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闖高門(穿越要在加班後之一) 第 2 章

“小姐,這是奴婢找到你的時候,你緊緊抱在懷裏的東西,奴婢一并帶回來了。”

靠坐在床上的人兒偏頭一看,眼睛登時一亮,咦!米黃色的公事包?

裏面有手提電腦,星座配對書籍,紫微鬥數和八字命理書以及客戶資料,只是電腦在這個沒電、沒網路、沒自來水的鬼地方,根本無用武之地。

她皺着眉想,既然公事包都能過得來,為何她的肉體沒來,只有靈魂穿越而非整個人過來,令她一個二十四歲的知識女青年成了十六歲左右的小姑娘。

林曉羽……不,她在這年代的名字叫宮徽羽,同樣有個羽字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際遇,還有個不平凡的出身,她的娘居然是定國公夫人,而她是定國公嫡長女,是擁有傲人家世的名門千金,真正的高門大戶。

在養傷期間,她旁敲側擊打探到,除了阿繡和富春外,她另有兩名從定國公府帶來的丫頭,是對孿生姐妹,比她小一歲,一個叫錦兒,一個叫綿兒,簽了死契賣身為婢。

因為不是家生子,是從外面買進來的,再加上是從小跟着進莊子,所以大戶人家的規矩學得不精,這兩人的話特別多,自然也特別容易套話,她很快就打聽到自己所處的國家叫玉煌國,在位的皇帝叫天時帝,年近半百,膝下有數名成年的皇子但未立太子,最得寵的宮妃是佟貴妃和蘭妃,其次是雲昭儀和玉妃。

當朝皇後曾生育兩子一女,但除了德馨公主外,其他兩名幼子未及一歲便早夭,至今始終無子傍身。

而她和她娘住在莊子裏,對外的說法是她娘要養病,實則是因不明因素被迫移居到陪嫁莊園,将近十年定國公府那邊并未派人來探望,不聞不問的閑置,好似她們的死活與定國公府無關。

打聽到這裏時,她忍不住腹诽,好歹也送些米糧、銀錢來嘛!什麽都不給,根本是想活活逼死孤母弱女,這是不給人活路呀!

難怪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要去摘野菜維生,沒有生錢的本領又坐吃山空,她不去找出路又有誰能接濟。

只可惜自古紅顏多薄命,真正的宮徽羽在摔下山丘,頭撞到石頭的那一刻就已經香消玉殡,由她這個來自未來的靈魂頂替,重新延續其生命。

不過盡管如此,生活的貧困還是沒有解決……

“富春,我們要念經當尼姑了嗎?這菜是不是淡了些,我撈了半天才撈到一小口的肉末。”她不是吃素的料,別虧待她的腸胃,她這副身子還在長高呢!要多吃肉才有營養。

富春一臉愧疚的垂下頭。“小姐忍着點,最近手頭緊了些,等吳順撈了魚送來,回頭富春給你炖魚湯。”

“廚房旁的小雜院不是養了雞,把雞殺了就有肉吃了。”無竹使人俗,無肉使人瘦呀!她都快忘記咬在嘴裏滿口油的滋味,香、酥、嫩的金黃雞腿……哇--口水呀!別太泛濫,還沒吃到呢!

“雞要下蛋不能吃,我們等着拿雞蛋賣錢換米。”米缸快空了,得想辦法買幾鬥梗米喂飽一莊子的人。

“蛋也要賣?”這個莊子到底有多窮呀!

宮徽羽不免唏噓的暗嘆,她美好的宅女生活毀在無米可炊的困境中,她曾納悶堂堂的定國公夫人為何不知道怎麽養活底下的人,她到底在幹什麽,難道她陪嫁的莊子和鋪子毫無進帳?再一細問,這才明了她們母女倆目前的處境。

原來她可憐的娘病了,是無藥可救的心病,整日病恹恹地下不了床,無心打理名下的陪嫁,任由鋪子的生意被搶走,而莊子上的産量不豐,空置的土地無人耕種,養殖魚蝦的水池荒蕪成一片死水,雜草叢生。

