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補湯 第 13 章
桑子魚那塊牡丹披肩,經顏無雙巧手修補,完好如初,觑了個午後,她拉着碧心悄悄外出,來到桑子魚的宅子附近。
她将披肩交給碧心,「你拿進去給桑姑娘,順便把我的信送上。」
她在信中向桑子魚道謝并道歉。
感謝的是桑子魚欣賞她的手藝,還幫她介紹了一些大方的客人。歉疚的是她如今身分曝光,無法再跟桑子魚接觸或是進到她的宅子。
她想,桑子魚是個大氣的人,應該能理解及諒解她的難處。
碧心進去後,顏無雙便在宅子附近的一條巷子口等着。
不一會兒,宅子的門開了,她以為是碧心出來,頭一探,瞥見那熟悉的身影,驚得她又躲回巷子裏。
她腦子空白了一下,等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在發抖。她深吸了口氣,再偷偷的往外面瞧了一下那正要離去的高大背影。
那是繼慕聲,她的丈夫。
她沒看錯,繼慕聲是從桑子魚的宅子裏出來,而且是她的婢女送他出來的。他為什麽會從開陽第一花魁桑子魚的宅子裏出來?他在裏面做了什麽?
突然,她想起桑子魚這宅子的用處。
桑子魚曾說過她有些客人不喜歡讓人知曉自己出入煙花之地,所以會邀請到她的宅子裏另行招待,能出入她宅子的客人都不是尋常客人……
她怎麽都沒想到繼慕聲也是其中一人。
他在這裏出入多久了?是在桑子魚知道她的身分之前,還是知道她的身分之後?繼慕聲不知道她曾為桑子魚縫制舞裳,也不知道她認識桑子魚,但桑子魚總該知道繼慕聲是她的丈夫吧?
桑子魚接待繼慕聲時,可曾感到猶豫或是……頓時,她感到悲傷及難堪。
怎麽會呢?繼慕聲如此寵溺她,她以為她是他的唯一,卻沒想到他竟然背着她跟桑子魚過從甚密。
顏無雙低下頭,淚水就從眼眶裏溜了出來。
她不甘心的緊閉雙眼,不讓眼淚再繼續流出。一張開眼,她瞥見自己小小的胸部,然後再想起桑子魚那豐盈的酥胸……
繼慕聲曾笑過她的胸脯,可見得他中意的是豐滿的女人。
他對她好、他疼她,或許是因為她曾經照顧他,甚至為了他而死,說不定……
他對她的好只是在報恩。
「你幹麽躲在這兒?」
突然,碧心的聲音響起。
她趕緊撇過臉,用力的把眼淚抹掉,再轉過頭,已戴上一張笑臉。
碧心皺眉,「你眼睛怎麽這麽紅?」看起來像是哭過……
「喔,剛剛風沙吹進了眼睛。」顏無雙趕緊轉開話題,「東西交給桑姑娘了?」
「嗯。」碧心點頭,「她要我謝謝你。」
「喔,她還說了什麽嗎?」
碧心搖搖頭,「沒了。」
齊浩天再次回到開陽城,并來到定安侯府,繼慕聲在指陽院的廳裏見了他。
指陽院本是繼慕凡的院落,繼慕聲将指陽院翻了個底朝天,找到了不少有趣的東西,繼慕凡是個不知道要湮滅證據的人,所有他跟人往來的信件,以及各處私娼館的帳冊,都完整的藏在指陽院裏。
在繼慕凡跟鄭眉被送到碧山監禁後,繼慕聲便将指陽院改為客院,用來接待過府留宿的客人。
「聽說朱博畏罪自盡了?」繼慕聲啜了一口熱茶,低聲問道。
「甭提了。」齊浩天一臉懊惱,「我剛抵達崇安,還沒找他呢,他就已經上吊身亡了。」
繼慕聲唇角一勾,「你信他是畏罪自殺?」
「當然不信。」齊浩天臉上微帶愠色,「我查到他跟樂戶司監理蕭展鵬的親信部金田是表兄弟關系,可你知道嗎?朱博上吊後,鄧金田這個人也失蹤了……」
繼慕聲靜靜聽着,沒有搭腔。
「這案子查到蕭展鵬身上就斷了線,朱博死了,鄧金田消失無蹤,我明知蕭展鵬脫不了幹系,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齊浩天說得咬牙切齒,卻發現繼慕聲只是神情輕松自得的啜着茶,吃着茶點。
他先是一頓,旋即意識到什麽。
「慢着,你為何這麽氣定神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他眼睛一亮,「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繼慕聲高深一笑,斜睇着他,「你知道開陽第一花魁桑子魚嗎?」
「查案的時候聽過這號人物,可從沒見過,怎麽了?」
他慢條斯理的放下茶杯,「桑子魚本名許映柳,原是樂戶司監理蕭展鵬府裏的家妓。」
聞言,齊浩天一驚。
「蕭展鵬讓她改名換姓來到開陽,是讓她幫他處理運作所有人口買賣的生意。」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齊浩天驚怒之餘,也佩服繼慕聲竟能掌握這些消息。
