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補湯 第 7 章
家樂為繼慕聲卸下衣物時,顏無雙別過頭去,待他進到浴桶中,她才靠近。
家樂已經離去,她站在他的身後,看着他露出水面的上背部跟肩膀,她竟心悸得厲害,她雖曾經為他寬衣卸履,卻從沒看見他赤身裸體的模樣,而在她的印象中,他算是瘦削的。
可現在的他,身子結實健美,線條分明,不需觸碰,光是用眼睛看,都讓人得呼吸急促。
她定定神,拿起皂角,輕輕的在他背上及肩頭摩擦起泡,觸及他的肌肉,她心跳加速,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使點勁,雙雙。」繼慕聲說。
「是的,世子爺。」她力持鎮定,加重了手勁。
他将雙手伸出,架在浴桶邊緣,顏無雙會意的繞到旁邊,細心的擦拭着他的兩條勁臂。她刻意的壓低頭,不接觸他的視線,但這樣反而更清楚的感覺到他的目光正熾熱又率直的注視着她。
「世子爺,這樣的力道行嗎?」她怯怯地問。
「可以。」他說,「以後這事都由你來。」
「……是。」她吶吶地應聲。
經過今天白天一整天,她還以為昨晚他的古怪是錯覺,誰知,此刻他的舉動又改變了她的想法……
從前的他像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天真傻氣,相處起來很舒服、很自在。
現在的他,偶爾會出現一些詭異的言行,而且眼神經常帶着一種侵略感,像是要看進她內心深處,從裏面挖出什麽一樣。
這是否意味着他的智力及性情正在改變?她炖的湯跟藥起了效果了嗎?
看着她低頭垂睫,斂首嬌羞的模樣,他可以想見此刻她有多心慌意亂。
過往,他從沒要求她侍浴,如今對她提出這樣的要求,肯定吓壞她了吧?
雖說她是他名正言順,明媒正娶的妻,但在知道她芳心另有所屬的情況下,他理應與她保持距離,可他就是不甘心在她面前當什麽正人君子!
現在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歸咎于他是個「傻瓜」,但他當傻瓜的時日也不多了,了不起就一年時間,甚至可能更短。
所以在他還是傻瓜之前,他要盡量的享受他身為一個丈夫應得的待遇。
日後要當什麽正人君子,多的是時間。現在,他只想當個傻瓜。
「這裏也要擦。」他指着自己的胸膛。
顏無雙羞紅臉,怯怯地點頭,「是。」
她拿着皂角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抹着,羞得連指尖都在顫抖。這是她第一次觸碰到男人的身子,也是她第一次毫無阻隔地觸碰到他。
她得說,這比她曾經想象的還要教人心慌意亂。
不慌不慌,一回生,二回熟,會習慣的……她在心裏告訴自己,臉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燙,心跳也越來越快。
看她羞得臉頰通紅,繼慕聲興起捉弄她的念頭。「下面也要洗。」
「什麽?」顏無雙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理直氣壯地說:「雙雙是髒鬼嗎?洗澡只洗一半?」
「不,我……」是啊,洗澡哪有洗一半的道理,當然是全身上下,前前後後都要洗,只是……「世子爺不能自己洗、洗下面嗎?」她的語氣帶着點讨饒。
「不能。」他故作孩子氣地拒絕。
「可是男女授受不親,我怎能……」說着,她驚覺自己這話說得毫無道理。
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不是外人,妻子跟丈夫還有什麽授受不親的道理?只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狀況啊!