連自己都放棄了,人還有什麽活頭。

“富春,我娘今日吃什麽?”光看眼前難以下咽的菜色,她巴不得早日投胎,換個有肉吃的人家。

“夫人說什麽也吃不下,她休息一會兒就好。”富春一臉憂色地說。

“生病怎麽可以不吃飯,富春,蛋不賣了,我另外想辦法弄銀子,把蛋煮了給我娘吃,讓她養好身子再說。”沒有娘,她在這裏的處境更尴尬了,無人可依靠。

什麽定國公千金,還不如賣菜的小販,雖然占了穿越女的優勢,懂的比尋常人多,可是沒人當靠山,她一個小姑娘的所學所知完全派不上用場。

在這個男尊女卑,父權至上的朝代與國家,女人的社會地位是低下的,別說開店做生意,光是在人前露個臉就會招來流言蜚語,更別提她定國公嫡長女的富貴身份,要是讓人知曉她抛頭露面,她下半輩子也毀了。

“小姐……”富春訝然她的變化,小姐兩眼炯炯的神态一點也不像昔日唯唯諾諾的性格。

“小姐要雞蛋,奴婢去取來。”興匆匆的錦兒一馬當先,沖到圍雞的菜園子撿了好幾顆蛋,母雞剛下的蛋還熱呼呼地,她興高采烈地捧到小姐面前,笑得露出滿口白牙。

有了蛋,但沒有肉,巧婦也難為。

本來懶到底的宮徽羽想了一下,決定到廚房看一眼,她為的不只是娘親,還有她衣食無缺的米蟲生涯,長期“卧病在床”的定國公夫人該振作了,不能再渾渾噩靈等死。

首先第一步是改善飲食品質,人吃得不歡快又怎麽心胸開闊,心不舒坦百病生,因此吃得好相當重要。

民以食為天嘛!養足了氣血才好圖謀明日事,人不能只看眼前小憂。

難得奮發的宮徽羽快步來到廚房,快速掃了不算小的廚房一眼,接着快手抄起食材,很大氣地擺放在砧板上,又放了滿滿一堆雜糧。

她要自己動手?那是不可能的事,能不坐就一定躺着的魚幹女怎會如此費心呢!那太不符合她好吃懶做的個性。

身為莊子的唯一的主子,她一聲令下要廚娘先将白米泡軟,然後添柴升火,再把她挑的新鮮蔬菜剁碎,加入切絲的香菇和日頭曬出香氣的蝦米,以紅蔥頭、芹菜、蔥末、醬油、鹽備着當調味料。

紅蔥頭先下油爆香,接着是炒雜糧,香菇、蝦米、醬油一茶匙,鹽少許,調足味道後放入粥內同煮,小火慢慢熬煮,細細攪拌,不讓粥黏鍋、生焦。

大約悶煮半個時辰左右,加入芹菜末、蔥末,再灑上提味的麻油,一鍋香味四溢的雜燴粥便完成了,誘人食指大動。

以前在下班後懶得煮飯或外出覓食,她的懶人做法便是掃盡冰箱裏的存糧,連花生米和快過期的牛奶一起倒入電鍋裏,加水和剩飯煮成一大鍋大雜燴,以她一個人的飯量可以吃上七天,頂多早餐配個醬瓜,晚飯加盤豆腐乳。

她最節省的就是餐費,午餐的便當由公司提供,有時同事吃不完的雞排和炸魚還能打包,她回家根本不必煮飯,微波爐用熱了就是一餐,多便利呀!

不過她零食的花費最兇,每個禮拜大采購一次,大桶冰淇淋,大包鱿魚絲和牛肉幹,大份的餅幹和甜食,巧克力是整盒整盒的買,還有品項繁多的泡面,應有盡有。

幸虧她得天獨厚,有着讓人嫉妒的吃不胖體質,不管塞多少垃圾食物在胃裏,二十四寸的小蠻腰始終不變。

所以宅也有宅的本事,在外光鮮亮麗受人贊許,誰曉得她回到家是裹着棉被大吃大喝的邋遢樣,邊用腳指頭夾起零食袋,邊看綜藝節目的爆笑橋段哈哈大笑,懶到不用手拿可樂,而是将一根根吸管接長,隔了一公尺也喝得到。