「蕭展鵬跟桑子魚都是小心的人,行事幾乎不留痕跡。」繼慕聲續道:「就連在繼慕凡的那些往來信件中也不曾見到他們兩人的名字。」
齊浩天疑惑,「那你是如何得知她的存在……」
「是因為被擄的少女說,在她們被蒙住眼及口的時候,曾聽過一個女人的聲音。」繼慕聲語氣淡淡地道,「她說那女人的聲音帶着南方口音,聲線嬌柔輕軟,身上還有着一種特殊的、不曾聞過的香氣。」
「桑子魚是南方來的?」齊浩天猜測道。
「正是。」他點頭一笑,「而城裏唯一做熏香的就是天煙坊,我帶着那少女去了天煙坊聞了上百種的熏香,都沒尋着她聞到的味道。」
「咦?」齊浩天濃眉一皴,「既然沒尋着,你如何知道是桑子魚?」
「少安勿躁。」繼慕聲深深一笑,「天煙坊也為客人調制獨特的熏香,那些熏香只為單一的客人所用,是不擺出來賣的。」
「那……」齊浩天明白了,興奮地張大眼。
「我讓天煙坊将那些客人訂做的熏香取出來給那少女聞,果然讓她聞到了那獨特的味道,而那熏香正是天煙坊為桑子魚調出來的。」繼慕聲幫自己及齊浩天倒了一杯茶,「得知桑子魚參與其中後,我才開始調查她,也才知道她曾是蕭展鵬府裏的家妓。」
「慕聲,真有你的!」齊浩天臉上難掩興奮,「那我立刻回京禀報,請皇上下令緝拿蕭展鵬。」
「不急。」繼慕聲眼底閃過一抹黠光,「我有一計,甚妙。」
「說來聽聽。」齊浩天聽繼慕聲說有一妙計,立刻好奇追問。
「桑子魚是蕭展鵬的家妓,亦是他重用及信任的人,否則他不會将她送至開陽為他辦事,而蕭展鵬是只老狐貍,那些人證物證直至今日都牽連不到他身上去,除了桑子魚。」
齊浩天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像是明白什麽。
「你想讓桑子魚咬出蕭展鵬?」
「正是。」
「這計是好,可你如何讓她咬出蕭展鵬呢?桑子魚應該不會輕易背叛。」
他目光冷凝,語氣卻有着一抹促狹地說:「先不告訴你,等着瞧。」
「男人都是先用眼睛愛上一個女人的。」
顏無雙不斷的想起碧心曾經對她說的這句話,越來越覺得沮喪。
她供了十三娘娘廟那塊靈石快一年的時間,可是胸脯卻一點都沒有長大的跡象。
繼慕聲每天看着她那兩顆小肉包,肯定是倒盡了胃口吧?早知他重生之後能恢複智力,她也不必費心的炖豬腦補他的腦袋,應該努力的補自己這兩顆不知長進的小包子才對。
既然拜靈石無用,她還是靠自己比較實在。
這樣一想,她讓碧心去幫她向那些擁有雄偉雙峰的姑娘們打聽,得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方法,有些合理,有些則像是旁門左道,而其中值得一試的就是按摩、拍打、刺激。
趁着沐浴的時候,她拼命的揉捏、拍打自己的肉包子,能使多大力就使多大力。盡管很痛,但只要一想到繼慕聲去找桑子魚的事,她就覺得什麽痛都能忍下來。
弄着弄着,水都快涼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唆嗓,視線往下一看,發現自己的胸口紅通通的,似乎真的有一點點長大了。
「真的有用?」她既驚又喜,忍不住又卯起勁來拍打着。
「你在做什麽?」
突然,繼慕聲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一進門聽見浴間傳來啪啪啪的聲響,他奇怪的走過來一瞧究竟,沒想到卻見她猛力拍打自己的胸部,而且渾然忘我,根本沒聽見他走進來。
「啊!」聽見他的聲音,她吓得嬌呼一聲,下意識的雙手環胸,遮住春光。
他繞到前頭睇着她,唇角一勾,「我不知道你喜歡這樣……」
「咦?」她不明白他在說什麽,怔怔的看着他。
「原來我太溫柔了。」他興味的一笑,「你喜歡這麽粗暴?」
她羞得滿臉通紅,嗔道:「你胡說八道什麽?才不是那樣!」說着,她将自己沉進水裏,不讓他看見她的胸。
可一轉念,想到自己弄了老半天,小肉包似乎有長大了一點點,不趕緊在他眼前晃兩下怎行。
于是,她從水裏站了起來,放下了手,把自己那又是捏又是打而終于發脹的胸部坦蕩蕩的呈現在他眼前。
繼慕聲看着她那拍得紅通通的胸部,先是一愣,然後取下挂在一旁屏風上的中衣往她身上一覆。
「你不怕着涼嗎?」他催促着她,「水都涼了,快起來。」
她失望的看着他。他沒發現她的小山丘變大了點嗎?
