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情濤(下冊) 第 12 章 (1)
「現在圍毆他,應該不會被說沒道義吧。」半月小銅環在程喵的手指上滾動。
「你在乎呀,那就交給你一個人解決。」袁小倪非常樂意一旁觀戰。
「我喵少今晚出手的次數,夠多了,不如交由這位忽然出現的絕色美人接手吧。」程喵充滿興趣地看向朝雨丹。
不待她們多說,法末迅雷不及掩耳的身形已掠出,猛烈的掌勁直取朝雨丹,他決定擒住三人中,武力最弱的北岩聖女,再以她為人質脫身。
雄沉一掌未及展威,一片小小半月銅環已飛繞在他身上,法未為身上滾動的「東西」驚愕得措手不及。
小小半環卻帶着可怕的鋒銳,飛過他的胸膛,劃過他的背部,環繞上他的頸項,眨眼又像滾動的小鐵輪,旋動銳氣,碾過他的面龐,刷過他的眉目,飛快得讓法末難以抓住,又銳利地在身上寸寸割劃,一眨眼,他已渾身血痕。
之前的破靈砂紅和額上血印禁锢未及徹底解開,已讓他失去泰半功力,再加上眼見徒弟慘死、天谷已毀,沉郁的內傷更形加重,此刻在半環的糾纏下,法末意識已呈瘋狂狀态,蓄醞的掌勁不停往自己身上而去,為了打掉身上竄飛不停的小銅環,沉重掌威讓他鮮血不停奪喉而出。
一旁三人見狀,深感不好,法末會把自己打死,這可危及泰羅武意識的存活。
此時,小小銅環忽地飛往法末頭頂,當一條銀白長帶抽飛系上時,一道銀光劃出接上小銅環,瞬間翻飛成銀色大環,當空罩下法末,銀白長帶一收,光環勒住法末,他不停地掙紮狂吼。
朝雨丹起指再運聖女靈能,指上清光直入夜空,彙集月夜清聖之力,法末四周降下無數藍白清浩光柱,将他困住。
袁小倪舞動手中禦雲劍,數道白色劍氣直飛釘入光柱內,鎖住法末幾大要穴,法末的力量像被油掉般,頓時僵硬地定住不動。
「這是半月弦環,你跟『鏡花夢月』有關?」朝雨丹驚喜望着程喵。
「代代北巌聖女果然都有如仙般的絕色之貌。」程喵也難掩歡喜之色。
「鏡花夢月歷代都跟北岩聖女有密切的關系,你的弦環可助我聖女玄能更加宏大。」
「莫說雙方先人的交情,佳人有興趣,我随時可以貢獻這小小弦環。」
「聽說古城的程喵,游歷天下,玩遍江湖,以女兒身勇闖各地歡場、賭場,『喵少爺』盛名遠播,無論男女都要拜倒在你腳下,你不理會世俗,不在乎毀譽,勇于挑戰自己要做的事。」朝雨丹雙眼興芒高燃。「我一直很想見你一面,從你眼中所看到的江湖一定很不一樣。」
「這點薄名,能得北岩之女欣賞,我也深感榮幸。」
兩人眼神交流之熱烈,頗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你們兩個別在戰場上演出一見锺情。」不知何時,袁小倪已站在兩人對望的視線中,直接切斷這場激動的相會。「程喵,她是我外公的妻子,別想把她收為你身邊的人,跟你四處游蕩江湖’玩歡場、搞暧昧,敢引誘她,你連被打成渣的機會都沒有,直接整個人消失。」
「你外公百來歲了,還有這個小嫩妻,那漪漪跟牟老還真不算什麽差距呀。」這下只要她敢說漪漪和牟老年歲差距太大,程喵可有對比可反駁了。
不過這雲濤劍仙能力和歲數是江湖第一狂,連妻子都是江湖第一美的天仙絕色,這人與生俱來的條件也太好了。
「朝姑娘,外公呢?他不會讓你離開身邊半步的,你怎麽會在這?」