「如果雙雙不幫我洗,我要生氣了!」看她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他更想逗弄她,「我要把雙雙趕回家,我不喜歡雙雙了!」
聽到他說要趕她回家,她陡地一驚。
這萬萬不可。她要是離開了,誰來守護他?誰來改變他的命運?不不不,她哪裏都不能去,在他恢複智力、足以自保之前,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
看來,她只能硬着頭皮做了。
「世子爺別氣,我……我洗便是。」
她閉着眼睛,緊捏着皂角跟紗巾的手顫抖的探進水裏,沿着他結實的腹部往下移動,慢如牛步般。
繼慕聲看着她那緊閉雙眼,仿佛要被推上斷頭臺般的神情,先是忍俊不住的想笑,但很快地,他心頭一驚,渾身緊繃起來。
因為,他察覺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他的身體熱到發燙,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腰下去了,他感到莫名的亢奮,也感到莫名的恐慌。
想起顏無雙跟梁志相視微笑的那一幕,他的胸口突然揪緊。
他不甘當正人君子,但也不能當卑鄙小人吧?利用她的善良,假借自己是個傻瓜,就要求她做這些事,他真的是太惡劣了。
就像是懸崖勒馬般,他忽地一把攫住她正要一鼓作氣往下探的手。
她陡地一震,驚疑的張開眼看着他。「世、世子爺?」
他穩住心神,努力的裝傻裝任性,「不要雙雙洗了,叫家樂進來!」
聞言,她覺得逃過一劫,松口氣的笑了。
「是,世子爺,我立刻叫家樂進來。」
她說完,飛快地、逃命似的轉身跑走。
自那天之後,繼慕聲沒再讓顏無雙侍浴,但他的生活起居還是由她這個妻子打理。
雖然洞房夜他吻了她,甚至撫摸她,隔天又要她侍浴,讓她覺得意外且驚慌,但她并沒有因此厭惡他、逃離他。
因為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那些奇怪的、反常的舉動,又變回那個她所熟悉的繼慕聲,她覺得那些古怪舉動,或許真的是他的病況正在轉好的跡象。
于是,她趕緊恢複了之前中斷的治療,繼續炖各種補藥湯品讓他服用,而凡是她親手料理的,繼慕聲照單全收,不管可不可口,美不美味。
在侯府,顏無雙的生活是簡單且充實的。
簡單是因為除了他,她不需要再服侍任何人,或是看誰的臉色過日子——雖然那些奴仆瞧不起繼慕聲,自然也不把她這個世子夫人放眼裏,但也不至于敢欺辱或克扣他們。
充實則是因為她的時間除了陪伴他、服侍他,剩下的都拿來攢錢。
嫁進侯府後,做為主母的鄭眉雖照侯府規矩按月給她例銀,但她卻未花用在自己身上,而是拿來購買藥材及食材為繼慕聲補身。
日後帶着娘親遠走高飛需要花的錢,只好重新慢慢攢,因此她還是會跟碧心一起做些針線活到萬葉織寄賣換錢。
比起從前在顏府,她在侯府可說是相當自由的,碧心雖常為她抱不平,不過她卻頗滿意這樣的生活。
她不須顧慮自己的世子夫人身分,可以一如往常穿着樸實的衣裙,帶着碧心自由出入。
這天,顏無雙跟碧心一起去萬葉織交貨後,順便去肉攤買了一顆豬腦跟蹄膀,才有說有笑地回到侯府,一路朝着文安院而去。
文安院本就有一個獨立的小廚房,之前一直空置不用,自她嫁進侯府後,她便在這小廚房裏料理繼慕聲的湯藥。
「喂!」
主仆倆走到文安院前的月洞門時,突然聽見有人的喊聲,停下腳步一看,竟是繼慕凡。
繼慕凡原本趕着出府跟一群哥兒們聚會,眼尾餘光一瞥,發現了顏無雙跟碧心,心血來潮地喊住她們。
顏無雙微颔首問候了聲,碧心則是恭謹地欠身問安。
「去哪兒?」他像是在質問一個婢女般,對她這個嫂子既無招呼,也毫無敬意。
「給世子爺買補品。」她淡淡地說。繼慕凡是如何欺淩繼慕聲,她是見識過的。對繼慕凡,她打從心底厭惡,可又不能表現出來,就怕此人報複。