她從浴桶裏出來,由着他幫她穿好衣物,心頭感到落寞。
「待會兒我要出去,晚上不跟你一塊兒用膳了。」
「去哪?」她問。
「辦點正事。」他輕描淡寫的說道,似乎不想對她交代清楚。
跟她聊了一會兒,繼慕聲出門了。
自他出門後,顏無雙就心情低落的坐在房裏,吃不下也喝不下。從前他出門時,她從來不會胡思亂想,疑神疑鬼,可現在,她不斷思索他去哪裏,也懷疑着他跟誰在一起。
三更時分,繼慕聲回來了。
她其實沒睡,只是躺在床上,但繼慕聲以為她已經睡了,小心翼翼的脫衣卸履,生怕驚醒了她。
她不動,佯裝已經睡熟,可眼淚……撲簌撲簌的掉了下來。
原因無他,只因打從他進門,她便聞到了一股香氣,而那香氣她一點都不陌生,那是桑子魚身上的香氣,是只屬于她,從不曾在別人身上聞過的。
他說他去辦正事,卻沾染了桑子魚身上的香味返家。他去找桑子魚了,他把她丢在家裏,去找另一個女人了。
她忍着不哭出聲,眼淚卻已浸濕了枕巾。
這一夜仿佛是一個開端,顏無雙發現繼慕聲越來越常在夜裏出門,回家的時辰也越來越晚。
而每一次,他身上都帶有桑子魚的香氣。
顏無雙想問他是不是不要自己了,可是又不敢問,怕問了就不能留在他身邊,便只能裝作沒事的一天天過下去。
而随着時間過去,府裏的奴仆也發現了主子的異狀,私底下議論紛紛。
「你聽說了嗎?咱們世子爺最近常往綴紫樓捧桑子魚的場……」
「那個開陽第一花魁呀?」
「就是她,聽說她猶如下凡天仙,不只男人看了神魂颠倒,就連女人都贊嘆不已……」
「想不到世子爺傻了十年,現在一開竅就……」
「聽門口的戴大哥說,世子爺昨兒晚上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呢,我看準是在那個桑子魚的房裏過夜了。」
「唉,你們說世子夫人多慘,好日子沒過多久,就已經被冷落了。」
「男人呀,哪個不是偷腥的貓?」
「你們幹活就幹活,嚼什麽舌根?」
聽那些丫鬟在園子裏邊打掃邊說閑話,而且還是在議論主子,碧心忍不住發怒了。
丫鬟們一驚,回過頭看見碧心,還有面無表情的顏無雙,一個個僵硬地站好。
「主子的事是你們能議論的嗎?規矩都學到哪去了?」碧心是顏無雙的貼身丫鬟,地位遠高于這些粗使丫鬟,一個個被罵得不敢擡頭。
「世子夫人也說說她們呀!」碧心替顏無雙抱不平地道。
顏無雙卻是眼神空洞,被她拉了下才回神,沉默須臾,然後幽幽一嘆,轉身便走開了。
碧心跟上她,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不罵罵她們?她們這樣子太過分了。」
「我是世子夫人,要跟她們一般見識嗎?再說……」她苦笑,「她們也沒說錯。」
「可是……」碧心想到她現在的處境,難過又氣憤。
無雙自小命苦,好不容易可以過上好日子,卻又……碧心為她不值,為她心痛。
「碧心,」顏無雙眼底微帶淚光,眼神凄迷,「你曾說過……男人都是先用眼睛愛上一個女人的,你不是沒見過桑姑娘,我與她孰高孰低,當下立判。」
「你幹麽妄自菲薄?」碧心勸慰着她,「你有的,她可沒有。」
「我有什麽是她沒有的?」她搖搖頭,「光是這胸,我看只能重新投胎才會機會跟她一較高下……」
「胸大無腦,你沒聽過?」
「可桑姑娘胸大又有腦。」
「這……」碧心撓撓臉,想了一下,又道:「你別擔心,我看世子爺準是一時好玩新鮮,過陣子就乏了。你想想,他傻了十年,腦子突然靈光了,自然是對什麽都感興趣,是不?」
顏無雙眉心一擰,「碧心,別說了,心煩。」
說罷,她邁開步子往文安院的方向走去,卻聽見不遠處傳來家樂的聲音——
「唉呀,世子爺,您走好!」
顏無雙往聲源望去,只見家樂攙扶着腳步踉跄的繼慕聲走了過來。她本能的走了過去,可才剛接近,便聞到繼慕聲身上的酒味,還有桑子魚的香味。
