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剖丹後 第 37 章 這就像天道給了她一把刀…………

宸淵拒絕了久岳的邀酒, 但沒過兩個時辰,只見久岳手裏拎着兩個酒壇子朝他抛來,不知是從哪裏搞來了酒。

起開酒壇塞子, 醇厚酒香撲鼻而來,是烈酒無疑。

不似九重天大多神明喜歡時不時小酌兩杯, 宸淵酒量不好,往往沒喝上兩口就開始單手支額淺入夢,久而久之這成了九重天衆仙都知道的事, 也就再無人尋他飲酒作樂。

但今日不知怎地,許是應了人族那句借酒澆愁, 他沒顧濃郁酒香有些許刺鼻,直接從久岳手中接過酒壇就開始仰頭豪飲。

久岳見他如此痛快,往宸淵邊上一坐,也不甘示弱地大口喝酒,又道:“聽說七日內走不出妄羅山的生靈, 就會被困在裏頭,直到下個一千五百年妄羅山再開啓才有機會逃出。但這破地方明顯不可能讓人活一千多年,你說我們能走出去嗎?”

宸淵淡淡一笑,“海族之主也怕了?”

“是啊, 怕了。”久岳半是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這麽幾百年, 我可不就是怕你宸淵嘛。先是為了一盞浮世燈打得我出不了熙承宮, 後來又因為我和君瑤走得近了點, 直接下來海族警告我。要是真被困在這裏,我天天看着你這張冰塊臉都怕。”

宸淵輕微勾了勾唇, 沒接話。

他這人就是這樣,表情淡薄,話語更淡薄。從前也就對君瑤那過分活潑的小狐貍會稍稍開幾個玩笑, 其餘大部分時候就沉默着,似乎純要靠對方猜。天族仙君說他聲高嶺之花沒錯,久岳愛叫他冰塊臉也沒錯。

久岳叽叽喳喳一大堆沒得到回應,自讨了個沒趣,索性自己喝酒。

可他性子和宸淵完全相反,是個半刻都閑不下來的,尤其喝了幾口酒後更是滿肚子話想說。側頭去看宸淵,結果這人竟然已經眼皮子耷拉,睡着了。

久岳伸出手去推了推宸淵的肩膀,除了睫毛顫了顫,沒動靜,“這酒量,真是差到可以。”

醉在鬼域不是什麽安全的事,他想着去找君瑤拿些醒酒藥,結果剛站起來,衣擺就被人從後扯住了。

“宸淵你拉我幹什麽?”他手勁大,久岳被他拽的走不了,又不好去推個醉鬼,只能蹲下身把自己的衣服一點點往回拉扯。

但他這想要逃離的拉扯宸淵就不樂意了,一把握住他手腕,嘴裏呢喃:“阿瑤……別走……別離開我……”

“……”久岳臉瞬間就黑了,心說這還是那清冷無情的冰塊臉嗎。

他本來還想趁機打聽下宸淵和君瑤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這會兒立馬改變主意,轉而小心掰開宸淵捏在他腕部的手指。被一個喝醉了的人錯認成是心上人,這後續可能存在的風險太大,還是找正主來更合适。

君瑤分揀着幾種藥材,這已經是她數不清第多少次失敗後的嘗試。她煩躁抓了抓頭發,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直接硬闖這妄羅山後半程算了。

她眼尾餘光瞥見久岳從遠處跑過來,看那副一臉見鬼了的樣子就知道鐵定不是什麽好事,沒等久岳開口,一句“幹嘛”先甩了過去。

“宸淵他……”久岳頓了頓,想實話實說喝醉了,但旋即又覺得這種時候用雨點大的雞毛事來打擾君瑤有點不地道,于是改口說得誇張了些:“他快不行了!”

“他怎麽又要不行了。”君瑤不耐皺眉。

久岳猶豫試探,“那你要不要去看看?”

“帶路。”這下君瑤倒是沒有遲疑。

她想,如果真要硬闖,免不得是一場惡戰。在此之前,還是救一救為好。

鬼域的夜灰暗無光,藥田中卻有些花草發出似螢如月的淡光。君瑤透過淺淺光亮,瞧見不遠處宸淵坐在樹下,手側放着一壇酒。

難得的是他周身氣場并不冷,反倒透出些不屬于那身白衣的慵懶。

君瑤一眨眼的功夫,說好給她帶路的久岳就沒了蹤影,她頓時明白自己是被戲耍了。不過宸淵那半杯倒的酒量,她倒是心裏有數,只在心裏把久岳吐槽了兩句,然後慢步走上前。

聽見窸窣腳步聲,醉了的人緩緩擡起頭來,雙目迷離,瞳孔渙散。

“阿瑤……”宸淵薄唇翕動,也不知是看見了她,還是夢見了她,嘴裏不住輕念着她的名字。

君瑤從儲物手環中拿出一瓶解酒藥,抛到宸淵的衣擺旁,“自己吃了,別給我惹麻煩。”

