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闖高門(穿越要在加班後之一) 第 12 章

“小姐,你實在太厲害了,三、兩句話就治得從門縫底下看人的餘側妃和方側妃服服貼貼的,對你贊譽有加、心悅誠服,奴婢太太太……崇拜小姐你了,奴婢若能學到小姐萬分之一的伶俐,死也甘願了……”

聽着阿繡如見神明般的崇敬,宮徽羽心中有着小小的得意,她也沒料到只照本宣科的說上幾句話,利用紫微鬥數和星座學的說法便能将她們搞定。

其實事前她也曾猶豫過,深恐她說的那一套不被接受,畢竟她只是學有小成的門外漢,若遇到對玄學有研究的人,很快就會露出馬腳。

幸好老天爺挺眷顧她的,至今居然都沒露出破錠,還順利地攻下兩位側妃的心防,拉攏她們成為盟友,連她自個兒都意外不已。

不過也是因為後宅的女人見過的世面不多,雖然識字卻不見得懂得經綸大計。

她們看的是《女規》,《女誡》之類的書籍,學的是如何服侍男人,她們會争寵會宅鬥,其餘的雜學卻少有涉獵。

宮徽羽占了多活一世的便宜,她所知所學是這時代的女子所不懂的,她侃侃而談的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十二宮,對足不出戶的女人而言絕對是一門高深學問,自然令人畏而敬之。

但這也多虧她當初為牽紅線所學的專業知識,這才能有驚無險地收服這兩位側妃,不然硬碰硬的杠上,她絕非對手,說不定還會被兩人聯手啃得屍骨無存。

“死倒不用,多說兩句奉承話來讓我樂樂,我連你幾歲當娘、生幾個孩子都幫你算出來,放心,你是福氣相,絕不會窮途潦倒的。”除非她家四爺在皇位争奪戰落敗,否則跟對了人也是富貴長存。

朝堂上的男人戰争,令宮徽羽心裏有幾分複雜,身為妻子,她當然不希望丈夫落于下風,他們輸不起,萬一失敗,賠上的将是身邊親友的身家性命。

可若有朝一日阿祯登上九五之尊,他還能遵守以前對她的允諾,此生只她一人嗎?

為了平衡朝廷上各方勢力,皇帝必須廣納功臣的女兒、妹妹,以期獲得他們的忠心,還要為了讓皇家血脈開枝散葉,必須雨露均沾。

就算他不主動也有人送,一次、兩次有藉口拒絕,次數一多呢?難道要因為拒收美女而導致君臣離心?

不過她不提不問、暫且不去想,想多了讓人煩心,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候再來煩惱吧!

“小姐別老拿奴婢尋開心,錦兒、綿兒也不小了呀,小姐才該為她們打算打算。”阿繡紅着臉,不甘心的把在一旁偷偷竊笑的錦兒、綿兒拖下水。

“我們還小,不急,再相看個兩三年也能挑中如意郎君。”有主子為她們作主,挑的對象能差到哪去。

“是呀!我們過了年才十六,不像阿繡姐姐等不及了,再不嫁人就要半夜咬着棉被偷哭了。”綿兒頑皮,故意咬絹帕做出含淚欲泣的模樣。

兩姐妹一搭一唱的取笑阿繡想嫁人,把她氣得兩眉倒豎,又羞又惱地追着兩人要掐上幾把好洩忿。

“你們兩個歪嘴的說什麽歪話,敢說要敢當,站住!不許跑,不讓我掐兩下誰也別想有好果子吃。”氣死人了,盡會耍嘴皮,她不治一治,下回更沒邊的胡謅。

“啊!富春姐救命,阿繡姐姐要殺人了……”哈哈,捉不到,捉不到,她跑得很快。

“富春姐姐快擋下阿繡姐姐,她發瘋了……”哇!好險,差點被揪住後領,幸好她閃得快。

錦兒、綿兒兩人就像長不大的孩子,一邊跑一邊嬌笑地喊着,眉眼愉悅不見愁色,雙生子的心有靈犀,只稍一個眼神便知對方心意,兩人突地分兩邊跑,讓追得氣喘籲籲的阿繡為之傻眼,不知該追哪一個,腳跟一跺,氣呼呼地站在原地。

