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剖丹後 第 41 章 待宸淵和君寒互殺,同歸于盡……
方才那些話讓君瑤心中隐隐有了某種荒謬的猜測, 但夜闌沒給出她答案,就先被手下急忙叫走了。君瑤隐約聽到些他們的對話,似乎是宸淵那把融合了金丹的靈劍躁動不已, 穿梭在鬼域毀了大片屋瓦,卻無人能制伏它。
這下, 君瑤是徹底被夜闌囚禁起來了,封了修為設了結界,不能走出這座宮殿半步。就像被折斷羽翼的鳥雀, 剝奪了她翺翔天空的權利。
她聽侍女說,海族被滅後, 夜闌對久岳反倒出奇的寬容,好吃好喝供着,不論久岳怎麽罵髒話都不苛責。又有侍女附和這是夜闌知道久岳和君瑤是朋友,不想讓君瑤生氣才做出的退讓容忍。可見王上對這位準王後的愛意。
君瑤聽着只是冷眼冷笑,典型給個巴掌再給顆糖的行為, 竟還能誇誇做談資,跟這群鬼實在沒法溝通。
她把殿內所有鬼都趕了出去,落個耳根子清淨。但縱使安靜下來,她如今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麽了。
無力感席卷四肢百骸。
君瑤突然回想起, 上一次這般絕望還是三百年前從紅樓出來的那日, 為了一口飯去扒垃圾桶, 結果被三個餓鬼揍到奄奄一息。
可夜闌當初把她從死亡冰冷救回魔族, 如今卻親手推她入地獄。
造化弄人。是不是每個救過她的人,到頭來都得捅上她一刀才算還了恩情。
君瑤被囚了八日, 修為就如凍成了冰沖不開封印。她沒心情吃一口飯,精神每況愈下。直到夜闌所謂迎娶她大婚的前一日,侍女送來喜袍和珠釵發冠。
以防良辰吉時出岔子, 所以今日要試衣。君瑤任由她們擺弄着,理雲鬓、貼花黃,鏡中女子明豔動人,卻偏偏沒有一丁點生氣。
到了最後點绛唇,銅鏡突然反射出一道月白清光,轉瞬即逝,君瑤的眼眸随之亮了亮。
“怎麽還沒弄好?”她開口催促,又道:“剩下的我自己來整理,你們去把夜闌叫來,就說我要請他看一看這身喜服。”
只要不提出離開宮殿,她的吩咐還算有些分量。等所有侍女都退出門外,君瑤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推開正對着梳妝臺的那扇窗。
那道清輝是宸淵的靈刃,她必不可能認錯。
君瑤探出窗棂張望,果然,融合了宸淵金丹的靈劍登時竄入殿內,還繞着她周身轉了兩圈,最後懸停在半空。
想起那日夜闌的手下向他禀告說,這靈劍已然成了妖器,嗜血好殺,威力巨大,所有妄想試圖阻攔住它的鬼都成了劍下鬼。但這劍能出現在這裏,就說明夜闌并沒有收服它。
君瑤并不怕它,很放松地伸出手去觸碰。
靈劍用劍柄輕輕碰了碰她的手指頭,是示好的意思。
又瞬間縮小成短匕,鑽入了君瑤寬廣衣袂藏匿起來。
這是指有人來了?君瑤立馬心領神會,站回梳妝臺前對着鏡子分出兩绺長發于胸前,故添幾分秀雅之感。
“吱呀——”殿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人是夜闌。
君瑤側身去看他,幾日沒見,他眉間戾氣更濃了些,應當是被宸淵那在鬼域毀天滅地的靈劍弄得心煩。
夜闌目光落在君瑤身上,她頭頂金花八寶鳳冠兒,肩落雲霞五彩披蓋兒,雙唇抿了朱砂紅,美得讓鬼族清晨第一縷彤光都遜色三分。
只一眼,夜闌眉宇間的戾氣就散了大半。他和君瑤前兩次都鬧得不歡而散,沒想到她會主動找自己來,還是這般驚豔的傾城色。哪怕心裏有氣,也原諒她了。
“這幾天在忙什麽?”君瑤先走到他面前,主動開口。
距離沒靠的太近,但端得優雅淺笑,沒了剛被囚那兩日的冷淡和硬氣。
但只有君瑤自己知道,她踹在袖中的手,緊緊握着由靈劍幻化成的匕首。眼前這個魔鬼最是目空一切,她只有先放低姿态示好,才有機會下手。縱使殺不了他,也得搏一搏,挾持住這鬼域之王做籌碼,逃出去。
“沒事。”夜闌在桌邊坐下,說了兩個字算作回答。
他雙腿岔開,腰胯間垂挂的銀骷髅碰撞出幾聲細響,在偌大宮殿裏回蕩,聽的人後背發涼。
“倒水。”又是低沉開口,背脊挺直,一副等着人伺候的自大模樣。
君瑤咬牙告訴自己要忍,茶壺中的涼水還是兩天前換的,早就陳了。但一想到是夜闌喝,她當即倒了滿滿一大杯,甚至如果不是身上東西都已經被夜闌搜走,她還想趁機下個毒。
正這樣暗搓搓想着,夜闌忽然轉頭來看她,“別想着給我下毒。”
君瑤拎着茶壺的手險些一顫,轉而端起茶杯遞到他面前,不動聲色道:“你若不信,我就自己先嘗一口。夜闌,這幾天我待在這裏想清楚了。與其做無謂的掙紮,不如貪圖享樂,順應接受,來得更安逸些。”
夜闌目光犀利打量着她,在她皙白貌美的臉上一寸寸挪移,仿佛要把表層皮膚都揭開來探究。
眼前姑娘再美,她到底是只狐貍。狡猾、機敏,還可能随時會跳起來咬你一口。他早就做了慢慢馴化的準備,顯然是不信這樣輕易就能從君瑤嘴裏順從的話。
而君瑤也知他戒備心重,無聲吸氣,又問:“這身衣裳好看嗎?”