大抵是聽見了她的話,宸淵果然徐徐擡手。但他沒有去撿醒酒藥,反而伸手向另一邊把半壇酒給拎了起來,仰頭就往嘴裏倒。

酒液滑過脖頸,勾勒出喉結明顯的凸起和性感的滾動,在微光下淌出一條晶瑩印子最後浸潤衣領。君瑤瞧着壇子中酒液少許入了喉,更多的流經皮膚濕了衣襟黏在胸膛,上前一把奪了酒壇子,甩手摔碎在地上。

“啪——”的一聲瓷壇碎裂,裏頭殘存的酒釀濺在君瑤鞋面,她有些想教訓人。但冷言冷語沒出口,宸淵倒是先朝她瞧來了,眸中有失落而黯淡的光,嗓音低啞:“阿瑤,別生氣……”

君瑤頓時胸更悶了,不知道該說他清醒,還是罵他糊塗。

宸淵的酒量她清楚,喝醉的模樣她也熟悉。那時候多傻啊,宸淵在宴聚上和人推杯換盞多飲了幾杯,君瑤就上趕着照顧人。既是替他熬醒酒湯,又是喂他喝藥,然後還蹲在塌邊饒有興致地欣賞清冷神明因醉意而泛紅的臉頰,趁他醉着占便宜,伸出手又搓又揉。

而抛開其他不說,宸淵的相貌确是極好,仿佛上天精心雕琢出的工藝品。從如玉皮囊到清隽五官,美的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沒有半點瑕疵。饒是君瑤早已對他沒了那些旖旎心思,此時透過微光望向那張臉,也不免多停駐了一會兒。

但她的目光馬上被宸淵近似呓語的重複呢喃打斷,“阿瑤……別生氣……別走……”

像宸淵這種鮮少情感流露的人,好似只有在醉後才顯得不那樣六根清淨。在君瑤從不刻意去回想的那些記憶中,宸淵每每飲了酒,不論是酩酊大醉,還是淺斟低酌,似乎都極喜歡喊她名字。

以前喚她小狐貍,現在叫她阿瑤,給人以關系匪淺的錯覺。但也僅僅是錯覺。

宸淵屬于那種喝一口酒能醉一整天的人,君瑤算算時辰,想要等他自行酒醒再動身顯然不大現實。所以現在這情況,只能強行喂他解酒藥了?

她上前兩步,撿起剛剛丢在地上的小瓷瓶,從裏頭倒出藥丸。

“張嘴。”君瑤沒好氣地涼涼道。

宸淵兩眼空空地盯着她,好似聽不懂她說了什麽,歪頭皺了皺眉。

君瑤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就像從前那樣耐心點,只需要耐心一次就可以了。

她右手捏住宸淵的雙頰,迫使他把嘴張開,然後簡單粗暴地把藥丸往他嘴裏怼,再将人下巴朝後一仰,順勢咽下藥丸。動作連貫,一氣呵成。

君瑤站起來拍了拍手,正想說酒醒了就自己爬起來,結果一低頭正對上宸淵盯着她的眼神。

一瞬不瞬,好似有幾分……委屈?

君瑤被腦海中驟然冒出的詞吓了一跳,開什麽玩笑,她寧願相信天族帝君受情商委屈了,也不可能相信宸淵會有這種詭異的情緒。

然後,她就看見宸淵薄唇動了動,緩聲控訴:“阿瑤,你弄疼我了。”

君瑤:“……”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宸淵喝醉酒還有性格分裂錯亂這一特性?

不得不承認,當一向冷漠的刺猬突然露出柔軟肚皮,會驀地戳中人心底探究。但君瑤沒空跟他浪費時間,只是視線多停留了兩秒鐘,然後轉身擡步。

“阿瑤,別走……”她剛随風飄起的裙擺遭受了和久岳衣袍相同的待遇,被宸淵死死扯住,怎麽也不肯松手。宸淵還醉着,有一句沒一句地喃喃自語,“不是補償,不是彌補……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怪我意識到得太晚……我沒資格愛你,但……是真的愛你……”

他吐字含糊,語句間也沒有緊密邏輯,聲音時高時低的,讓人并不想聽醉者說話。

但君瑤反而沒有走,輕笑了聲反問:“你這算是酒後吐真言?”