見阿繡追不上了,兩姐妹才一臉淘氣地躲在富春後頭,擰鼻吐舌朝阿繡扮鬼臉,讓宮徽羽和富春看得哈哈大笑,指着這三人大啐一聲毛娃兒。

“阿繡連走媒下聘都沒有,你們要她嫁給誰?村口賣豆腐的嗎?”實在是胡來。

“噗哧!”富春滿臉正經的說起俏皮話,逗得宮徽羽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得全身顫抖。“我的好富春,你這冷笑話說得好,主子我賞你十錠銀元寶。”

一錠五兩,十錠五十兩,是富春那口子吳順兩年的月銀。

“冷笑話?”什麽意思?

完全聽不懂含意的富春面露迷惑,主子的賞她受之有愧,正想開口推辭,卻被搶白了。

“誰講冷笑話了,也讓爺兒聽聽。”大老遠就聽見這兒笑語不斷,一陣陣地暖人心窩,這才有家的感覺。

一道高大的身影昂首闊步走來,随手将沾了雨水的大氅往後一扔,落地前,玄色影子迅速一接,拿給兀自發怔的阿繡,看到眼前人,阿繡好不容易褪去的臉紅又羞紅了一大片。

春雨細如羊毛,雖不致令人淋得濕答答的,但春日的寒氣比冬日更易讓人着涼。

見狀的宮徽羽連忙接過富春遞過來的長巾子,擦拭丈夫濕得滴水的黑發,嘴上難免唠叨幾句。

“你不知道要撐傘嗎?還是你又把撐傘的人都揮退了?都幾歲的人還這麽不知照顧自己,要是受了風寒,我捏你鼻子灌苦樂。”苦死他。

一聽到皇子妃要灌四爺喝藥,一旁服侍的下人都捂嘴偷笑,大夥兒侍候久了,誰都曉得怕吃藥的嬌主兒是皇子妃,她連喝姜湯都嫌辣,要含糖吃蜜餞壓壓味。

倒是四爺很幹脆,不管燙不燙舌皆一口飲盡,而後面不改色的像沒事人似的,一回頭又到了書房和幕僚們商議大事。

“多說些,我愛聽。”夏侯祯長臂一攬,将愛妻摟入懷中,鼻蹭鼻的厮磨,蹭得她小臉也沾上點水氣。

她微惱地推開他靠近的大臉,腳尖踮高,以長巾包住他的濕發。“哼!就會說好聽話哄我,若我真說多了肯定嫌我聒噪,叽叽喳喳的像麻雀,東家長西家短的串門子。”

“喔!麻雀還會串門子,這倒是新奇的說法。”他願聞其詳,但不保證不會放聲大笑。

“不許笑,萬物皆有靈性,今日你笑鳥,他日它拉坨屎在你頭上,扯平。”做人不能鐵齒,凡事都有可能發生。

像她的穿越便是最佳的見證,可惜她不能告訴任何人,一個字也不能洩露,只能憋着。

“嘻嘻!”又是一陣低笑聲,幾個被主子慣壞的丫頭擠眉弄眼,開心見到自家小姐和四爺之間夫妻和樂。

“我沒笑,分明是你的丫頭在笑,你栽贓我呀!愛妃。”夏侯祯也擠了擠眼,刻意逗妻子。

宮徽羽沒好氣地橫瞪阿繡等人,随即她也笑開了。“她們是她們,你是你,不可相提并論。”

他們是蓋同一條棉被的,自是有所不同,別人做得的他做不得,別人能笑他不準笑,取笑自家娘子夫德有虧。

“有聽過偏心的,沒見過你偏成這樣,還偏向幾個丫頭,栽贓自個兒的相公,你好有志氣呀!”他假意滿嘴酸,打翻了醋壇子,頭一甩,幾滴雨水甩在妻子發上和臉上,惹得她不依地閃避尖叫。