「他……我……」
此時,原本安靜的法末忽然猙獰嘶吼,面上青筋血脈浮出,困獸之鬥,猶顯驚人,在旁三人不敢掉以輕心。
「小倪,以血入禦雲劍,再入他眉心,鎖住他的意識。」朝雨丹道。
袁小倪馬上揚起白色長劍,咬破一指劃過劍身,白光劍影随着主人揚指沒入法末眉心的同時,虛空竟射來兩道紅藍銳光進入法末腦後,幻識珠驟然脫體,沖飛高空。
「幻識珠——」衆人驚訝,幻識珠竟就這樣離體。
袁小倪與程喵驚見夜空明月,像有一輪虹燦從月色中移出,随即虹光與月光交掩中,虛空浮現一頁書章。朝雨丹借着聖女玄能,開啓四藝寄靈中的「書術結界」,幻識珠消失于書章內。
「太危險了——別再追入——」見到朝雨丹再劃出三道紫華為道,躍上紫華要追入書章結界內,袁小倪忙要制止,卻慢了一步,朝雨丹的身形和夜空下的書章都消失。
北岩聖女結界,他人難以進入,袁小倪內心焦急這書章結界通往何方?方才兩道銳氣竟能輕而易舉讓幻識珠脫體,這天下也只有二人能辦到,她不覺得是外公所為,那就是幻識珠的主人了。
朝雨丹追着幻識珠來到高山雲海處,月光下的孤峰上,一個黑衣男子,戴着豔紅到發光的鐵面具,面具眉心竟是一朵綻放的白蓮,幻識珠安于其中。
他一身的黑似與夜色融合,以致乍望像是虛空懸着一張血面具,眉心中的白蓮反顯突兀的對比,對方一身奇特的氣質,沉郁、幽靜,夜風回繞中,血面具在月光下耀動的光芒,反透出一絲張狂氣态。
本能的,朝雨丹知道,這個人是幻無生,卻是三魂三識未全的幻無生。
「今生的北岩聖女。」看着她,面具下的聲很幽沉,不像完整的人聲,似是伴随着風回,但語調卻充滿無限思念。「你和巧兮有着不分軒轾的美貌,承接了前世,再加上今生袁牧飛所傳的內息,你的靈能倒是勝過先人。」
對方走來,朝雨丹卻警戒地退了一步。
「你不用害怕,還沒複生前,我确實想要在你十九歲前夕接收你一身玄能,,毀了杜巧兮安排好的傳承者,以為報複,但是之前在鎮雲山附近見到你,我改變了主意。」幻無生停下步伐,像是要讓她相信他的話。「巧兮是我心中的痛楚與遺憾,她誤會了我太多事,導致最後我們倆走向毀滅的絕裂,今生我希望再續與北岩聖女這段情分。」
「我不知道你心中對北岩聖女寄望的情感是什麽,只能告訴你,我已經是袁牧飛的人,任何想法,你都死心吧。」
沒想到聽聞此言,面具下倒是透出笑意了。
「你的話已說明你內心的矛盾,你并沒有直接告訴我,你心中只有袁牧飛,而是告訴我,你成為他的人。」
「這樣的認知有何意義?難道你想對我說,你還有機會嗎?」
「如果你的心還不屬于袁牧飛,那為何不能給我一個機會,讓你了解我,也讓我彌補心中那未竟的遺憾。」
「我不是替代品,你與先師之間的關系我不清楚,也不該是我這個徒弟來面對。」
「我表達不夠好,讓你生氣了?」幻無生竟是帶着歉意,道:「前世我對巧兮一見锺情,今生見到你,喚起了我同樣的感受,我只是希望有一個機會,今生重新再來。」
「你幻無生能夠接受一個身體已經屬于別人的女子?」
「肉體随時如煙幻滅,不滅的唯有靈識和一顆心,因此我更在乎你的心屬于誰。」
他的話,令朝雨丹雙眼有些沉思,想着夢師父手卷中曾載——