夜闌盯着她點頭,“不錯。”
君瑤笑笑,“還有更好看的。”
她擡腕,手指輕撚左右兩抹衣襟,沿着肩線往後推。正紅百褶裙鋪在腳邊,如春日牡丹綻放。
夜闌面上表情不動,但君瑤細心發現他眸光在衣袍落地的剎那,閃爍了下。
緊接着是金玉腰帶抽開,她每一個動作都進行得很慢,如霜雪潔白的肩頭暴露在空氣中,君瑤走上前兩步蹲在夜闌的膝邊仰頭看他,“你那天說過,只要我聽話,就不動魔族,這話還作數嗎?”
“作數。”夜闌沒碰她,但視線已然停駐在了那裸露的皮膚,從嗓子眼壓出一聲低笑,“怎麽?現在肯用你自己換魔族的存亡了?”
君瑤斂眸“嗯”了一聲,裝的隐忍極了,又道:“還有哥哥的解藥。”
夜闌道:“放心,等時候到了我自然會救他。”
“可明天就是我們的成親禮,沒有哥哥作證,算不得數的。”君瑤嘗試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勾住他搭在大腿的手指,暧昧牽起往床榻邊走去,“要是這會兒将解藥給哥哥送去,明日興許還能讓哥哥送我出嫁。”
夜闌瞥了眼床帳,又看向君瑤胸前因呼吸起伏若隐若現的峰嶺,喉頭幹燥,呼吸已然重了。
“好,解藥我會給你。”他說着掌心頓時托起一個錦盒,随手抛到了桌上,然後反客為主地摟住君瑤腰身。
一番天旋地轉,君瑤背後抵在床面,微微擡頭,夜闌虛壓着她,硬朗的臉出現在上方。
君瑤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緊張地偷瞄了眼桌上的錦盒,既然解藥已經到手了……她去摸藏在袖中的匕首,準備在夜闌神思再沉淪些時出手。
她看着夜闌的瞳孔逐漸與自己的瞳孔焦距重合,心跳凸凸得仿佛要跳出胸膛,暗中将匕首轉了個順手的方向。
“瑤兒,你很聰明。”夜闌的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重回冰冷,“但美人計對我沒用,你遲早會是我的人。”
君瑤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夜闌原本順着她腰線游走的手突然握住了自己攥着短匕的手。微涼體溫刺得她一個激靈,而與此同時靈劍也從她袖中竄了出去,連光影都沒捕捉到,就已經在夜闌側臉劃破一道輕傷。
“該死……”君瑤聽見夜闌低罵了聲,原本還帶着點玩味情-欲的眼瞳瞬間染上陰翳。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她生怕靈劍落到夜闌手裏,當即拽住他的衣袖,阻止夜闌起身去追。
既然計劃已經敗露,君瑤也沒必要再做戲了。那靈劍已然跑遠,她推開夜闌坐起來,随手扯了件挂在屏風上的外披搭在雙肩,遮住一片外洩春光,連帶着周身氣質也變得冷淡。
夜闌擡手擦了擦臉上血跡,再看向君瑤的眼神愛恨交織,末了,意味不明地道:“瑤兒,你又傷我一次。”
君瑤不甘示弱地回望,“榮幸之至。”
“別再想着動小心思,明早帶你回魔族。”夜闌理了理自己松散的衣袍,丢下這樣一句話甩袖走了。
君瑤松下一口氣,雖然計劃沒成功,但好歹解藥拿到了。
她重新站到窗邊,只見窗外一塊岩石頓時光芒大盛,在君瑤眨眼的功夫間,幻化回靈劍。她眼睛頓時一亮,能随意變換形态的靈劍,難怪夜闌怎麽也拿不下。
君瑤靈機一動,“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靈劍直挺豎在半空,稍稍往前傾了下。
君瑤琢磨着,這應該是點頭的意思。
她又拿起桌上的錦盒道:“既然你能百變形态,那能幫我把這個送回魔族嗎?”