“哇!好香,我聞着都餓了……”錦兒摸着扁扁的肚皮垂涎三尺,兩眼亮得好似見到肉骨頭的狗兒。

“見者有份,待會一人一碗嘗嘗鮮,富春,你盛一盅粥跟我來,我們到娘的屋子去。”也該去見見她娘了,老是窩着總不是辦法,要起床走動走動了。

“是的,小姐。”富春手腳俐落地盛了一盅熱粥,她一盛完走出廚房,一窩蜂的下人趕緊上前搶食。

從清醒過來到認清不是作夢的事實後,心中很虛的宮徽羽一直很逃避見所謂的“親人”,雖然外表還是定國公府的小姐,可內在已經變了一個人,她很怕被一眼識破,當成妖孽活活燒死,枉費她白活一遭。

她不難看出近身侍候的富春和阿繡有所懷疑的眼光,甚至是錦兒綿兒這對孿生姐妹也會吐出小姐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話,她都用傷着了腦子為理由來搪塞,勉強能應付。

好在她裝得像,又有大夫的“腦傷難治”,記憶難免有損的醫囑在前頭,她們這才收起心中的疑惑,當她是受了驚吓,心神不定的緣故,畢竟她言行舉止雖有些改變卻仍然是同一個人,并未改變。

不過下人不敢質疑她的身份,可是十月懷胎生下她的親娘呢?難道看不出有所不同,此時的宮徽羽并非原來的宮徽羽?

幸好,她的确多慮了,從宮徽羽進門那刻起,長年心思沉重的宮夫人根本沒發現女兒有何異狀,她病容憔悴地半靠着床榻喝藥,眼神無神地盯着窗外的梧桐樹,一葉知秋的蒼涼引發她的感傷。

“夫人,小姐親自下廚為您煮了一盅粥,您趁熱吃吧!小姐很用心地熬煮呢。”

宮徽羽還不曉得該開口說些什麽,眼前的婦人面容蒼白,但是看得出姿色不差,若養好了身子便是雍容華貴的美婦,大家氣度隐隐散發,令她有些敬畏。

所幸身後的富春早一步出聲,态度恭敬的上前将端盅的托盤交給一旁的老婦,再垂目低視地退到床尾。

“你來了,娘好久沒見到你了。”有氣無力地,回過神的宮夫人面露慈愛的朝女兒招手。

“娘。”她輕輕一喚,秉持着多說多錯,不說不錯的最高原則,盡量表現出大家閨秀的含蓄和矜持。

天曉得她裝得多辛苦,手腳不知該往哪裏擺,僅憑着電視裏看來的古裝劇,有樣學樣地依樣畫葫蘆。

看到女兒面色紅潤,不若先前的慘白,宮夫人略微放心的一颔首。“傷好了嗎?還會不會痛。”

“服了幾帖藥,好得差不多了,劉大夫的醫術不比宮裏的太醫差,休息個幾日便無礙了。”她言不由衷的說,其實她好想大飙髒話痛罵那個沒醫德的大夫,出診一回敢要她二兩診金,簡直是開黑店。

她聽富春說現今的幣值,一兩銀子可買三鬥白米,一家五口人半個月的口糧,省一點還能吃上一個月,良心被狗叨走了的大夫居然一口價就是二兩,面不改色的削銀子。

雖然病不能不看,可莊子如今已到了拮據的地步,能少花一文錢就省着點用,這種苦哈哈的日子也不知道還要過多久,為了荷包着想,她想省一點,以免糧盡援絕。

但她更想做的是開源節流,穿過來的這幾日,每天都在苦惱着該用什麽方式賺錢,既然頂着宮徽羽的身份做人,起碼要照料她的家人,只是這點太為難她了,要一個懶散的宅女發憤圖強,擔起生計,那跟在她脖子上套根繩索沒兩樣。

“唉!娘是個沒用的,力不從心,沒能給你過上好日子,還要你陪着娘吃苦受累,娘對不起你”握着女兒瘦弱的手臂,悲從中來的宮夫人紅了眼眶,兩眉間愁字成結。

看她快要哭了,宮徽羽手忙腳亂的想為她拭淚卻苦無帕子,為難之際,先前接過雜燴粥的阮嬷嬷遞來一條繡帕,她接過後一面替娘親拭淚一面道:“娘,別難過了,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我們母女一條心,你心疼我,我心疼你,還有什麽難關闖不過去。”