她心頭一緊,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兩步,不肯靠近他。
「世子夫人,世子爺……」
顏無雙以眼神制止家樂繼續說下去,淡淡吩咐,「把世子爺扶進房裏吧。」
「是。」家樂答應一聲,吃力的架起高他一顆頭的繼慕聲往院裏走。
顏無雙跟在後頭,與之保持距離。如果可以,她其實想奪門而出,因為那屬于桑子魚的香氣像是在嘲笑她,也像是在提醒着她……她有多悲哀。
家樂費力的将繼慕聲扶進房裏,推上了床,有點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怯怯地看着一臉冷然的顏無雙。
「世子爺去哪了?」
「世子爺他……」家樂面有難色,欲言又止。
「算了。」顏無雙蹙眉苦笑,眼裏彌漫無奈及心痛,「你們出去吧。」
家樂跟碧心互觑一眼,一前一後的走了出去。
顏無雙看着躺在床上的繼慕聲,沉默的拉了把圓凳坐在床邊。
這時,繼慕聲慢慢的睜開眼睛,視線定在她臉上。「雙……」
「世子爺醒着嗎?」
「醒着……」
「腦袋呢?」她問,「也醒着嗎?」
繼慕聲微頓,點了點頭,「嗯,醒着。」
顏無雙安靜了一會兒,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心痛得快要尖叫。她喘了幾口氣,唇瓣微微顫抖地問:「世子爺還……還要我嗎?」
繼慕聲看着她,臉上沒有表情。
「世子還……還喜歡我嗎?」她聲音顫得厲害。
「喜歡呀。」他想都沒想。
聽着,她的眼淚倏地從眼眶裏湧了出來,她哀戚的笑看着他,「世子爺若喜歡我,怎會夜夜捧桑姑娘的場呢?」
繼慕聲看着靜靜流淚的她,慢慢的坐了起來,然後長長一嘆。「雙雙,我去找桑子魚,不表示我不喜歡你了。」
「世子爺,我心裏只有你。」她直視着他,神情悲傷而嚴肅地道,「因為只有你,我容不下其他人,我……不想聞到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你怎麽知道那是她的味道?」
「桑姑娘是我的客人,我去過綴紫樓的不染軒,也去過她在外面的宅子,更曾見過你從她的宅子裏出來。」
聞言,繼慕聲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他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說道:「既然你見過她,就該知道她是個讓人很難抗拒的女人吧?」
顏無雙點頭,「是的,就連身為女人的我,都覺得她太美了……」
「雙雙啊,」繼慕聲拉起她的手,直視着她,「一時的,乏了我就回來。」
顏無雙倏地将手抽回,兩行淚水無聲落下。「我等不了。」她不隐藏自己的痛心難過,卻表現得堅毅又驕傲,「讓我出府吧!」
他微怔,兩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沉默不語好一會兒,他淡淡地說:「也好,我會安排。」
說罷,他躺下,背對着她睡去。
繼慕聲允了顏無雙的出府要求,将她、杜織娘及碧心三人送往城南的小宅。
顏如雪得知消息,三天兩頭就來探望。
可顏無雙在人前從沒流過一滴眼淚,那堅強的模樣反倒教人心疼不已。
萬葉織的解老板同情她的遭遇,提供布匹及絲線給她縫制各式成品在店裏販賣,還幫她備了一個櫃子,專門展示販售她的繡品。
一眨眼,她出府已經月餘。
這天,她帶着碧心來到萬葉織交貨,順便整理了自己的貨架子。
突然,解老板神色不安,急急忙忙的捱過來,「雙雙姑娘,你快到內室避一下。」
她一怔,「避?避誰?」
「桑姑娘來了。」他低聲道。
聞言,旁邊的碧心立刻露出怒容,而顏無雙則心頭一撼。
她已經出府了,還要她像溝底的耗子般避着桑子魚?不,她不要,她辦不到。