幻無生的性格是從「純真無垢」中演變而成今日「闇佛」,他曾經是一個胸懷萬物,慈悲得令人動容的世外修道者。所謂悲智雙修,他的內心在這一塊失衡了,理想過于崇高遠大,最後被太多無情的真實扭曲了心智,而成了世人口中的外道邪魔。
既承北岩聖女靈能,就有屬于你的天命,了解幻無生這個人,才能真正了解蓮天貫日,人心為何會寄望「闇佛」的存在,這與蓮天貫日總能再興起有關,更關系着幻無生不滅的意識。
「如今的我還缺一魂一識才算完整,你的北岩聖女靈能雖對付不了我,但是要擺脫現在的我,也是輕而易舉,何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帶你一探我曾經的過去。」幻無生對她伸出手。
既承北岩聖女靈能,就有屬于你的天命,了解幻無生這個人,才能真正了解蓮天貫日……
就在朝雨丹要放上他的手時,夜空一個聲音忽地響起。
「百年不見,你的虛僞和巧舌如簧依然只能拿來欺騙小姑娘,幻無生。」
這……怎麽可能!朝雨丹震愕極了,他此時該是沉睡于藍煙霞飛的冰層下,怎麽會……
「袁牧飛——」這聲音的主人讓幻無生紅色鐵面具眉心中的白蓮頓時消失,逸散出濃濃黑氣,連聲也猙獰起。
霎時,龐大的雲氣浩瀚席卷而來,朝雨丹不及看清眼前發展,便感強大的氣息掠過身旁,磅磚的對掌聲驚響夜空,浩氣傾濤十裏雲海,四周狂風更是震蕩,幻無生的身影被震離懸崖。
「百年了,你的能力和面具下的你一樣空洞。」強悍的聲來到朝雨丹身後,随即健壯的臂膀以保護之勢從身後環上她的腰。
「你的狂妄自大也絲毫不改,前世毀識滅身之仇,今生我會要你袁牧飛痛苦得翻不了身!」雲海中的黑衣血面具漸漸消失,切齒的威脅回蕩夜空。
冷汗從朝雨丹額邊淌下,真的是他,袁牧飛,他是怎麽從冰下的沉眠中醒來的?
「怎麽,不敢回頭看我嗎?」袁牧飛低沉的聲來到她的頸邊,對懷中僵硬的身軀冷冷一笑,他的唇壓到她耳畔邊,宣告着:「朝雨丹,你選擇了辜負我的信任,我不會放過你的。」
當四周雲勢一變,雲海翻湧着紅紫雲霞,眼前盡是目不暇給的絢麗燦爛,但朝雨丹只感意識一陣昏茫……
陽光輕落在臉上,朝雨丹睜開眼。
「朝姑娘,你沒事了嗎?」袁小倪見到她醒來,緊張關切的神态總算松一口氣。
「叫外婆。」朝雨丹坐起身,只感全身乏力。「我怎麽了?」
嗟,對着一個比自己小二歲的女孩叫外婆,始終讓袁小倪很磨牙,卻也清楚她連番動用靈力都是為了救她這個「外孫女」,只能把懊惱在牙關磨一磨再咽下去。
「咳,外婆,你在極樂七重天谷用了太多聖女靈能,又用四藝寄靈追幻識珠,耗了更多靈能,大概得睡個三天才能恢複。」袁小倪記得她說過,小小的魂畫符紙對她無傷,但動用聖女玄能和強大的四藝寄靈,就像用她的力氣在撐持術法。
「這是哪?」
「赤氈鎮的一座道觀『不滅宮』,原本是法末在鎮上的地盤,現在大家暫時待在這兒,邑東綠林和左奇副他們繼續留在天谷善後,必須要确定那些厲屍還有蓮業贖魂者都宰個幹淨,以免那些屍體再跑到鎮上作亂。」
袁小倪倒了杯茶給她。
「韓水和程喵就負責對鎮上的人說明這幾年的邪物,都是藏在競蘭山中的惡人作祟,不會再有什麽死屍借道了,一些被抓來關在不滅宮的女孩,都可以證明不是壞人作怪。」幸好,這些女孩還來不及被帶到天谷。
「那……棋師和表哥的情況怎麽樣了?」朝雨丹急問。