“娘的羽兒長大了,懂得安慰娘親了,娘的心裏歡喜,可是這不中用的身子……”她深深嘆了一口氣,面露愁容,失去光澤的雙目宛如死灰,燃不起一絲生命火花。

“誰說不中用了,娘這是心病,不肯放寬心。凡事退一步去想,不要鑽牛角尖,天底下沒有過不去的坎,有心就一定做得到。”她不自覺地用起牽紅線的口吻,鼓勵人要有勇往直前的精神,不放棄便能擁有幸福。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羽兒,你不曉得發生什麽事,娘的心裏很苦,你爹他……他被小人蒙蔽了,根本不聽解釋,誤信讒言,他太狠心了,這麽多年的夫妻情分居然說割舍就割舍……”不留一點餘地,逼得人毫無立足之地。

說起昔日舊事,宮夫人眼中淚光閃動,她也是個不肯低頭的倔性子,和夫婿硬着來,明知她只要一開口,曾經恩愛過的結發夫君不會不顧她的死活,至少會差人送來米糧和銀錢,不落人口實。

可是錯不在她,她始終不願忍氣吞聲,沒做的事誰也不能把髒水往她身上潑,丈夫不信任她是對她的傷害和羞辱,她若是退讓了,豈不是坐實了不實的罪名,讓自己更萬劫不複,從此只是挂個正室的虛名,任誰都能踩在她頭上?

當初她賭的是一口氣,也不甘心平白冠上的不貞,但是她沒料到的是人心,一向與她情意缱绻的丈夫竟會心狠至此,當真不聞不問地任由她自生自滅,十年來不曾來探她一回。

“娘,羽兒是不知道你為何與爹鬧得這麽僵,可是親者痛,仇者快,你若不讓自個兒過得好,一味地傷心難過,那些躲在暗處的小人不是更稱心如意,笑看你的一蹶不振?”

日子過得好壞取決于态度,求人不如求己,如果自己都不自愛了,還奢求誰來愛?人要先愛自己,靠別人不長久。

“娘這輩子是走到底了,就是苦了羽兒你了,娘沒什麽指望……”宮夫人拭着淚,聽不進任何勸慰。

“夫人,粥快涼了,您吃一口吧!”曲着身的阮嬷嬷打斷她的自怨自艾,以眼神示意小姐親手盡孝。

宮徽羽瞧見阮嬷嬷的眼色,立即捧着薄胎繪梅枝的白玉瓷碗,舀了一匙送到宮夫人嘴邊。“娘,喝粥,羽兒的心意你可不能說不。”

胃口雖然不開,可是看到女兒殷切的神情,宮夫人勉為其難的張口,但一入口的甜香軟糯讓她為之一愕,忍不住多吃了兩口,一碗粥很快見底,她又多吃了半碗才嚷着吃不下。

以宮夫人以往的食欲,這一回算是吃多了,人一飽食便犯困,漸漸地眼皮沉重,見狀,宮徽羽吩咐阮嬷嬷扶夫人躺下,稍作休憩,她則領着丫頭及管事婆子離開滿是藥味的屋子。

“富春,我們是不是快過不下去了?”穿着羽絨衣吃火鍋的日子一去不複還了,難過呀!

富春一怔,苦笑。“省吃儉用還能撐上一段時日。”

“可是我不想省吃儉用呀!人活着就是要吃飽睡好沒煩惱,我不要連口肉都吃不到。”她想念烤香腸,一串串烤得流油的烤肉、烤魚、焦香味十足的各式烤料,嘴好饞。

“小姐,是富春無能,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她相當自責,眼中滿是不舍和愧疚。

“不,沒能吃頓好的是主子的責任,該是我讓你們過不愁吃、不愁穿的好生活,富春,小姐我從今日起要覺悟了。”為了美好的将來,她不能再怠惰了,要拿出看家本事。

“小姐不要勉強,富春會打理好一切……”她想着不可以讓小姐受苦,金枝玉葉的嬌軀本就該享福。

“富春,阿繡,我們上街去溜溜,我就不信天要絕我,我們要把別人荷包裏的銀子變到我們的錢箱子裏。”憑着她的知識比別人多知道一些的優勢,她不相信賺不到錢,好歹她也是在都會叢林打滾過的,說白話一點,她可不是吃素的。