她唇角微微一揚,「我是正主兒,豈有避她的道理?」
「這……」解老板心想這話也對,再說,他們多說了兩句話,要避也來不及了。
這會兒,桑子魚已經看見顏無雙,并笑盈盈的走了過來。
桑子魚帶着幾個姊妹上街添購行頭,第一家店就來到萬葉織,見着顏無雙,她心中有克制不住的得意。
一開始,繼慕聲到綴紫樓捧她場時,她也受寵若驚,因為她聽說他對妻子十分體貼溫柔,兩人感情也是融洽甜蜜。
男人她可見多了,卻沒見過那種寵溺愛妻,卻又迷戀外頭女人的。
她想,他應是一時好玩好奇,不用多久就會乏了,卻沒想到他越來越勤跑綴紫樓,還主動要求到她的宅子。
她發現他是真的迷上了她,無論她是吟詩唱曲,撫琴跳舞,他的視線都離不開她。
而她,也慢慢陷了下去。
她來到開陽後,什麽樣的男人沒見過,可就沒碰過他這樣的。
他不只有顯赫的家世,還有稱頭的外表,談吐優雅、博學多聞,可說是難得一見的翩翩君子。
他不像那些俗不可耐的男人,只觊觎她的美色,貪圖她的胴體,他懂得欣賞她,仿佛她是世間難見的瑰寶般。
她十歲就被帶到蕭展鵬身邊,學習各項才藝,學習如何魅惑男人,別說是琴棋書畫,就連吃飯喝水走路都要經過嚴格教導。
在一票姑娘之中,她是才貌兼具,最為出衆的一個。
十六歲那年,四十歲的蕭展鵬要了她的身子,她機靈聰明,行事小心又不會有婦人之仁,蕭展鵬十分寵愛她、倚重她,才在她二十歲那年将她送到開陽。
表面上她是綴紫樓的紅牌,是開陽第一花魁,可實際上蕭展鵬将她送至開陽,為的是讓她負責人口買賣、私娼館經營。
她從沒教他失望,即使之前京裏派了潛行使逮了無數人牙子,掃蕩了多處私娼館,她也全身而退,甚至沒讓蕭展鵬惹上半點麻煩。
對男人,她從不動情。但遇上繼慕聲後,她心裏卻起了漣漪,她已經二十三了,若能覓個男人過上安穩的日子,那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起初,她對繼慕聲也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畢竟他已有了顏無雙,還是身分尊貴的定安侯世子,可漸漸地,她發現他對她已無法自拔,還因為她而跟顏無雙感情失和,甚至将顏無雙趕出府去……這給了她希望。
以她的身分,想成為正室是不可能的,但若能得他寵愛,進到侯府,往後的榮華富貴自然是享用不盡的。
她自十歲開始就進了蕭展鵬的手掌心,一晃十多年,這次她一定要抓住機會,飛離蕭展鵬那日漸衰老的糟老頭,投進繼慕聲的懷抱。
「雙雙姑娘,別來無恙。」她嬌媚一笑,眼神卻是淩厲。
「什麽雙雙姑娘?」碧心氣怒地糾正,「是世子夫人!」
桑子魚依然嬌笑着,「叫慣了,一時改不了口,還請世子夫人見諒。」
「世子夫人,我們回去吧。」碧心護主心切,不想見顏無雙遭人糟蹋,急着要拉她走。
「回哪?」桑子魚軟軟地問,話中卻像是夾帶了幾百根的針,「我有轎子,不如送世子夫人一程?」
「不用。」碧心沒好氣地拒絕。
「城南有點遠吶。」桑子魚不疾不徐地道,「真不用我送夫人一程?」
她話一說完,她身邊的那幾個姊妹及婢女們都笑了起來。
「姊姊,世子夫人不想讓人知道她被世子爺趕出府,你何必道破呢?」
碧心一聽,像被踩着尾巴的貓似的反駁起來,「什麽趕?是世子夫人自個兒想走的,才不是……」
「碧心。」顏無雙打斷了她,心平氣和地道:「桑姑娘,多謝你的好意,心領了。」
說罷,她拉着碧心走出了萬葉織。
身後傳來幾個綴紫樓姑娘們的竊笑聲,激得碧心忍不住的哭了。
「無雙,她們、她們真的太可惡了。」她好為無雙不平。
顏無雙遞了手絹給她,輕輕的握住她的手,溫柔而堅毅的笑看着她,「碧心,哭就輸了。」
聞言,碧心用力的抹去眼淚,漾起一抹爽朗的笑,「嗯,哭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