「棋師沒事,他需要休養一段時間,至于泰羅武……他的情況就有點棘手了。」袁小倪接過她喝完的茶杯,嘆道:「雖然擺脫幻識珠,但他本身的意識遲遲沒醒來,再這樣下去情況不妙。」
「我去看看。」
「不用,外公看過了,他說泰羅武自身的意識對抗幻識珠太久,命元耗損,必須用『雪礦之精』複原他的命息,他才會醒來。」這東西聽說在太古靈山上,據說是一座少有人見過的古老靈山。
「你外公……他、他在這?」朝雨丹這才回神般,昨夜與幻無生對上一掌的确實是袁牧飛,不是她作夢。
「當然呀,是外公從幻無生眼前帶走你,也是他穩定泰羅武的心神,不然泰羅武現今的狀況可能撐不了太久。」
「那他現在……」話未問完,門已開啓,熟悉的白衣身影走了進來。
「外公。」袁小倪朝來人高興地喚着。
「外婆醒了,你昨夜照料她一整夜,很擔心吧。」
「擔心。」袁牧飛走到朝雨丹眼前,擡起她的下颚,緩緩勾唇:「醒了,餓嗎?」看到這張一如往昔似笑非笑的面龐,還有那鎖視的眼,強烈的占有欲不變,但朝雨丹知道那瞳陣的底蘊不一樣了,少了柔情,多了冰冷,還有,他全身散出的氣息不同以往,有些銳冽。
「我……沒事,不餓。」朝雨丹別開頭,不知如何面對他。
「那我……」正想先離開讓他們獨處的袁小倪,發現朝雨丹的手抓緊她的衣袖,面色蒼白顫抖不已——
「小倪,我有些事,想和你外婆單獨……」不待袁牧飛說完,袁小倪已撲入他懷中。
「外公,你和外婆随時都可以說話,今天你要陪我。」
「你要外公怎麽陪你?」撫着乖孫女的頭,袁牧飛任何的嚴厲線條,都在瞬間化為柔和,連眼瞳的冰冷淡漠也轉為溫暖。
這一瞬,朝雨丹忽然羨慕起袁小倪,能得到他滿腔的溫柔,曾經,這樣的溫暖柔情,始終存在他看她的眼中,如今是她親自毀了。
「像以前一樣,用你最厲害的輕功縱雲術,帶我到這附近的高山看雲海,傍晚再到另一頭的高山上看晚霞,月亮很高的時候,你還要帶我到最高的樹上坐着,講你以前剛出江湖時的事跡給我聽。」袁小倪拉着他往外走一一說着希望他做的事。
「今天這麽有興致?」
「我前陣子差點被蓮天貫日害死,我在河內的小舟,快死的時候就想着外公,今天看到你來了,當然要你陪我一整天。」
話才說完,袁牧飛已将她抱緊在懷,低吻着她的發頂,堅定道:「外公一定會殺了幻無生,絕對不會讓你再出事。」要斬幻無生意識須得他三魂三識皆齊,如今的他還不齊全。
「我相信,沒有什麽事是外公你做不到的。」袁小倪趁機看向朝雨丹,朝她比一個手勢,暗示着:她能幫的就這樣,接下來她自己看着辦。
只是,朝姑娘到底惹了外公什麽事,居然會害怕成這樣。
「你喜歡什麽,想做什麽,外公都陪你。」面對蓄意跟他撒嬌的外孫女,袁牧飛疼愛之情溢于言表,對她任何要求,幾乎照單全收。
「真的,鄰鎮好多有趣的避邪物和甜品,你要陪着我一起逛街還有吃東西。」
看着走出去的身影,小倪放開心懷的撒嬌,一時間竟讓朝雨丹有些失落,她知道小倪對她這個外婆是不可能撒嬌的,畢竟今生她們年齡相差不大,但面對她,朝雨丹就是很自然地想照顧她。
如今,袁牧飛已經不會在乎她是否吃東西了,離去前更不曾對她有任何留戀的一眼,朝雨丹牽起苦澀的笑,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該承受的。
只是,為何袁牧飛能從冰下離開,是自己做錯了?還是夢師父對她所說的有誤?