「又買豬腦袋?」繼慕凡語氣中是毫不遮掩的嘲諷戲谑。繼慕凡早就從守門的婆子處聽說顏無雙會買豬腦的事情,不知已跟他娘拿來取笑過幾回。
「我說你這個蠢女人,居然異想天開的用豬腦來補人腦,你不怕把他補成一只笨豬嗎?」他說完,狂妄的哈哈大笑。
在他身後的兩名侍從也毫無顧忌的笑了起來。
顏無雙不想理會他,「小叔若沒有重要的事,我就先告辭了。」說罷,她舉步便想走,碧心連忙跟上。
繼慕凡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她,無禮又蠻橫地說:「誰準你走的?本少爺話還沒說完。」
「不知小叔還有何指教?」顏無雙口氣和緩,神情卻微帶愠色。
「別叫我小叔!你真以為自己是世子夫人?」他哼笑一聲,「你區區一個從五品文官的庶女,連給定安侯府的世子當暖床的女人都不配。」
聞言,顏無雙怒目直瞪着他。
「怎麽?你不服氣?」繼慕凡冷然一笑,「話說回來,你這樣的女人配那個傻瓜,倒是誰也不委屈。」
「二少爺,世子雖傻,終究是你的親兄長,你這番話不覺有失分寸?」
「跟傻子說什麽分寸?他懂嗎?」他不以為然的笑了起來,兩只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眼底有着一抹邪肆,「話說回來,他不懂的事肯定不少吧?」
她一愣随即明白他話中含意,心中更是怒火中燒,卻知道沒必要跟他這種人浪費時間及唇舌,與其聽他說些不入流的廢話,她還不如趕緊去幫繼慕凡炖補。
于是,她往右移動一步,掠過了繼慕凡,但繼慕凡立刻伸手抓住她。
「本公子話還沒說完,誰準你走?」
她奮力的掙了一下,卻甩脫不了他的手,只能怒視着他。「請你自重!」
「哼。」繼慕凡輕蔑的哼了聲,冷然一笑,「與其幫他補腦,不如補補他的命根子吧。」
「你——」她羞憤的瞪着他。她真沒想到他居然可惡到對她說出這種下流的話語,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話來回擊了。
「老實說,他是不是還不知道怎麽讓一個女人感到愉悅?」他邪笑着,低聲道:「若你需要,我倒是可以幫忙……」
此話一出,顏無雙怒火攻心,沒被箝制住的手一擡,便往他臉上招呼。
繼慕凡警覺的往後一退,閃過了她的攻擊,卻還是惱羞成怒,「臭丫頭,你敢對本少爺動手?」
別說是在府裏,就算走遍整座開陽城,都沒人膽敢對他不敬。顏無雙這身分卑微的女人,居然企圖攻擊他?
他勁臂高舉,就要回敬她一巴掌。
這時,自月洞門處掠出一個身影,如迅雷般撲向繼慕凡,那人一把擒住繼慕凡的領口,兩只眼睛猶如要竄出火來似的逼視着他。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繼慕聲。
繼慕聲高出繼慕凡半顆頭,他的臉幾乎快貼在繼慕凡眼前,眼底迸出令人震懾的銳芒。「你敢動手?」他聲音低沉危險仿佛是噬人猛獸的低鳴。
繼慕凡瞪大雙眼,一臉驚愕及難以置信。
所有人都驚呆,因為此時此刻的繼慕聲是人們不曾見識過的樣子,他渾身上下散發着一種霸道的、不容任何人在他眼皮底下放肆的強者氣息。
這,絕不是一個傻瓜會有的氣勢。
顏無雙是第一個回過神的人,她輕輕的抓住繼慕聲的袖角,軟軟地喚了一聲「世子爺」。
她的聲音讓繼慕聲陡地回神。他是個傻瓜,任人欺負的傻瓜,在他腳步未站穩之前,他無論如何都得當個稱職的傻瓜。
他瞬間換上一張面具,将演技發揮到極致,傻乎乎又氣呼呼地沖着繼慕凡說:「不準欺負雙雙!」
說罷,趁着繼慕凡還沒回過神來,一把推開繼慕凡,伸手拉着顏無雙,拔腿就往文安院裏跑去。
進到文安院,顏無雙卻在石壁前定住腳步。
「雙雙……」他一臉困惑茫然的看着她。
迎上他那天真的黑眸,想起他剛才幾乎要攻擊繼慕凡,她不禁一陣心驚。
不管他打不打得過繼慕凡,吃虧倒黴的都會是他,偏偏,這事是她惹出來的。
她不該沉不住氣,她不該沖動,她不該惹惱繼慕凡那種小人。她明知繼慕聲在侯府中的處境有多危險艱難,也清楚自己的使命所在,怎還跳進繼慕凡挖的坑裏,甚至讓繼慕聲也跟着跳?
