,“你為何要把孩子托付給我,蕭眠和你,親信應該都很多。”

“很簡單。”念奴嬌纖纖素手握着象牙煙管,神朗氣清,毫不猶豫道,“因為你是我見過的最善良的人,不會傷人。我把孩子托付給你,很放心。溫柔正确的人總是難以生存,因為這個世界既不溫柔也不正确,但是它并不能阻止溫柔的人繼續溫柔,正确的人繼續正确。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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