“夏侯祯你這混蛋,我要拆了你的骨頭當烤肉架子,烤你的肉,熏你一身的人皮--啊!太可惡了,我好心幫你擦幹濕發,你竟恩将仇報,弄得我狼狽。”宮徽羽故作惱怒的嚷嚷。

夏侯祯仰頭大笑,拉着妻子不讓她離開,不顧衆目睽睽之下,飛快地在殷紅朱唇上一啄。“好啦!不逗你了,你們剛才在笑什麽,我遠遠走來就聽見你們止不住的笑聲。”

“沒什麽,一點點後院小事而已,和你在外的大事一比微不足道。”說來鬧笑話,還不如不說。

他目光微冷。“是那幾個惹麻煩的人?”

“不麻煩,我循循善誘開導了一番,她們已能體諒我的苦心,目前無風也無雨,風平浪靜。”至少短期內不會有人興風作浪,認不清主子的往外通風報信,壞了阿祯的計劃,賢良的妻子就要讓丈夫無後顧之憂的大展鴻圖嘛……

才怪--

她只是懶得應付天天找上門的女人,讓她沒能好好睡個飽,為了一勞永逸,她索性放點權力安撫餘、方兩位側妃,她睡到自然醒的頹廢日子自然就回來了。

“你的意思是說擺平了?”眉一挑,他有些存疑,他花了一年時間也沒讓那些人少些折騰,怎麽可能短短時日內,她們便成為羊圈裏的小羊,規規矩矩地低頭吃草而不生是非?

小有得意的宮徽羽微擡下颚。“輕而易舉,女人與女人之間很好說話的,我們把話說開了就抱頭痛哭,你替我擦淚,我替你抹胭脂,感情好得如同一母同出的親姐妹。”

他由鼻間嗤哼,壓根不相信她的說詞。“女人只會為難女人,愛妃大白天少作夢,為夫的牙長得很堅固,多笑幾回也不會掉,你大可多說點笑話來取悅取悅我。”

“你……你忒讨厭,贊我幾句會掉你幾兩肉呀!我就不能是智勇雙全、機智過人的女諸葛嗎?”宮徽羽捏了兩下丈夫的腰肉,以示河東獅惹不得,她也是有脾氣的主兒。

她也要留點知書達禮、謙遜聰穎的好名聲讓人聽聽,日後為非作歹才會有人幫她說話。

這叫留後路,人在順風順水時也要惦念大浪乍起時,造艘好船好行舟。“啓禀四爺,主子是用她小神算的本事令餘側妃、方側妃等人大受感念,于是‘止戈為和’,沒有起沖突啦。”阿繡代替回答。

“阿繡呀!這句‘止戈為和’說得真好,不枉主子我細心教你讀書識字,可是最後一句怎麽氣勢就弱了,少了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氣魄,好似我沒做啥了不起的事,讓我落了面子。”

阿繡噘着嘴。“主子怎麽反而笑話起奴婢,奴婢是老實人,為主子你急呀!你還捉奴婢語病。”

宮徽羽輕笑,明眸看向墨隐。“聽見了沒,我家丫頭是老實人,你幾時娶回去暖你半邊冷床呀?”

“小姐,你太壞了,奴婢不理你了。”阿繡惱紅了臉,一時脫口而出私下的稱謂,小腳一跺往屋外跑。

“還不追,跑了娘子看誰給你生白胖兒子。”一個傻光棍,木頭柱子似的不開竅。

耳根發紅的墨隐很想去追,可是沒有夏侯祯的吩咐他一步也不能離,直到夏侯祯點頭了,他才飛也似的一閃身,眨眼間已不在跟前,動作快得叫人為之發噱。

可見他有多急呀!早就盯上阿繡這個笨丫頭,就待時機一到,搶也要把人搶回家暖被窩。

“那你何時才給我生個胖娃兒,不論閨女或小子我都要。”夏侯祯大掌覆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輕輕一撫。