沒多久,程喵身邊的三名美妾,朱萸、元玫雪和白漪漪拿着食物進來,招呼她吃東西,陪她聊天說笑。
聽到她們三人陪程喵征戰各大歡場和武林各地的事,朝雨丹驚奇不已,也對她們名義上號稱是程喵身邊的美妾,但顯然是互相依賴的姐妹關系感到有趣。
在她吃完東西後,三人要她多休息,便收拾好東西離去。
朝雨丹走出房門,問了一名經過的武護後,來到泰羅武的房間,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表哥,一時間,她忽感滿心酸楚。
才過多久,卻像歷經了多年滄桑,心境、心情都不同了,她不再是以前單純盼着表哥能響應她感情的小女孩。
「表哥……」坐在泰羅武身邊,握緊他的手,心境百感交集,卻很清楚知道,她要救回表哥。「我會想辦法救你,你是……桐家劍源的希望,外婆和大舅母都盼你能繼承家業。」
「雪焰之精」在太古靈山上,這座遠古神山不是一般人到得了的,地勢奇特,所在之地隐蔽,四周都是原始野林圍繞,她內心有數,這個天下能輕而易舉拿到雪焰之精的,只有一人。
看着握在手中的大掌,從小她喜歡這只大掌輕拍在她頭上,偶而捏捏她的臉頰,她貪戀掌中一份厚實的溫暖,很熟悉,讓人懷念。
朝雨丹将掌放在面頰邊,感覺卻是再也不同了……
「我愛表哥身上有你一樣對江湖的潇灑随性、我愛表哥有你一樣散出陽光的溫暖、
我愛表哥像你一樣,大掌有着厚實的溫度,拍着我的頭時,是那麽令我……安心……我、我愛……」
「我受盡等待的折磨,但清楚知道我等待的是什麽,乘着我的願力而轉世的你,茫然地追尋着這塵世人海。」袁牧飛抵着她的額,溫聲輕語:「雲彤,我已經找到你了,我們在一起了,你不用在別人身上尋找我的影子。」
她的眼淚緩緩淌下,最後她精神疲憊地伏在床畔邊。
「牧飛……也許你再也不相信我了,但人總是經過一關又一關,才能真正找到對的感情。」
夕陽西下,沉步而來的白衣身影,見她抓着泰羅武的手掌趴在床邊沉睡,朱顏猶帶淚痕,來人厲芒掠瞳,控制了自己滿腔的濤天妒火。
袁牧飛抱起她,懷中的人像是知道又回到那熟悉依賴的胸懷,伸臂緊緊環住他,埋在他頸窩中,始終沉睡地不曾醒來。
尾聲
悠悠琴音繞耳,朝雨丹再次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身處另一個環境。
「這……不是不滅宮?」她在長卧榻上起身。
她發現房內擺設頗為豪華雅致,屋主顯然頗有財勢。
「這是離競蘭山三個城鎮之外的一座莊圔,是西北楚家莊所有。」前方窗子敞開,窗外已是明月高懸,袁牧飛盤坐琴座前,撫着琴弦,淡然道。
「西北楚家莊……聽小倪說過,楚家莊的老爺子楚南複是你的徒弟。」
西北楚家莊也是富甲天下,據小倪說,袁牧飛的三個徒弟都把他當神一樣尊崇,想來袁牧飛若說要借用此宅,而楚莊主二話不說幹脆地将整座宅子都奉送給恩師也不奇怪。
朝雨丹不解:「我們……為什麽要到這?」
「你想救泰羅武吧?」
「你會救他?」
「我會救他,不是因為你,而是我曾經以雲氣貫通他一身脈絡,我欣賞他識劍、懂劍的鍛劍天賦,因此不會坐視他的死亡。」袁牧飛邊撫着琴道:「西北楚家莊商旅遍及天南地北,他們所擁有的馬車、馬匹都是一時之選,物資上能夠很快準備好,太古靈山不是可以随意來去的地方,你的聖女玄能應能引出『雪焰之精』。」
「這麽說……表哥有救了。」朝雨丹欣喜地松口氣。
琴座前的袁牧飛劃弦止音,起身朝她走來。
「我認定你對泰羅武只是小孩戀情,難道我弄錯了,你對他當真深情不悔?」
「我着急表哥,只因為他是我的親人,還有,他是桐家劍源寄予厚望的人,桐家的發揚光大靠他了。」
「只是如此?你可是趴在他床邊握着他的手,哭着睡着。」袁牧飛來到她眼前,伸手把玩似地撩起她肩上的長發,看着烏鍛般的發絲一縷縷滑下手中。
朝雨丹愣了愣,慌忙搖頭,不想引起他更多誤會,她只是不小心伏在床邊睡着而已。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已經弄清楚對表哥不是……男女之情,我會握着他的手是因為……難過而已。」在袁牧飛深沉的眼光中,她遲疑地說不出,她握着表哥的手,想的是他。
