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剖丹後 第 39 章 她被夜闌囚禁了
鬼域的每一厘氣息都令她作嘔, 每一分空氣都使她厭惡。
君瑤醒後,花了半盞茶的時間才真正意識到,她被夜闌囚禁了。
鬼域宮殿處處透着陰暗和壓抑, 就連想要在夜間點一盞蠟燭的微末要求,也被駁回。
君瑤坐在床邊, 回想起兩日前夜闌在妄羅幻境中陰恻恻地喑啞笑音,是她大意了。
浮世燈只讓她看見夜闌深夜前往黑市,吞噬掉黑市老板獻上的妖丹, 滋長修為。她卻疏忽了探究,這樣一個掌控着整個黑市的人, 隐忍潛伏在魔族數百年,怎麽可能會是普通鬼族。
現在想來,只怕他們進入妄羅山之後走的每一步,都是夜闌布下的圈套。
君瑤揉了揉趴在她膝蓋上呼呼大睡的豆芽。那日妄羅幻境破碎,她身上所有的丹藥和武器, 都被夜闌卸走,只給她留了這一只無害的小白兔,也不知久岳他們如何了。
殿門從外被推開,跨過門檻的腳步聲很緩很重。也虧得妖族視力極好, 在暗淡無光的環境也能看清一切。
她已經兩天沒見着夜闌了, 這晌四目相對, 君瑤忽然有些想苦笑。
當初閉關三百年, 她揶揄說夜闌身上的少年氣不論多久都褪不去,可這會兒……黑發紅瞳, 墨袍加身,狹長眼尾繪着半朵赤色彼岸花,仿佛眼瞳随時會燃出火焰, 将花瓣燒灼成灰燼。腰間封帶垂落下銀色佩飾,是成串骷髅相連,随着他步伐滲出鈴鈴細響。
“我把這座宮殿布置的和陵炀殿一樣,在這裏住的可還習慣?”夜闌在君瑤床邊坐下,擡手想去碰她的臉頰。
君瑤猛地撇頭躲開他的觸碰,又往旁邊挪動與他出一段距離,冷聲要求:“放我回魔界。”
夜闌伸出去的手懸在半空,轉而讪讪收回,神色暗了暗,“瑤兒,你有時候真的很天真。你是我費盡心思才得到的人,怎麽可能再放你走。何況你不是想要解藥救君寒嗎?只要你乖乖聽話,我自會救他。”
“你要我怎麽做?”君瑤不帶語氣地反問。
夜闌眉梢一挑,那朵彼岸花瞬間綻放出妖冶笑意,話音中的陰翳也随之淡了,“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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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內殿中,君瑤眸底冰冷,她道:“夜闌,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早就已經沒法再結妖丹了。”
她在這兩天裏把近三百年間發生的事都想了一遍,很多原本含混不清的事情,幾乎在瞬間就明朗了。
夜闌掌控着黑市,吞噬無數妖丹,想要的無非就是不斷提升修為,統領六界。所以當日君寒要将她嫁給曦和,夜闌的真實目的其實是趁機進攻魔族,而非搶親。
至于後來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幫着君瑤出逃,大抵是因為聽她說要抓白鷺和墨筠,而白鷺體內有她兩顆妖丹。說透徹些,也不過是以為君瑤會殺了白鷺洩憤,好趁機拿到那兩顆妖丹為己用罷了。
再往前想想,那會兒兩人同行前往劍南蕭氏,沿路遇到所有吸元陽和剖妖丹之事,也都是夜闌在暗中操縱的手筆。否則哪有那麽巧,他們走到哪兒,污糟事便發生在哪兒。
君瑤閉了閉眼睛,無聲惋嘆。
識人不清這種事,從前笑諷宸淵應有病,如今才曉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不勝防。
她阖眼的剎那,下骸骨忽而一痛,猛然睜眼見是夜闌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自己擡頭看他。
夜闌狠戾的面容放大在眼前,“你覺得我帶你來這裏,是為了你的妖丹?”
他指尖的力道像是要把她骨頭都摁碎,君瑤強忍住痛楚,涼涼直視進他眼底,“難道不是嗎?”
夜闌被她這涼薄不帶溫度的眼神刺痛,眼底怒火也被澆滅大半,哼了一聲甩手收回,“當然不是。”又像是壓抑這什麽情緒道:“你不是想做妄羅鬼王嗎?十日後,我就封你做我的王後,成為這偌大鬼域的主人,這樣……你可滿意?”