服侍的丫頭和婆子都十分識趣,一見四皇子輕擁着皇子妃輕輕細語,不用主子吩咐便一一垂目的退出,還順手關上黃梨木雕花海棠門板,以免一室春光流瀉。

服侍的主子夫妻和睦是好事,對下人而言更是莫大的福氣,一人得了道,身邊的雞呀犬的還能不跟着一起升天。

“宮裏的情形如何,我說的那方式可奏效?”有用的招式一招就夠了。

一提到那件事,夏侯祯發出冷笑。“正如你所料,三皇兄力圖振作,近來動作頻頻。”

“三皇子真的相信天降祥瑞那一套,有意把三皇子妃給……”她說不下去,心裏有點難過。

雖然是她出的小計謀想絆絆夏侯祎的腳,讓他早早退出皇位之争,可是三皇子妃她見過,真是少見的美人胚子,說起話輕輕柔柔的,我見猶憐,頰側有淺淺梨渦,笑起來特別甜,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受。

不久前,宮徽羽針對夏侯祎的命盤算了下,找出他的命中劫運,并派人放出消息--

北方有女,年方十七,明眸皓齒,鳳女托生,得此女得天下,萬民朝拜。

此女直指北方大草原部落的哈娃妮公主,意指誰娶得她便是鳳主掌宮,其夫為九龍天子。

這一“傳說”在京都流傳了月餘,深入民心,連平民百姓都曉得未來的皇後來自北方,是草原部落的聖女,深獲大神烏瑪的庇護,有她在便可護得玉煌國百年昌盛,國富民安。

問題是她将嫁給哪位皇子?

原本喪妻未娶的夏侯祯是第一佳婿,可惜日前他已續絞再娶,錯過良機,不少朝中官員深深為他惋惜,在諸位皇子連連出了差錯後,夏侯祯成了呼聲最高的儲君人選,看好他繼位的人不在少數。

反倒是夏侯祎,他由原先的優勢漸露敗相,極力謀求奮起之勢,因此哈娃妮公主他娶定了,不論傳說是否屬實,最起碼他能擁有北方一支強悍無比的草原兵力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可是他已娶妻七載,育有二子一女,其妻輔夫教子無所過失,但要想娶公主,他只有休妻一途。

“我覺得是我害了她。”宮徽羽頓感沉重,心口發悶。

夏侯祯面露深情的輕撫嬌妻。“不,這是三皇兄的選擇,他寧可要家國天下,也不願被兒女情愛絆住,他的心很大,大到他不曉得自己承受不起。”最終只有走向滅亡。

“如果你……”她想問如果他坐上那個位子,是否會那般舍情忘愛,心中只有江山。

“我怎樣?”他腦子裏想的是如何給予最後一擊,沒注意到妻子臉上的憂色。她搖着頭,在心裏苦笑。“沒什麽,只是提醒你小心一點,越到緊要關頭越要謹慎,你那自負狂妄的性子先收一收,不要枉費我藉由星座,紫微鬥數盤算出的‘天運’,你要是敗了我絕對會先逃一步,留你在斷頭臺上掉腦袋。”

她說得似是無情,不肯同生共死,事實上是一種激勵,只能勝不能敗,她要他留着命陪她游遍錦繡江河。

“羽兒,你太小看我了,我從來沒敗過,不論以前、現在或是将來,我是不敗的常勝軍。”他昂然而立。

自信的男人最耀目,迷眩得宮徽羽微眯雙眸,她水陣清湛地閃着星辰光芒,對丈夫的愛意更加深了幾分。

花開百朵,在心中。

名為愛情。

朝廷政局瞬息萬變,近來發生了幾件令人遺憾的事,令當今皇上心力交瘁,像老了十歲一般。

夏侯祈在上朝途中驚了馬,馬蹄揚空将他從馬背上狠狠摔落,受了驚的馬又發了狂似地往後一踢,踢中了正從地上艱澀爬起的夏侯祈大腿骨,當下發出骨頭斷掉的清脆聲,他慘叫一聲,痛到幾乎昏厥。