她語重心長地說:「世子爺你不能再像剛才那樣,太危險了。」
繼慕聲一臉無辜委屈的看着她,「他要欺負雙雙,我不準。」
她想,他從沒反抗過繼慕凡吧?不管繼慕凡對他做了什麽,他一直都不懂也不會反抗,可他卻站出來守護她……
想起他幾個月前為了保護她,讓繼慕凡那些狐群狗黨拳打腳踢之事,她忍不住心裏一揪,鼻酸落淚。
見她掉下眼淚,繼慕聲心頭微撼。這眼淚,是因為疼惜他而落下的吧?
那疼惜是因為愛嗎?不,那恐怕是單純的同情憐憫。想着,他胸口有點悶,有點緊。
「雙雙,我會保護你。」他注視着她,語氣堅定。縱使她對他只是同情,他也會盡他所能的保護她并改變她的人生。
迎上他那堅決的、溫煦的、真誠無欺的眼神,她的胸口一陣溫熱,不由自主地撲進他懷裏,一把環抱住他的腰,将臉埋在他胸口。
此舉教繼慕聲一陣心悸。
他知道她早有心上人,更知道自己不必多做揣測或是想象,可是當她主動的擁抱他,他腦子裏還是有了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
「世子爺,謝謝你,但是……」她擡起臉來,定定的看着他,「請你也要保護自己,好嗎?」
他微頓,不解地看着她。她要他保護自己?她知道他有什麽危險嗎?
「我知道我說的你或許不明白,可是……」她欲言又止。
她該告訴他這府裏有人要傷害他,甚至殺害他嗎?他那麽天真憨傻,若将她告訴他的事告訴別人,是不是會讓他提早暴露在危險之中?
不不不,那些事千萬不能讓他知道。
「總之你不要惹怒二少爺,不然他會找機會修理你的。」她對他耳提面命。
原來她指的是這個……繼慕聲裝得傻乎乎的點頭,便也釋懷了。
這日,趙芸娘帶着顏如雪來訪,說是來探望出嫁的女兒。
但顏無雙想,她應該是來跟鄭眉商讨毒計的。因為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鄭眉就要顏無雙帶着顏如雪到侯府幾處庭園走走逛逛,支開她們。
顏無雙遵從鄭眉的指示,帶着顏如雪來到侯府最大的庭園——至芳園,至芳園中有一涼亭,四邊各有廊道通往別處,亭在園心,春夏秋冬皆有花木可賞,兩人坐在涼亭裏,閑話家常。
「無雙姊姊,你在侯府的日子還舒心吧?」
「一切都好,我每天就是陪着世子爺玩耍,伺候他吃穿,其他的時間都是自己的,挺輕松。」
看她臉上帶着笑,氣色也好,顏如雪稍稍安心,可須臾,愁色又上眉心。
「如雪,怎麽了?」顏無雙憂心的看着顏如雪,「看你愁眉不展……」
顏如雪低垂的眼睫微微揚起,眼底蒙上掙紮及為難,像是有話要說,又有所顧忌。
「如雪,究竟怎麽了?」顏無雙握着她的手,真誠的關心着她。
「無雙姊姊,」顏如雪眼眶微微泛着淚光,「有件事,我不該說,但是……」
她雖養在深閨,卻也不是天真無知,她娘親跟侯爺夫人自相識以後,很快就變得親近,但近幾回碰面,聊的話題不外乎都是世子跟繼慕凡的事。在她們的談話之中,隐隐透露着殺機,讓她有時聽着都覺得心驚膽跳。
盡管她沒有任何證據可證明侯爺夫人心懷不軌,可她還是想提醒無雙姊姊。不為別的,光是為了姊妹情誼,她就不能看姊姊步入陷阱。
而且無雙姊姊一直以來都非常照顧她,也經常給予她各方面的協助,尤其是在她跟梁志的事情上,她跟梁志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卻能心意相通,全賴無雙姊姊之助……
「無雙姊姊,請你無論如何要提防着定安侯夫人,娘親跟她……」她聲音微微顫抖着,「我只能說到這裏了……」
顏無雙先是一怔,旋即淡淡的一笑。
她了解如雪的性情,也知道如雪要說出這件事是需要多大的勇氣,趙芸娘畢竟是她親娘,她也擔心親娘跟鄭眉沆瀣一氣,最後一失足成千古恨吧?