“嗄……”富春和阿繡面面相觑,徹底懵了,她們臉上有着錯愕,不解向來安靜的小姐為何口出這種話。

“金雲樓”是天子腳下最大的酒樓,位于帝都最繁榮的地帶,人來人往的街道商鋪林立,客如雲湧帶來相當可觀的商機。

而酒樓外那條大道乃是上朝的必經之路,俗諺有雲,一面招牌砸下來,十之八九是當官的,街上放眼望去不是一身官袍便是錦衣玉帶的王侯公子,再不濟也是衣着豪奢的世家子弟,或想和皇親國戚、高官攀關系的富戶。

身無萬貫銀,難入黃金門。

想要在官場上出人頭地,搏一妥當的好官位,來金雲樓找門路準沒錯,保你升官又發財,擁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只是有一點很重要,要選對邊,別一時眼瞎站錯隊,名利厚祿沒搭上邊反而賠上一條小命,得不償失。

如今的朝廷可說是一分為三,皇上霸權不放,始終不肯放權給底下的皇子們,遲遲未立太子,搞得後宮嫔妃為争那一份獨寵而争破頭。

其中以最受寵的佟貴妃之子三皇子呼聲最高,佟貴妃的地位僅次于一國之母的皇後,淩駕六宮七十二嫔妃,聖寵不衰,即使年近四十仍美豔不減,猶如花期正盛的牡丹,獨占皇上的寵愛,年年進宮的美人兒雖貌美如花也難及萬分之一。

幾乎與皇後并駕齊驅的寵愛是她在宮中生存的利器,也是對唯一所出皇兒的保皇位只有一個,皇子卻有九名,除去身份低下的妃嫔所生的子女外,能與之較勁的共有三名,畢竟皇後無子,這金銮寶殿上的位子誰不觊觎。

三皇子夏侯祎因母而貴,頗受皇上的喜愛,私底下也贊譽有加,傳聞皇上有意傳位,但被擁立二皇子夏侯祈的宰相所阻,他是端妃之父,亦為二皇子外祖。

謹妃所出的大皇子夏侯禮同樣野心勃勃,雖然謹妃失寵多年,不受聖寵,可是西北一帶的軍權握在她父兄手中,動辄數十萬兵馬乃不同小觑的實力,為人所顧忌。

三位皇子各有仗恃,也互相牽制着,在他們眼中只有彼此是互争高下的對手,想盡辦法要拉對方下馬,無所不用其極的以打垮對方為目的,絲毫不把其他不成氣候的皇子放在眼裏,氣焰張狂地仿佛皇位已勝券在握。“三皇兄的意思是我若不歸順你便是自尋死路喽!”

夏侯祎目光一冷,不歸順他便是他的敵人,絕不輕饒。“識相的就不會與我為敵,你該明白朝中的局勢對你有多艱難,沒有我扶持一二,你怕是難有作為。”

溫玉般的磁性笑聲傾瀉而出,溫雅中帶了一絲調侃。“可我就是個沒志氣的窩囊,只想安穩過日,日後做個閑散王爺,不介入朋黨之争,那個位置誰要誰去搶,與我無關。”

銀白色織錦長袍,腰上別着雲白雙螭搶珠玉玦,一身風流脫俗的俊美男子笑陣輕佻,半是輕狂,半是慵懶的斜睨,一手置于椅靠,歪着身子輕搖繪有松柏長青的摺扇。

因生母位分不高,他是最不起眼的皇子,也常常遭人忽略,雖然生得一副好皮相卻一直庸庸碌碌,并無什麽功勳,在衆多才情、武藝皆出色的皇子中,他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但是在一年前的馬車意外時,他和身懷六甲的四皇子妃雙雙摔出車外,兩人一度斷了氣,可是在送回府裏的途中,這位四皇子忽地睜開淩厲雙眸,那銳利的眼神仿佛從地府歸來,叫人為之一栗。