經太醫診治,确定夏侯祈的腿是救不回來了,雖然還能行走卻是一腳長一腳短的跛子。

根據玉煌國數百年來的皇制,身體有殘者、顏面有損者皆不得立為皇儲,因此他這一瘸也等同與帝位擦身而過。

此事有不少證據指向夏侯祎所為,因為他墜馬處離三皇子府并不遠,更別提在同一日內,三皇子妃薨了。

多麽離奇的巧合,叫人不得不心生懷疑,認為夏侯祎為求翻身,大開殺戒了。而在三日後,哈哈奴族長攜女兒哈娃妮公主入京朝拜,與皇上商議兩族聯姻事宜,夏侯祎積極地與公主同游各處秀麗風景,同進同出,同桌而食,無視男女大防。

三皇子妃還停柩在堂,他卻天天妙語如珠的逗公主開心,不見悲色只見歡喜笑顏,其野心可見一斑。

許是因為計劃進行得很順利,夏侯祯也松了防備,疏不知他的失誤會帶來怎樣的結果……

“阿祯,幫我從公事包裏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宮徽羽說道,趁着備用電池還有電,多玩幾回游戲。

“你是說手提電腦嗎?”還能用嗎?他一直沒開機試試,以為早就摔壞或是沒電了。

他的回答令宮徽羽腦中有條斷了的天線瞬間接通,她在夢呓時連這個都告訴他了?“你可以幫我打開嗎,我……開了?!”

她眉頭挑了一下,眼神多了抹異樣光彩。

看着夏侯祯動作熟練地按下開機鍵,對黑成一片的兩摺式物品并無異樣表情,似乎常常見到,她心中多日來的疑惑漸漸明朗化,有什麽快要跳出來。

即便聽她口述過,他對筆電的熟悉還是不合理,除非他也來自二十一世紀……

既然有她這麽一個穿越者,難說不會有第二個。

那麽他是誰?是不是和她來自同一個地方?

她越看他越可疑,過去總覺得他像極了某個讨厭鬼,現在相處越久感覺越明顯,那說話的口氣和神态,以及不可一世的自負,簡直是那個人的拷貝版,難道說……他也來了?

“怎麽了,你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我的頭上長了兩只角。”夏侯祯調笑着,他沒意識到自己的“異常”。

這些日子要忙的事太多了,他常由早忙到晚,甚至連晚膳也在書房用,待到深夜才回房,沒多久又要上朝,他能睡的時間相對減少。

因為把大半心思放在如何拉夏侯祎下馬,他時時刻刻無不繃緊神經,怕收網時功敗垂成,一切苦心化為烏有,只有和妻子在一起時才能放松,腦袋也有些停擺,不自覺地說出非這時代的話語。

“沒什麽,只是想起一位不太熟又有點讨厭的朋友。”害她得加班,不能準時回家看韓劇的臭家夥。

不太熟又有點讨厭……聽起來很熟悉。夏侯祯心口像被貓爪子抓了一下,有點撓心。“什麽朋友?”

“老實說來不算朋友,應該是……客人,他為人善變又機巧,自以為口才佳實則話多如牛毛,性格無禮至極,從不在意別人的感受,往往一個随心所欲就要別人陪他瞎瘋,不理會他還會遭受他不理智的報複,根本是心裏有病的幼稚鬼……”

“等一下,你說的是仇人吧!”他怎麽聽來她這位“朋友”和他熟到快爛底了,幾乎是同一個人。

“說是仇人一點也不為過,我從小到大從沒這麽讨厭一個人過,他是我唯一恨得牙癢癢,想釘他稻草人的對象。”宮徽羽說到釘稻草人時,美眸中仿佛燃燒着火焰朝夫婿一瞅。

“他做了什麽惹你不痛快,能稱得上朋友就不會害你,也許是你想太多了。”他小心翼翼的回答,總覺得妻子話中有話,似在針對他……她看出什麽了嗎?她重重一哼,神情忿然。

“不會害我就一定值得深交?我告訴你,他是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壞人,你知道他把我害得有多慘嗎?我作夢都會夢到将他五馬分屍,碎屍萬段。”