「如雪,你不用多說,我都明白。」她将顏如雪的手緊緊捏在手心裏,「我很為你開心。」
顏如雪的目光中充滿不解。
「你啊……」顏無雙輕撫着她的臉龐,「變勇敢了。」
「無雙姊姊,對不起……」顏如雪眼眶一熱,兩行歉疚的淚水落下,「我不能幫上你什麽忙。」
「不,你已經做得夠好夠多了。」顏無雙安慰着她,「現在答應無雙姊姊一件事。」
她微頓,點了點頭。「姊姊只管說。」
顏無雙深深地、溫柔地注視着她,「你一定要勇敢的追求幸福。」
顏如雪噙着熱淚,點頭如搗蒜。
顏無雙滿意的一笑,自袖袋裏取出先前梁志交給她的情書,遞到她手中。
「梁二公子給你的,快收好吧。」她說。
顏如雪趕緊将信收進袖袋,眼底滿盈感激的望着她。
城西,慶保镖局。
王梵超成為繼慕聲在府外暗布的人馬後,便開始執行繼慕聲交付的任務,在各地進行活動及調查。
王梵超這些年走镖,結識了五湖四海的朋友,人脈廣達,消息靈通,總是能在最快的時間裏便追查到繼慕聲想知道的消息。
上次他要王梵超追查王壘的下落,這次他則是要王梵超調動兩組人馬監控繼慕凡的一舉一動。
而王梵超沒有令他失望。
「世子爺,您要我調查二少爺已經有了眉目。」
他肅色道:「師父請說。」
「世子爺,我派去的人回報說二少爺交往複雜,不只經常出入青樓,甚至也在那些見不得光的私娼館出入。」
「噢?」繼慕聲聞言,若有所思。
國境之內,所有的青樓妓戶全歸樂戶司管理監控,不只要列冊清查,還得上繳一定的稅,未經造冊列管又未繳交稅款的私娼館全屬違法。
繼慕凡耽溺聲色,出入青樓,他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但繼慕凡為何舍合法的青樓不去,卻在私娼館裏攪和?
