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 195 章 鳳求凰

“剛剛送別完，應該在皇宮城門外。”

蕭眠抓起殿中的鶴氅，急急忙忙慌慌張張地救往宮外跑，一望無垠的茫茫雪地中，唐離靜靜地邁着步子回宮，她屏退了身旁跟随的侍衛婢女，一個人獨自走在荒清四寂亘古無垠的雪地上，好像穿越了時空般虛妄而不真實，腳下踏的雪綿軟輕松，每走一步便發出窸窣踩實的聲響，不遠的距離仿佛是今生今世的路，遙遠而長，卻又清晰可辨。

俄而雪驟，暗淡的天空下雪沒停的落下，她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雪花在掌心融化，涼涼的濕滑的觸感滲入骨髓，蔓延至心中。

她驀然擡起頭，高大的城門前，蕭眠披着白色如雪的鶴氅，衣袂飄揚，涼寒孤豔，帶着果決狠戾的霸氣。他的目光靜靜注視着她，唐離的腳步停下，看到他的眼神無形中軟了下來，冷清的眸中似是融入了一片雪，溫暖的化開，朦胧了雙眸。

他低低咳嗽兩聲，向她走了過去，把身上的鶴氅解下披在她身上，二人一句話未說，唐離看到他單薄的薄羅袍，停留了一步，蕭眠随她停下步伐，狹長的鳳眼含情脈脈地望着她，酥暖無聲。

“你舊傷未好，自己穿吧。”唐離把鶴氅解下，準備還給他，蕭眠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溫度令他皺了皺眉，唐離想要抽出手，他不許，緊緊握住，再也不放，重新固執地将鶴氅披在她身上。

以前他曾經幻想過，今生只要遠遠看着她的背影便好，即便看不到，呼吸着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氣也好。他追求她，僅僅是為了失去。

可上蒼如今給他了一絲生機。

他們一路行至宮內，永夜宮前有個小小的人影，看到唐離當即遠遠的撲了過來，歡喜道，“皇娘娘，你終于回來啦，我好餓呀。”

唐離蹙了蹙眉，“那我讓人送來午膳，是我疏忽了。”

蕭眠聽到唐離親口對自己小孩抱歉，心裏很是不爽，捏着孩子的小臉蛋嚴肅道，“宮裏沒吃事？你皇娘娘要休息，你整天纏着纏着她怎麽行？”

小孩被他一訓，一張小臉當場委屈巴巴的，唐離看了心裏不忍，勸道，“他只是個孩子，你怎麽能這麽說他？”

蕭眠見她眉眼微蹙，很是不喜的樣子，生怕惹她厭惡，忙又改口道，“我怕你太辛苦。”

唐離心知方才自己的話太過急切，看到蕭眠這麽忙措，很不好意思地低了低聲音，“我喜歡孩子，看着他不辛苦。”

“嗯，皇娘娘最喜歡我了。”小孩拉住唐離的另一只手，喜滋滋道。

蕭眠看着小孩很是得意的樣子，忽然間心生一股酸澀醋意，長得小還真是可以為所欲為，唐離的手自己費盡心思都不牽過，他竟然随随便便就拉上了。

蕭眠一想到此表情立馬陰沉下來，小孩童言無忌道，“皇爹爹，你怎麽臉黑了啊？不高興嗎？”

唐離微微仰頭看向他的臉，蕭眠忙恢複如初，鎮定道，“你看錯了。你父皇我很高興。”

話雖然如此，可唐離的神情卻還是沒能補救回來，她聲音冷淡道，“你不喜歡孩子就不要吓他。”

蕭眠暗地裏攥着拳頭，頭一次感覺到了百口莫辯的滋味，柔聲道，“他是我的孩子，我怎能不喜歡呢？”

“那若是不是你的，你就不喜歡了？”唐離發問。

蕭眠愣了會，搖搖頭，溫和湊近她耳畔，低聲道，“你喜歡的我都喜歡。”畢竟是在宮中呼風喚雨了十幾年，他的反應迅疾無誤，堪稱完美無瑕。當然很有幾分厚顏無恥的感覺。

唐離聽後果不其然臉微微一紅，眉眼微垂，向一旁瞥去，很不自然道，“回宮吧。”

蕭眠将心中的喜悅盡皆掩飾而去，牽着她的手向宮中走去，絲毫不肯松開。

某一日唐離正在後庭鳳尾竹下小憩，蕭眠不知不覺地走了過來，看着她的睡顏小心翼翼唯恐怕驚醒她，唐離過不會兒醒了過來，看到他略微有些吃驚，“有事嗎？”

“嗯。我在民間找到了一個女孩，叫容眉。”蕭眠鎮定道，盡量不讓自己的話坦露細枝末節。

唐離手中的書卷掉落在地，她慌忙地站起身來，聲音很不同尋常地帶了幾分急促，“在哪裏？”

“已經帶來宮裏了，在外殿。”蕭眠靠上前去拉起她的手，眉眼微垂，柔聲道，“我帶你看看？”

“嗯。”唐離急忙點了點頭，連他握住她的手都不覺得突兀，眼神中帶着幾分殷切和期許，随他到了外殿，纏枝紋羅漢榻上坐了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頭上挽着個長長馬尾，眼神晶瑩剔透，像是空山新雨後的明淨琥珀，蔚藍中帶着幾絲墨綠色，平添幾分狡黠和神秘。

她聽到了唐離和蕭眠的腳步聲，一躍腳尖落地，挑了挑眉，叉着腰看着他們，視線逐漸定格在唐離身上，平靜的面孔上忽然就漾出十足的欣喜，似是湖面泛起了漣漪，伸出手指來隔空指着唐離笑道，“我記得你，禹都廟會上的大姐姐。”

唐離眼神激動，快步走到她容眉前，蕭眠不禁放開她的手，只聽唐離的聲音有些顫抖，“你叫容眉？”

“是啊。”容眉笑呵呵道，同時又問，“大姐姐，你是我姐姐對不對？”

唐離點點頭，“是。”她神色微微有些起伏，眉眼微蹙似乎在糾結，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父親呢？”

“死了。”容眉簡潔幹練道，聲音清脆得簡直不像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唐離驚愕之中看着她那雙藍而神秘的眸子，上面似乎蒙了一重深深的霧霾，一眼望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