而後四皇子妃殁,一屍兩命,命大的他居然只受了點輕傷,養了幾日便完好如初,看不出曾受過瀕死的重創,令太醫院的禦醫們啧啧稱奇。

只是在這件事後,原本平凡無奇的夏侯祯似乎變了個人,平日愛好風花雪月的性子變得不喜與女子親近,一改放浪形骸的作風,引起朝中大臣的注目,甚至是皇上也驚于其改變,漸漸地委以重任,重視起他,也多次在朝堂上誇耀他才智過人。

因為他受了擡舉,其他那些有心逐位的争權者便起了心思,紛紛想拉他加入自己陣營,多一分助力好過讓對方添翼,先拉到己方的陣線來,以免有後顧之憂。

不過夏侯祎不是第一個找上夏侯祯的人,在這之前夏侯禮已許以厚利,助其一臂之力。

“四皇弟最好要想清楚,不要下錯誤的決定,我能給你無上的榮耀,從此平步青雲,也能一腳将你踩在泥裏讓你永遠也爬不起來。”銀繡四爪龍紋在袖口,渾身貴氣的夏侯祎目光冷厲道。

“三皇兄這是威脅我?真叫人心口發寒。”手持寒玉杯,口說驚懼的夏侯祯卻笑容滿面,不時以調笑的口吻回話,好似兄弟倆只是純粹閑聊。

“四皇弟,不要給臉不要臉,我看得起你才給你機會,否則……哼!我對付敵人的手段你招架不起。”非友即敵,殺無赦,他不會讓潛在的危險蟄伏四周。

天家無情,骨肉至親是個笑話,九五至尊的寶座是用溫熱的鮮血染出來的。

風姿清逸,貴氣過人,輕輕搖扇的夏侯祯發出輕笑。“三皇兄千萬別吓我,我膽子小又沒本事,要是吓出病來,父皇着人來問我都不曉得要怎麽回話,不如三皇兄教教我。”

惡人自有惡人磨,一物克一物。

“少拿父皇來壓我,有我母妃鎮着,你能翻出天嗎?”識時務者為俊傑,休要往刀口上撞。

他低笑,“三皇兄,這天下很大,想要手掌乾坤并不容易。”

首先要眼界夠長遠,心胸夠寬敞,有容人雅量,聽得進谏言,不一意孤行,冒失躁急,偏偏以上的缺點夏侯祎全都有,他不會是個名垂千史的仁厚明君,反而更有可能是一上位便大殺功臣的昏君,只顧提攜自己人而枉顧忠良,将成千上萬的百姓推向亡國之路。

其實夏侯祎的阻力不只來自宰相公孫止,還有皇後皇甫玉芷。長年占據皇上專寵的佟貴妃終是皇後心頭的一根刺,恨不得拔之而後快,尤其是這個女人奪去她的丈夫之外,還意圖爬上後位,那就更加不可饒恕了。

因此皇後自是全力攔阻不讓夏侯祎上位,否則不只她活不了,連她身後的皇甫一族也有滅族之虞,百年世家也将毀于權力鬥争中,再也無力争輝。

“真是抱歉了,三皇兄,父皇龍體康泰,能長命百歲呢,我誰也不選,只想抱着父皇大腿當他的乖皇兒。”

呵!若非他對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沒興趣,嫌高處不勝寒,不想當個“孤家寡人”,不然光這幾個腦中無物的草包,他動動小指頭就能把他們打趴了。

目露邪氣的夏侯祯眼中閃過一絲不屑一争的鄙夷,俊美的容貌揚起一抹輕诮。

“夏侯--你……你敢不識擡舉--”夏侯祎被他氣得臉色漲紅,恨不得咬下他一口肉。

“怡情養性,莫要為俗事傷神,小心呀!三皇兄,氣急攻心易生急病,為免肝火上升傷了身子,你要平心靜氣,學着閑來一壺酒,醉卧梨花樹下,不聞紅塵事。”夏侯祯舉杯敬他,笑意淡然。