「私娼館違法經營,就跟見不得光的溝底耗子一樣,他為何要到那種地方去?除非……」他神情凝肅,眼底閃過一抹銳芒。「師父,除此之外,您應該還查到別的吧?」他目光一凝,直視着王梵超。
王梵超一笑,「世子爺果然是聰明人,您說得一點都沒錯,我還查到二少爺跟一名來自洛水城的人牙子江三郎頻繁接觸,而且地點就在私娼館。」
「人牙子……」繼慕聲腦袋轉了轉,立刻意識到什麽而深深的笑了。
「世子爺心裏有底?」
繼慕聲點點頭,「若事情就如同我心裏所想,那麽繼慕凡這小子未免也太大膽。」
「不知世子爺有何打算?」王梵超問。
「不急。」繼慕聲似笑非笑,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師父派人到洛水城去探探這個江三郎的底,越快越好。」
「我這就讓人去辦。」王梵超二話不說便答應。
顏無雙在定安侯府迎來了第一個年節。
一早,鄭眉約她去通法寺拜佛,說要求佛祖讓繼慕聲腦袋變靈光,并跟她早點生下子嗣。
鄭眉表現得像是個溫柔大度的主母,但顏無雙知道鄭眉心狠手辣,表面上待她這個媳婦親,不過是為了取得她的信任,借她的手毒死繼慕聲。上一次,她天真無知,被鄭眉給騙了,這一次,她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繼慕聲不遭毒手。
而為了不打草驚蛇,她表現得歡喜地跟着去通法寺,也表現出對鄭眉的感激。
回到侯府後,她更換便服,帶着碧心一同出府。出府後,兩人兵分兩路,她讓碧心先去萬葉織選購絲線及布匹,自己則前往弄草堂幫繼慕聲抓藥。
來到弄草堂,只見梁志愁眉不展的坐在櫃臺後面,盡管前面鬧哄哄的,夥計也有點忙不過來,他卻像是看不見也聽不見似的。
她穿過人群,走到櫃臺處。「梁二公子……」
聽見她的聲音,梁志猛地擡起臉來,表情期盼的問:「顏五姑娘,是如雪讓你來找我嗎?」
即使已經出嫁,顏無雙仍讓梁志喊她「顏五姑娘」,因為,她不想引起任何騷動及注意。
「不,我已經一個多月不曾見過如雪了。」
梁志一聽到這句話,立刻沮喪地垂下腦袋,她微蹙眉,「你怎麽這麽問?又為何看來抑郁寡歡的樣子?」
梁志沉沉嘆口氣,苦澀地道:「原來顏五姑娘還不知道……」
「知道什麽?」顏無雙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如雪她被軟禁了。」梁志眼眶一紅,緊緊握起了拳頭。
「什麽?」聞言,她大吃一驚。
如雪怎會被軟禁?難道她跟梁志私下魚雁往返的事情被發現了?怎麽會呢?
顏無雙實在有太多疑問,看了看四周提議道:「梁二公子,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店裏鬧哄哄地,實在不是說話的好地方。
梁志點頭,走出櫃臺,引領着她走出店外,轉往緊臨弄草堂的曬藥場。這兒是弄草堂的夥計及炮制藥材的師父用來挑揀處理藥草及曝曬藥材的地方。
曬藥場只有牆,出入的地方并未裝上門板,但平時除了弄草堂的人,沒有閑雜人等進出,非常安靜。
顏無雙立刻問了原委。這才知道一個多月前,顏府派人帶着所有梁志寫給顏如雪的書信來到弄草堂交還給他,并轉傳趙芸娘的口信,要他從今爾後不準再跟顏如雪接觸或見面,而顏如雪也自那時起便遭到趙芸娘的軟禁,不得出府。
「這……事情怎麽會突然演變成這樣?」
「那個将信送返于我的家丁是位還挺客氣的小哥……」梁志一臉苦相,「他說好像是如雪不小心弄掉了我寫給她的信,竟被夫人身邊的嬷嬷撿去,就這樣,我們的事便被發現了。」
顏無雙聽了,一時之間還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梁志長嘆,「看來我與如雪有緣無分……」
他知道自家是商戶,跟如雪并不是太相配,所以一邊與如雪傳信,一邊也一直在想着法子要讓顏夫人認同,願意将如雪下嫁,誰知……
「不不不,」顏無雙有點激動的抓住他的手,堅定地說:「梁二公子,千萬別這麽說也千萬別放棄,你跟如雪還有希望呢!」
梁志卻是苦笑搖頭,「還有希望嗎?」
「當然有。」她拍拍胸脯,笑看着他,「還有我呢!我一定會幫你們的,別這樣就放棄了,好嗎?」
梁志看着她的燦燦黑眸,仿佛在她眸底看見了一絲希望。
「真的嗎?」
「當然。」她語氣篤定,「我不會讓如雪嫁給繼慕凡那個壞蛋的,絕對不會。」
「顏五姑娘,你……你真的還有辦法?」他仍是半信半疑。
她用力的點點頭,「天無絕人之路,你千萬別放棄!」
旁人都這麽願意幫忙了,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子,他确實不該輕言放棄。
想到這裏,梁志用力的擠出一抹笑,點點頭,「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