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 8 章 酒醒何處

殿外,月光如洗。南無夜立在窗前,長長的影子被照在檀香框上,如同墨畫。

他凝神注視着殿內睡得昏天黑的女蘿,她躺在羅漢榻上,青絲羅紗帳,袅袅桃花香,雲裏霧裏的夜晚,如同仙境一般神秘。

一千年前的殺神辛孤獨坐在高高的南天門上,談笑風生處變不驚,手指揮動間二十萬魔兵皆被逼退。那等從容中透露出的威嚴氣勢,是南無夜至今未遇到過的。

辛孤雖被稱為殺神,可她并不弑殺成性,南無夜曾聽花寂滅說過她殺神的由來。神仙開化的早,從小便必須要上仙課,人有高低貴賤,神也有三六五等,仙課中時常有仗着父母插科打诨為非作歹的惡神,平日裏衆神對這些惡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退讓一步得過且過。直到有一天早課上來了個新人,惡神本想趁着她剛開化欺負她,可沒想到三拳兩腳便被她揍趴下了。這個新神便是辛孤。

後來這一輩神族被她從小揍慣了,接班封神後索性給了她個殺神封號,辛孤性子随性,見這名挺威風,于是便點點頭同意繼續用下去。從此之後,殺神威名傳遍六界,無人敢惹。

當時花寂滅對着南無夜一臉信誓旦旦,說辛孤看着兇神惡煞,但其實心地善良無害,平時和她一同喝酒,她見酒杯裏飄着一個蟲子都要把它撈起來吹口仙氣回神後再喝,何況是神魔這種動辄毀天滅地的生靈?只不過她怪就怪在太灑脫,平日裏神界連回去都不會去一趟,閑雲野鶴地滿六界竄,到了一地兒覺得這地方風景好就不會去了。連她師父鴻鈞老祖發信來催也不回。

不過,即便如此,仗着軍功辛孤稱帝也是大勢所趨,連靈帝都把她當成繼承人來培養,稱過了幾千年後玩夠了就會收心了。

可惜的是,軍功與她擦肩而過了。

南無夜将實現定格在殿內的身影上,如今的她和千年前是這樣不同,又是這樣相似。她已經法力盡失,如今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陰司長,面對他時卻從來都是不卑不亢,沒有刻意的恭迎讨好,也沒有極端的恐懼擔憂,一切都還是她的性子,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一切盡是順心就好。

她活在他的地府受他庇佑,時常會給他産生一種錯亂感,他是在償還當年的債,還的如此心安理得,不受譴責。

若不是他趁着她去救花寂滅之際攻下南天門,她也不會獲罪,他也不會依靠赫赫軍功稱帝。

這一切說來湊巧,但終究是命中注定。

南無夜負手而立,不覺長長嗟嘆。造化弄人,誰又能料得身後之事?

第二日清晨,女蘿朦朦胧胧睜開眼,覺得陽光刺眼得很。

她掀開身上的絲衾被,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的被子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滑溜這麽軟了?疑惑中她打眼一瞧,當即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環顧四周,殿裏富麗堂皇的擺設差點把她眼睛閃瞎,她這是來到哪兒了?

剛醒來不久就有兩個小侍女推門而入,女蘿被這“吱喲”一聲帶過視線,不解地看着面前端盆盛具的侍女,問,“這是哪兒?”

“回大人,這是閻帝的寝殿冥殿。”一個小侍女恭恭敬敬答道。

“冥殿?”女蘿驚呼,“我怎麽到這兒來了?”她捶捶頭,仔細想着昨晚發生的一切,她被尚風夷氣得夜路奔走,然後來到了孟婆的小店裏,然後就碰到了花寂滅和南無夜,然後喝茶,然後喝酒……

女蘿抱頭慘叫,她只記得喝了一杯酒,然後後面發生什麽就全然不記得了。她是怎麽來的冥殿,又是怎麽休息了一晚上,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大人,閻帝吩咐了要我們服侍您梳洗打扮。”侍女輕聲道。