在她做了傷害他的事之後,他眼中對她透出一股令人戰栗的寒意,她若說出口,也只會讓他認定她是在為自己的行為求饒,不會相信她。
「想知道你那一劍為何沒讓我長眠嗎?」袁牧飛忽道:「巧兮早就想讓神化之劍與我融為一體,因此借你北岩聖女靈氣相融,一劍刺入我的心口,這個方式給了你脫離我身邊的時機,也算成全了你的願望。」
「夢師父……」居然是如此。
「我早對你說過,別盡信巧兮的話。」
「牧飛?」他忽然抱起她,将她放到桌上。
袁牧飛撫着她的臉頰,看到她不安的眼神,他綻出邪魅笑意。「我能了解你對我一劍穿心的動機,但感情上,我是沒有辦法原諒你的,你背叛了我對你的一切。」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你……要殺了我,我也沒有話說。」他今夜的眼神讓她恐懼。
「我不會殺了你,你這具身軀帶給我莫大的快樂,我怎麽忍心殺你呢。」他撫着她的脖子,纖細美麗的頸項讓大掌一再流連,就在朝雨丹懷疑他是不是想活生生扼死她時,袁牧飛已再道。「為了對付我,你甚至不惜用這張美麗的小嘴,讓我腿中的兇器得到了滿足,雖然生澀,卻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他說出她那一夜的大膽,朝雨丹不禁紅透了臉。
「那一夜你可是用盡力氣引誘我,事後對我狠狠一劍穿心,我今天好好回報你吧。」
袁牧飛猛地扯開她身下的衣裙,拉下她的裙底長褲。
「你,你要做什麽?」她吓得掙紮起。
「事到如今,無論你心中怎麽想,我都不可能放你離開,沒人能讓我袁牧飛付出了一輩子,卻被這麽玩弄。」強硬探入她腿中的掌,撫到那片柔嫩,用力揉撫着。
朝雨丹拚命踢動雙腳,她不要這樣的他,可怕的眼神,睥睨地看着她,他眼瞳中的火光伴随着嚴厲的怒火,他只是純粹要發洩欲望還有對她的恨。
「你的掙紮,只會讓自己痛。」袁牧飛抓開她的雙腿,置身其中,凝着異氣的拇指刷過她腿中幽瓣,一股痙攣的抽動力量直竄而上。
朝雨丹仰首發出吟喊,瞠大的雙眼不敢相信下腹傳來的悸動,她明明沒打算響應他,也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動情,但蕊瓣敏感得像連碰觸到空氣,都能感到一陣陣的顫動,他的長指撚揉地撫過幽瓣時,潮潤急遽泛湧。
她不敢置信地驚喊,卻并攏不了雙腿,身軀在他撥弄下持續着高昂的激情,這種意識清楚,身體卻止不住欲望的情形,令她惶恐。
「我說過,我若真以欲望操控你,那只會是懲罰,不會讓你感到任何愉快。」
見到他傾身覆來,被敞開的幽處已對着他的昂挺,朝雨丹捶打他的胸膛、踢動雙腳,哭喊地叫着,抗拒他的進入,卻終究被他輕而易舉壓制,深深地進入她。
好熱、好燙,他進入體內的碩挺比以往更熾熱,幾乎如火焚灼着她體內深處,她仰拱了腰,頂進的欲望是如此的灼燙,她不知如何擺脫,卻在這抽動的來回中,又帶起更高亢的感官興奮。
「對我,你總是有感覺的,不是嗎?」袁牧飛深重地挺送,卻不像以前一樣,溫柔撫摸她的身軀,或者親吻着哄她,只是看着她倔然地咬緊唇瓣,雙眼噙着淚意,不願掉落。
當他撥弄的指掌撚了撚小小的蒂心時,她凄吟地拚命搖頭,他卻持續揉撚,力量有些粗暴,引得她哆嗦痙攣,身軀悸顫。
「不要——」朝雨丹看得出,他的眼雖火熱,但心是冷的,他此刻只想玩弄她的身體,甚至不打算脫掉她太多衣服,只圖把他體內的怒火、欲火發洩完。
「『雲霄塵海』的內息,讓我們倆注定只能糾纏,你的眼、你的身體總是能輕易挑動我的欲望,既然你不稀罕我的感情,那以後你的身體就是我袁牧飛的洩欲工具。」朝雨丹哽咽着,雙臂交疊在眼上,不願看他,也不願面對現在這樣不堪的自己,她的心明明痛得在抽顫,身軀卻又在他的挑動中有所反應。
「你的一劍穿心,讓晴陽狩識與我融為一體,壓制我的陽熾,陰寒凍氣封住了藍煙霞飛,為了沖破這一切,我的陽息失控到幾乎讓我像烈火灼身,在我與晴陽狩識完全相融時,這失控的陽熾,就只能拿你來滅火。」