夏侯祯一聽,背脊陣陣發寒。“得饒人處且饒人,凡事不要計較太多,我想他不是刻意要加害于人。”

怪了,他到底做了什麽讓她矢志不忘,記恨到海枯石爛?“無意才更可惡,他把折磨人當成理所當然,有錢就是大爺,仗着有幾個臭錢欺壓良善,要不是我那時候被錢追着跑,肯定用盤子砸他腦袋。”對待這種奧客不用客氣,不讓他吃點教訓,他會以為女人好欺負。

冷汗由他的額頭滑落。“愛妃,親親小羽兒,你可能誤會他了,有時男人會口是心非,明明是真心想對一個人好卻反而造成對方的不便……”

“阿祯,我又沒說那人是男是女,你怎麽會認為是男的,我一名內宅女子豈會與男子走得近,你懷疑我不貞?把髒水往我身上潑?”宮徽羽眼眶一紅,盈盈秋瞳閃着淚光。

“我不是……哎呀!羽兒乖,你別兩眼淚汪汪,我看了心疼,沒有的事就別提了,我只是不想你心裏擱着事,自個兒難受罷了。”夏侯祯最害怕妻子的眼淚,她一落淚他便手足無措,束手無策。

“那你說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裏?”他飛快的轉移話題,不讓她再難過下去。豈知這話就像一根針似的,狠狠刺進宮徽羽的心頭,逼她正視她自穿越以來都不想細細去回想的現實。

“我不知道……我只記得自己作了一個夢,夢見我們在一間很大的食堂,噬人大火将我們團團包圍住,四周都是嗆人的濃煙,逃生無望,我什麽都看不清楚,但我就是知道,他為了保護我,趴在我身上擋去那些火勢……”她用“夢”說服自己,那場叫人心酸悲痛的記憶是假的,只要她不承認這件事,只要她對他的态度仍然和過去一樣,那個人就能在另一個時空好好的安穩活着。

“……只是夢而已,用不着放在心上。”他喉頭發緊,感覺有股澀味從喉嚨湧出。

“不僅僅是夢,而是我心中難以面對的愧疚和後悔,他竟然為了我,甘願以性命相護,我卻什麽也無法幫他,連叫他先走,不要拚了命救我都沒辦法……”說着說着,豆大的淚珠如金豆子般往下滴落,滴在夏侯祯的手背上。

“羽兒,不哭,既然他心甘情願為護你而喪命,那他就不會希望你老惦念這份叫人沉痛的過去,無法開懷過自己的日子。”女人真是水做的,她源源不斷的豐沛淚水到底打哪來,打算把一身哭幹不成。

夏侯祯環抱着妻子,讓她坐在他大腿上,像抱孩子般左右輕搖哄她,不時伸出大手輕拍她後背。

“誰說他死了?”她都不确定的事他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仿佛他是……本人!

他嘴邊溢滿苦澀與無奈,無聲嘆息,“八成是死了,燒成塵歸塵,土歸土的灰燼。”

“你你這人忒沒良心的,狼心狗肺,人家救了你老婆你還咒他早死,你以後下雨天打雷閃電趕緊往床底下躲,以免被雷劈中。”無論夏侯祯是不是夏文軒,她都不希望對方出事。

小時候,她姥姥常指着屋外的傾盆大雨,閃電陣陣,雷聲轟隆,說那是雷公奉玉帝旨令出來劈壞人了,所以做人不能行惡,要做人人贊許的好人,那時她可是深信不移。

“我是依常理判斷,火那麽大,他怎麽可能逃得出去……”隐約地,他感覺到眼前火光晃動,灼熱的火舌燒灼了皮膚,微微的焦肉味彌漫鼻間。

“你怎麽曉得火燒得有多大,你又不在其中。”除非他也在,感同身受烈火焚身的痛苦。

當時她并未有瀕死時的苦痛,因為她被濃煙嗆暈了,前一世的自己死了沒她并不清楚。

“……猜的。”夏侯祯聲音發悶,似梗在喉嚨深處,半晌後,為緩解氣氛,他才故作輕松的問:“我以為你很讨厭他?”