宸淵悶悶應聲:“嗯。”

君瑤低眉瞥了眼被他攥緊在手中的裙擺,眸光流眄間遲疑了一瞬,然後,把天藍色的輕紗外衫直接脫了,步伐輕盈地走掉。

薄衫從半空飄落覆蓋住宸淵手背,殘留着君瑤獨有的白茶體香,還送來她留下的一句低語。

“你說得對,太晚了。”所以她不要。

就像這衣衫,既然被旁人攥着,那便棄了。沒有糾纏的道理,也不必可惜。

君瑤一路走回煉藥的地方,小丹爐是宸淵依據在曦和處見過的記憶幻化出來的。她透過火光超裏頭看了看,似乎是可以出爐了。但效用能不能成,她就不指望了。

她手中按部就班的動作熟練而随意,當五顆“緋錦”呈現在她面前,君瑤忽然覺得,也許自己可以指望一下。

機緣巧合,她好像成功了!

君瑤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喜還是該愁,喜的是這兩日嘗試到底有了些結果,愁的是方才久岳來找她,這藥是自己帶着煩躁與氣憤随手往丹爐裏扔了幾味藥練成的,她實在回想不起丢進去了哪些藥。

“阿瑤。”宸淵清冽如往常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剛才是我失态了,你別往心裏去。”

君瑤不冷不熱地看他一眼,眼神深邃清明,衣襟交疊整齊,看來是酒醒透徹了。她淡淡道:“當然。”

不會有任何結果的話,沒必要往心裏去。

此時此刻,對君瑤而言,緋錦才是最重要的。恰好夜闌和久岳也往這邊走來,她索性把事情說了個明白。

一番探讨下來,事情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麻煩。

山狄兩兄弟臨陣脫逃了,所以目前需要緋錦的只有三個人。而從此處到妄羅山終點得耗費三日,也就是總共需要九顆緋錦。問題不過是新煉出的緋錦和君瑤原來剩下的相加,總共只有八顆。

也就是說,最後一日,得有一個人當擋箭牌面對百鬼。說白了,就是白白送死的炮灰,沒人願意。

久岳一聽,當即幹起老本行,在其他人沒反應過來之前,先把自己的三顆緋錦偷入囊中。君瑤雖無奈他此舉,但也不好多說什麽,只能看了眼夜闌,又看了眼宸淵。

“瑤兒,這個選擇其實沒什麽好猶豫的。”夜闌表情淡淡,“他不是總口口聲聲說要用命補償你嗎,這種時候就該兌現了。”他說着,目光從君瑤轉移到宸淵,眼底閃過陰戾,又迅速藏好,“上神,據說天族最講究金口玉言,您說是吧?”

宸淵沒接他的話,只道:“阿瑤,我尊重你的選擇。”

君瑤攥握着緋錦的手緊了緊。

這就像天道給了她一把刀,要她殺掉面前兩人中的其一。可天道卻沒有告訴她這兩人的罪名,或者說他們其實都是無罪的,誰生誰死,全憑她喜好。

把生命視作玩笑,她做不出選擇。

夜闌看出她的猶豫,往君瑤身邊靠近了小半步,“瑤兒你還是太善良,上次沒動手殺白鷺,這次又下不去手殺他。你難道忘了他曾經對你做過些什麽嗎?抵命都是他應該做的。”

君瑤閉了閉眼,她早說過不要所謂補償。

夜闌還在耳邊盤點着宸淵的罪行,又道:“你昨兒才說過的,如果他擋了道,會毫不猶豫殺了他。”

“這不一樣。”君瑤揉了揉額頭,有些煩躁,比煉不出緋錦更深層的煩躁,“夜闌,你從前不會逼我的。”

夜闌眸光微動,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把話說過頭了,心虛小聲了些:“我沒有逼你。”

君瑤深呼吸“嗯”了聲,她能理解夜闌心結和成見,也明白夜闌是在為自己不平,但……君瑤神色認真地對他說道:“你該知道,我不喜歡別人做我的主。”

夜闌心底一顫,只見君瑤拿着最後一顆緋錦的手腕擡起。

他在這個瞬間忽然有些慌亂,怕君瑤會把東西給宸淵。

而君瑤确确實實朝宸淵轉了身,擡頭看向他。諸多情緒堆積在一雙靈動眼眸裏,複雜的讓人分不出酸甜苦辣。

然後她纖長眼睫如初次化蝶飛舞的蝶翼撲朔了兩下,似是做出了什麽決定,輕輕啓唇。

“抱歉。”

再然後,把緋錦放進了夜闌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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