他俯視着在身下痛苦地以雙臂掩着眼,扭動身軀的人,硬挺的欲望毫不留情地重重撞擊她。「我想你惹的禍,也只能由你朝雨丹自己收拾。」
當眼淚終于從她交掩的雙臂,滑下她的面頰時,袁牧飛的身形有一瞬的停滞,大掌欲撫上她的面龐,卻又想到,她抓着泰羅武的手,趴在床邊沉睡,帶淚的模樣。
這一幕,令袁牧飛僅存的一絲憐意也被妒怒的火焰燒毀,不帶任何柔情的,他持續挺送好一會兒,才緩緩退出。
桌上的人兒馬上蜷縮着身體,拉回自己身下的衣物,幽處難受得讓朝雨丹暫時起不了身,只能哽咽地抽動雙肩,長發掩住了她哭泣的容顏。
「自己整理好就睡吧,接下來要出發前往太古靈山,找『雪焰之精』,救你心愛的表哥。」袁牧飛整理完身上的衣物後,冷硬着聲道:「這一路僅記二件事,第一,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擅自離開我身邊半步;第二,我要你的時候,你沒有拒絕的權利。還有,別再哭哭啼啼了,那改變不了任何事,只會令我厭煩。」
當袁牧飛離開房間後,朝雨丹才小心地撐坐起,腿中傳來不适的疼痛,她抹過掉下的眼淚,不為着他的話,只為着自己該堅強起來-但是……越抹淚水滾落越多。
她突然好想回朝家,躲在雙親懷中好好痛哭一場,她不會這一輩子都回不了家吧?他以後不打算帶她回朝家了嗎?
緊咬唇瓣,想強忍難受的悲傷,卻又哭得無法自己,忽然,袁牧飛再次走進房。
「不準哭,聽到了嗎?」他攫起她的一腕,沉聲道。
她想忍住啜泣的聲,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有些瑟縮又發顫地看着他。
「別、哭。」袁牧飛咬牙,全然失去平日的從容。
清靈大眼卻只是不停泛出晶瑩淚珠,如斷線珍珠般顆顆滑落。
他猛然拉過她,将她扣在臂彎內,重重地吻住她,她的淚淩遲着他的心,明明不打算原諒她的背叛,卻終究被她的淚水軟化。
「我幫你擦身體,別哭了,知道嗎?」
大掌探入她的衣下,撫着衣下的嬌軀,揉着那豐盈的乳峰,枕在臂彎上的人兒,紅唇主動迎上他,不停啄吻着他的唇瓣,他們深深鎖視彼此,四唇濃烈相抵,輕吟在彼此交融的熱息中。
他的撫摸像安撫了她,再次糾纏地吮吻,反讓兩人的緊繃有些和緩,但他瞳底的厲色并沒有改變,似是怒氣猶在。
朝雨丹坐在桌邊看着他将牆邊的熱水盆端來,他解開她的衣物,随着衣物一件件褪下,他的眼又再次亮起,嬌裸的胴體映在他貪戀的眼中,朝雨丹愛看他眼中映出的自己,但他很快收起那多餘的心情,為她清理身子。
他熟練地擦拭她的身軀,擦至她腿中殘跡時,有些停頓,潮潤紅腫的幽瓣似讓他眼瞳轉深,随又很快地移開視線。為她整理完後,沒讓她穿妥衣裳,只是拿起一件他的外衣裹住她。
袁牧飛抱她到窗前的長卧榻上,敞開的窗,外邊一輪明月燦亮,美麗的窗景頗有藍煙霞飛的氣氛,他雙臂交疊在腦後,讓她伏在胸膛上。
「今夜,就這樣睡吧。」
埋在他胸上,朝雨丹低低應了一聲,眼角餘光偷觑上頭的人,只見他已閉起眼。「牧飛,那一夜,我已經成為你名副其實的妻子,我沒有忘記我已經是袁夫人。」
「你想忘,我也會喚回你的記憶,你還欠古岚山莊一場真正的婚禮歡宴。」
朝雨丹想到自己用術法改變了山莊衆人的記憶,心中有些罪惡感。
「不論你在『雲澗観』的陣法中,看到什麽景象,我都不可能傷害小倪,若晴陽狩識會插上小倪心口,那就一定與幻無生有關,他能轉移意識,神化之劍只斬識,不斬人命。」朝雨丹沉默了,自己真做了蠢事嗎?傷害了他,也害自己失去他的信任,她在心中自嘲苦笑。看來,真如他所言,她人生經驗不足,對術法玄能所測算或看到的事,缺乏了判斷的智慧。
「你……還會帶我回朝家嗎?還是你要把這個當作……一個懲罰。」
「睡吧,這一路我會貫徹你對我的指控,淫浪荒唐。」
她氣惱地用臉蛋在他胸口蹭了蹭,讨厭他總拿這種事對付她。但至少,他不像剛才那麽讓人害怕了,他們之間,沒有那麽緊張了嗎?他願意原諒她了?