“其實……我并沒有那麽讨厭他,我讨厭他的原因是不能‘監守自盜’,我們老板……呃!素月姐嚴格規定不能對…一下手,看得到卻禁止碰觸……”太可恨了。

“監守自盜?”他耳尖地聽見關鍵字,倏地眸光一銳,盯着妻子的粉嫩小臉。宮徽羽臉色微紅。“好東西當然要留下來自用,哪能拱手讓人,偏偏不能動,那心口撓癢得很,每見一回就恨一回,明明喜歡得緊卻得為人作嫁,便宜別人。”

他一聽,繃了許久的俊美容顏如桃花般盛開了。“喜歡就好,何必往牛角尖鑽,說不定他聽到你這番感人肺腑的真心話就心滿意足了。”

她在心裏輕哼了一聲,以這醋桶的個性,若非是同一個人,哪會允許她喜歡另一個男人?她決定再試試他的反應。“阿祯,明日你陪我到廟裏走一趟,我要為他立牌位,天天三炷香供奉。”

“啊?這個……不用了吧!”他頭皮驟地發麻。

“救命之恩大過天,比再世爹娘還恩重,沒有他就沒有我,我怎麽能不心懷感激地為他做一點點能力所及的小事?我看再請一百名和尚念經,做七七四十九日的法會,讓他早日上極樂西天……”

聽她越說越離譜,心裏發毛的夏侯祯趕緊出聲喊停。“羽兒,我想他不在乎這種事,死者為大,不要妨礙他永眠的安寧……”

“你怎知他不樂意,搞不好他正日日夜夜在地府受折磨,熱油烹身、滾石燙腳、萬針插眼、拔舌吞炭……他做的行業很缺德,肯定沒好下場。”

熱油烹身,滾石燙腳,萬針插眼還拔舌吞炭……她到底有多恨他?夏侯祯苦笑,用力抱緊妻子,懲罰她的口無遮攔,“假設……只是假設而已,如果我是你口中的那個人呢?”

她挑眉,“什麽意思?”

“一年多前,四皇子和四皇子妃的馬車翻覆,他們都死了,而我活了。”

“你活了?難道你是……挺屍?”她故意不說借屍還魂,反指他是活死人,沒了氣還活着。

“什麽挺屍!我是活人,你不能往好處想嗎?”他沒好氣地往她腦門一敲,賞她一顆栗爆子。

宮徽羽不滿地嘟着朱唇,輕揉發疼的玉額。“誰叫你不一口氣說明白。”

靜靜看了她一會,發現她一副心裏有數的表情,臉上不見絲毫訝異,當時他意外極了,怎麽有人在哭,再往旁邊一瞧,白布覆蓋下的是一具女性屍體,他一坐起身,車上所有人都吓得臉色發白,大喊屍變了,有鬼!

當下他不解誰是鬼,再看看衆人驚慌的目光皆看向他,他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是一身古人裝扮,身上還有血,大姆指與虎口處有學過武的薄繭,這才驚覺那不是他的身體。

“我以為躺在我身邊的人是你,那時的心痛無法用言語形容,為什麽是我活了,而你卻死了。”他深深地看着她。

其實他并非有心隐瞞,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提起。

“我是誰?”她顫着聲問,雖然早就知道,但她想聽他親口說。

“林曉羽。”婚姻介紹所的王牌員工。

“你……又是誰?”她不是寂寞的一個人。

“夏文軒。”戰無不勝的大律師。

“你……後悔嗎?”她指的是救她一事。

俊逸如畫的面容笑開了,輕搖着頭。“我為你而來,注定要與你厮守一生愛你,我的懶人妻。”

宮徽羽動容,淚流滿面。“我也愛……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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