女蘿對尚儀司的規矩略知一二,她沒有為難侍女們,忍着心中的離奇詫異,趁着洗臉梳洗的空當兒不禁又斷斷續續回憶起昨晚的事情,奈何撐了大半天,硬是一點都沒記起。

她從來沒有喝過酒,更沒喝過女兒紅,昨天晚上毫無征兆地被猛地灌了一杯,酒後姿态可想而知,想到這裏女蘿心裏忍不住打起寒顫,孟竹倒不要緊,只是南無夜和花寂滅還在場,萬一自己失态了那可就溴大了。

梳洗過後,女蘿起身準備離開,已經發生過的事情她不打算追究給自己心裏添堵,只要南無夜沒有問罪那就一切好商量。現在要緊的事情是尚風夷那個欠扁的給她吩咐了一萬個游魂審核任務,她要是中元夜之前通不過,那就只能被炒鱿魚喝西北風了。

女蘿想着自己無家可歸靠在奈何橋邊柱子上的凄慘場景,心裏當下不是滋味,她搖搖牙,心想不能這樣任人宰割,總要有點挽救措施。即便敗,也不要敗得太慘讓尚風夷那家夥看不起。

她打定注意出了殿門,由于是沒打招呼偷溜出來的,很快被這地府宮殿的構造繞暈了,密密麻麻的建築物星羅棋布,一切都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女蘿從未來過,人生地不熟,很快就迷路了。連原路返回都忘了具體哪個方向。

遠處傳來一陣踏步聲,她好奇望去,躲閃不及,正巧撞在槍口上。

“你,你是勾引尚哥哥的那個蕩婦。”面前怒氣沖沖立着的不是南無夕又是誰?

女蘿一臉無奈,心想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上次被她送到煉獄裏還不算,這次居然在王宮裏也碰到了。

“對,我就是上次那個被你不分青紅皂白弄到煉獄裏的女鬼。真是難得你還記得我哈。”女蘿應道。

“你化成灰我都記得。勾引尚哥哥,死不足惜。”南無夕隔空揮揮手,當即現出黑白無常飄飄蕩蕩的影子,她惡狠狠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從煉獄裏出來的,你既然出來了,那我就再把你送進去一次,把你燒成灰。”

“你小小年紀殺氣這麽重可不好。”女蘿皺皺眉,撇嘴道,“我是你哥救出來的,今天我在這宮裏也是你哥邀請來的,你敢拂了他的面子嗎?”

話說出口時女蘿心是懸在半空的,她拿不準自己是如何來的宮裏,但至少與南無夜有關不會錯,已這一點來要挾南無夕怕是不會得逞,但恐吓她身後的黑白無常已經夠了。

“哥哥怎麽會邀請你這種女鬼,一派胡言。”南無夕果然沒有輕信,她直指女蘿,對着黑白無常喝道,“黑白無常給我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女鬼拿下。”

話說完,迎接她的是無聲的空寂,南無夕等了片刻不見響動,憤怒地扭頭看着猶豫不決的黑白無常,吼道,“黑白無常你們竟敢違抗我命令!”

“公主,她是閻帝請來的,我們不好當差啊。”黑無常猶豫道。白無常也點頭附和。

“是麽,既然這樣,我現在就去禀報哥哥,讓他把你這個萬惡不赦的女鬼打入煉獄,永世不得翻身。看你怎麽勾引我的尚哥哥。”南無夕氣鼓鼓地邁着步子遠去,女蘿見狀無可奈何地苦笑一番。尚風夷真是個妖孽,居然把堂堂一個公主迷到如此地步,真是匪夷所思。

她看了眼南無夕行走的方向,挑了個相反的方向離開,果然不多久就找到了出口。

相信以南無夜的氣量自是不會輕易相信南無夕,反而搞不好要教誨她一番,這樣正好省去了她日後的麻煩,女蘿長籲一口氣,瞄了一眼宮門,而後疾步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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