“你……你……”他居然敢拒絕他。“罷了!話不投機半句多。”三皇子怒氣勃發拂袖而去,一句話也懶得再講。

哪知夏侯祯還不肯放過他,在他踏出包廂前,不忘語氣涼薄地落下一句,差點讓他氣吐一缸血。

“三皇兄,別忘了順手結帳,皇弟我阮囊羞澀,多謝你慷慨解囊了。”走穩了,別摔了個倒栽蔥。

夏侯祎冷冷一哼,頭也不回的走開,當了一回任人宰割的大肥羊,好處沒得到反受了一肚子氣。

他是偷雞不着反蝕了一把米,錯估了他向來瞧不起的四皇子,以為小小的威逼利誘就能使其屈從,進而成為自己的附屬,而他只要看準時機出手,皇位便手到擒來。

殊不知夏侯祯志不在皇位,也沒有稱帝的野心,要不是這些沒腦的庸才不斷地騷擾他,讓他無法悠哉悠哉地過平靜日子,他還真不想出手把自己推向風口浪尖。

他這出頭鳥是被逼的,誰叫這些皇子們個個蠢到愚不可及,他不亮亮爪子顯點威風,真當老虎不吃人了。

“喲!夏侯顯擺了,連咱們在皇宮橫行無阻的三皇子也不放在眼中,佩服佩服。”把人都氣走了,夠膽量。

一道黑影從窗外飄入,無聲落地。

“叫誰呢,滿朝姓夏侯的能給你指出二、三十位。”夏侯祯不帶笑意地飲一口酒。

“哎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看我為你千裏奔波,差點少掉半條命的勞碌分上,給個好臉色瞅瞅。”他要敢直呼皇子名諱,明兒個這顆項上頭顱就得挂在城牆上風幹了。

“我可是付了銀子。”他冷淡地道。

“我賣的是命,哪天一出去就回不來了,銀兩還不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他故作唏噓,挽起袖子抹抹無淚的眼角。

“傅清華,你打算一直說廢話嗎?我在城郊有塊靠水的山林地,給你修座墳如何?”他為人大方,挖個坑再送上一口紅木棺,前刻福,後雕壽,送他入土為安。

一聽不鹹不淡的威脅,令傅清華趕緊收起戲譴神情。“你要我安插的人手全安排妥當了,還有名單也到手了,就看你何時動手,我随時接應你。”

“河上的船只安排好了嗎?”那可是以防萬一的退路。

“漁船,貨船,舢板船,保證萬無一失。”他辦事是滴水不漏,絕無疏失。傅清華意氣風發的打包票,身為漕幫三當家的他,行船、買賣消息全是個中高手,鮮少人能及。

“話別說得太滿,我可不想踩着你的背游回岸上。”夏侯祯搖着酒杯,由着杯中酒液成波浪狀搖晃。

“夏侯呃!四爺,我接的頭哪還有什麽不放心,我還另外送你一個消息怎樣。”朋友交情,無價。

“聽說皇上有意招降北地大草原部落,哈哈奴要送女兒進京聯姻以鞏固兩地的盟約,這位公主善使長鞭,有着大草原兒女的剽悍和蠻橫,而且獨占欲重,不讓夫君納寵,喪妻未娶的你若不想接手這個蠻婆子,趕緊娶個賢妻續弦吧!”

潑辣有餘的哈娃妮公主是個燙手山芋,誰接了誰倒黴。

聞言,夏侯祯挑起眉。“你倒是消息靈通,連皇家內務也知之甚詳,看來只讓你跑腿太大材小用了。”

他在宮裏的人手早已将此事回報,但是秘而不宣,傅清華能從中探知一二着實不簡單。

“哈!我也是剛好從草原部落的人口中得知,他們負責南下采買,搭的便是我漕幫的船,我還海削了一票……”他大有自誇之勢,不讓過往的豐功偉業沉寂。

傅清華說得正起勁,突地眉頭一颦的夏侯祯做了個噤聲手勢,接着衣擺一甩,起身走到臨街的窗邊,似在找尋什麽地向下眺望,只見一道匆匆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莫名地,他胸口像有條弦輕輕地被牽動。

白羊座?!

他聽到的是這個詞嗎?

冥冥之中,似有道低柔的聲音召喚着,沒有任何理由的,他信步下樓,身後跟着兩名玄衣近衛,以及……愛湊熱鬧的傅清華。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