太古靈山,是武林一處神秘的地方,除了為救表哥之外,能夠一探也是她的心願,尤其有他在,她不用擔心危險。
下半夜,蒙蒙的清柔月輝,照着他胸膛上的嬌顏,袁牧飛看着窗外明月,輕撫着懷中沉睡的嬌軀,神态凝思悠邈。
幻無生想搶雲彤,定然是為着報複前世,巧兮離開他的恨。
窗外拂來夜風,胸上的人兒微微縮了縮,袁牧飛運起內勁,讓身軀的烈陽氣息高起,懷中的小家夥感受到溫暖,果然更加抱緊他。
袁牧飛滿足淺笑,眼中盈滿柔情,他的雲彤總算再回到他身邊,誰都別想搶走。
——待續
《番外篇》
遇上你是我劫——劍仙情,女兒心之一
這幾個月,江湖上最熱議的一件事,就是名震江湖的雲濤劍仙袁牧飛将迎娶江湖第一美人穆灑娘為妻。這可是轟動武林的大事,畢竟已被譽為傳奇般存在的雲濤劍仙,縱然年少放浪,但後來追求「武」的極致境界,他已如名號——「仙」一般的修為,不動心、不動情了,沒想到近不惑之年時,他竟要娶妻了。
就在江湖還沉浸在這真是另一種「英雄美人」的天作之合時,更轟動的震撼消息炸得江湖沸騰,大婚當天,一身大紅嫁衣的新娘子,竟當着雲濤劍仙與衆多武林賓客的面,跳崖自盡!
據當時在場目睹的武林人士所言,雲濤劍仙跟着躍下懸崖,卻無法救回妻子!
三個月後……
一名藍衣大漢走在崎岖山路上,他算得上清朗的面龐,卻因下颚滿是胡渣反透出精悍氣息,手上拎着三壇酒,衣物頗有幾分道家修行人的味道,随意束起的發,也因太不修邊幅,讓人有頹廢散亂之感。
崎岖難行的山路,他卻走得沉穩,直到一處山壁前,他擡頭望了望,一提氣,藍衣身形拔身而起,足蹬崖壁借力一躍便縱飛數丈高,幾個躍身後,就登上一般人難至的峰頂。
面對一片萬紫千紅的繁花麗景包圍,四處皆無路,藍衣大漢直接大步邁入這片濃豔惑眼的繁花中,瞬間,花海轉成旋飛而起的花雨,林木移位,出現一條山林小徑,行至盡頭,強風橫掃,幾要将人卷飛至天際!
藍衣大漢擡臂遮眼,逆風而行,見到風嘯肆虐中,一道聳天般的巨岩石門。
「這種陣法擺明還在搞孤僻,唉。」
藍衣大漢再提氣,沉下身形,踏着道家獨特的五行步法,通過暴風來到石門前,當他站立在石門前,大風和石門忽地消失無蹤。
眼前景致豁然一展,只見一片綠意竹林,竹林外是花景處處,泉水潺潺,鳥聲婉啼,前方有一座小亭,亭前不遠處便是一處斷崖高峰。
此時穿着一襲白藍衣袍的堅挺身形,正迎風伫立高崖前,對方俯瞰天地之姿,似是王者睥睨,又散出一身獨立于塵世外的灑然氣質。
雲濤劍仙袁牧飛,環胸凜立,俊逸冷然的側顏有些幽深,似陷在深深的沉思中。
呃,不會是想跳下去殉情吧?別吧,要殉情也不是這裏呀!新娘也不是在這座山峰跳崖。
昂立高崖的人,外表-副潇灑俊魅的模樣,全然看不出年齡已至四十,乍望猶如二十出頭,這讓藍衣大漢很感嘆,他摸摸自己滿臉風霜的下颚胡渣,看來,吸雲納氣真的會成仙吧。
崖底回風吐嘯,每隔一段時刻便是強風逆勢卷掃,直沖崖上,卻難動搖高崖上的人。袁牧飛像根打樁定位的柱子,一動也不動,眼神肅凝到透出一股冰銳,好像眼前的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