音落,靈劍立馬變成了一個錦囊,敞開口處,示意君瑤把東西放進去。
“稍微等一下。”君瑤将解藥放入後,拿出筆墨給君寒寫了兩句囑托的話,然後把錦囊口繩抽緊。
如今夜闌的修為被宸淵封去大半,倘若解藥能順利送到,君寒在明早之前就能醒來。而君寒看了她的說明後,定會集結魔族部下,屆時,夜闌帶着她回去走一趟迎親儀式,正好趁機反殺。
君瑤心中算盤打的如意,難得連這一覺也睡得香甜。
次日清晨,她被早早叫起來,又是一番折騰裝束。出殿門前,豆芽從被褥裏冒出頭,竄進了她懷裏,趕都趕不走,只好帶着它同行。
夜闌今日也是紅喜服,伸手來牽君瑤卻被她冷冷躲開,陰笑道:“過了今日,你就是我鬼域的王後。瑤兒,你以為自己還能躲多久?”
君瑤顧自坐進前往魔界的鬼車,恍若未聞,沒理他。
夜闌乘坐的鬼車在她前面一輛,所過之處,盡是鬼族在兩側夾道跪拜。君瑤心底隐隐升起些不妙,這麽多鬼族都跟着他們前往魔界,真要開了戰,會是一場不善的較量。
到了魔界入口,君瑤率先下車,走過夜闌身邊時意有所指地道:“不過是迎個親而已,這出動半大個鬼族的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把魔族變得和海族一樣下場。”
“防患于未然罷了。”夜闌看着她輕笑,“畢竟我要娶的是他們的魔尊殿下,萬一有人不答應,難免要采取更強硬的辦法解決。”
君瑤心裏咯噔,夜闌多半是知道她的籌劃了。
她強裝鎮定走在夜闌身邊,魔宮殿門大開着,明明是最熟悉的家,此時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前方有個人影逐漸步入她視線,當君瑤看清來人高大的身軀,眼眶一熱,“哥哥……”
“瑤兒別怕。”君寒站在遠處朝着她笑了笑,給予君瑤莫大的安心。他擡手下令,登時整座魔宮中埋伏着的魔修都拔劍相對鬼族。
夜闌側頭看向君瑤,難得并未動怒,反而問道:“見着君寒你很開心?”
自然是開心的,君瑤想着,但沒理他。
“作為你的夫君,總得在新婚日送給你份大禮。不如就把能讓你開心的人,都在今日召齊了如何?”夜闌他嘴邊弧度陰冷,說着,指尖變出一個銀骷髅做的口哨,抵在唇間吹出如鷹嘯般的聲響。
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底騰升,君瑤猜不透他要做什麽。
随着哨聲響起,只見一道月白清輝從天而降,最後面色清冷地站在他們面前。
“宸淵?”君瑤瞪大眼睛,不肯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她喉頭哽咽,雙唇微微哆嗦着,一時間竟然什麽話都說不出。能讓她開心的人……夜闌話中意是在這兒嗎?
她分明是親眼看到宸淵獻祭金丹,仙身消散的,怎麽還能安好無損地站在這裏?難道被遮住眼眸視線的那段時間裏,發生了其他變故?
但這樣想似乎也不對,那日夜闌也在一旁,依照夜闌偏執到瘋狂的程度,怎麽會容忍宸淵還活着?
君瑤這回是當真想不通了,夜闌側身俯到她耳畔,吐息噴薄在耳垂,“別看了,他現在不是宸淵。”
“你上回不是問,我跟他下的是什麽毒嗎?”夜闌低笑,“他可是天族戰神,我怎麽忍心讓他死。不過是用了些煉化鬼魅的藥而已,金丹消融的一日,就是他徹底成為被我控制鬼魅的一日。”
君瑤覺着耳邊嗡嗡的,除了夜闌怖如魔鬼的聲音,其餘什麽也聽不見。
他說:“宸淵現在不過是一具為我命從的傀儡,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就會聽話地進攻魔族。”
他又說:“瑤兒,我不會容許你對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有感情。待宸淵和君寒互殺,同歸于盡。從今往後,你就只能對着我一個人笑,只能愛我一個人。”
君瑤強撐着自己站穩,似乎她兩次穿上嫁衣都所遇非人,都給紅袍真正染上血的顏色。
是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