君瑤下巴被他捏的生疼,但仍舊擡起袖袍,嫌髒似的反複擦拭着,直把這周圍皮膚摩擦的通紅才停手。
她這動作落入夜闌眼裏,激得他眼瞳赤色愈漸深濃,咬牙隐忍着怒意,仿佛下一秒就會如野狼把人撲倒,拆吃入腹。但夜闌終究是忍住了,他清楚君瑤的性子剛烈,如若強行逼她,只怕真會不惜一切代價與他拼個魚死網破。
夜闌最終是封了她的修為,然後走出宮殿。
殿門合上,君瑤挺直的背脊立馬癱軟倒在床榻上,大口呼吸着令她作嘔的空氣。
受制于人,說不怕是假的,但她不能怕!
既然夜闌說十日後封她做王後,那她就還有九天的時間,先想辦法找到久岳他們,然後伺機逃出鬼域。
君瑤躺在床上氣運丹田,她剛剛騙了夜闌一件事。她沒法再結妖丹了是事實,但她現在卻是有妖丹的。在妄羅幻境中忽然重回她體內的妖丹,此時正在她丹田中安眠着。她不可能感知錯,這是她生來的那顆妖丹。
雖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如此錯亂之事,但到底算是好事一樁。
這一晚,她在鬼氣萦繞的宮殿中勉強睡了個安穩覺,直到第二天天幕灑下橙紅光芒,殿門随之被敲響。
君瑤慢慢坐起來斜倚在床頭,她知道不會是夜闌,因為如今恣睢的夜闌不會禮貌敲門。
推門而入的是幾名侍女,約莫是怕鬼族本體相貌醜陋吓着她,夜闌特意命所有進君瑤宮殿的侍女都化做人形。
而君瑤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們手中端着紅漆托盤,有錦繡衣裳,有金銀珠釵,還有些玉質的小玩意兒。侍女上前兩步在她塌前蹲下,說道:“這些都是王上專門為您挑選的,您看看可還喜歡?”
君瑤随意在抓了抓這些東西,所有珠釵首飾的尖處皆被打磨圓潤,并且施下過靈術加持,無法更改外形。夜闌防備心可真是夠重的,生怕她将這些東西改做暗器,伺機而動。
侍女見她半天不說話,以為是不喜的意思,就又道:“除了這些,王上的私庫中還是很多寶物,王後您随時都可以去挑。”
君瑤抓着珠釵的手一頓,朝這個侍女斜睨去,“你叫我什麽?”
“王後啊。”侍女恭敬道:“王上說了,這殿中住着他最愛的女子,他是要娶您為發妻的。”
聞言,君瑤倏爾笑了,笑意譏諷。
愛?
呵,夜闌這囚禁的行徑和數百年扭曲的欺騙,也配說愛?
君瑤翻身下床穿好衣物,然後從這些送來的首飾裏随便拿了兩支發釵簪在髻上,轉頭對侍女道:“夜闌的寶庫我就不去了,倒是有個地方,需要你給我帶個路。”
侍女道:“王後您請說。”
君瑤道:“鬼域囚牢。”
“這……怕是不妥。”侍女站在她身前,面色瞬間變得為難。
只這一個輕微表情,君瑤就知道她猜中了,久岳和宸淵果然是被夜闌關在這鬼域囚牢中。
她故作漫不經心,拿起漆盤中小玉雕把玩,“你們王上并未限制我的行動,而你既尊稱我一聲王後,卻還忤逆我的意思,待我晚些同夜闌提上幾句,不知你這性命還能否保住了。”
說些威脅話吓唬人的手段,君瑤還是略知一二的。
果然那侍女聽後,臉上猶豫之色開始動搖,末了道:“囚牢是禁地,王後您若質疑要過去,盡量在王上回鬼域之前出來為好。”
“自然。”君瑤口頭答應着,邊随她往外走邊把四周環境印刻在腦子裏,又問:“對了,你剛剛說,夜闌離開鬼域了?”
“嗯,我也是聽其他鬼說的。”侍女回答:“王上昨晚就走了,似乎是要出去做一件大事。”
君瑤心裏暗暗盤算着,夜闌不在鬼域,這對她準備帶着久岳他們逃走,是個絕佳的機會。
鬼域囚牢與魔族熔漿下的地牢差不多,陰暗卻被赤焰烘烤着,炎燥之氣入骨難耐。整囚牢自上而下共十八層,分別關押着罪名由輕到重的罪人,受着不同程度的刑法。
君瑤對夜闌多少還有些了解,她把帶路的侍女留在外頭,自己徑直走下第十八層,果然看到了宸淵。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夜闌對宸淵恨的那樣深,這次竟然只是把他關着,沒有動其他懲戒。
白衣神明雙膝盤起坐在角落,閉着眼睛調息臉上絲毫表情也不顯,直到鼻間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半妖半魔,獨獨不屬于鬼族的氣息。他驀地睜開眼,同君瑤視線相迎。
宸淵見到她的瞬間,如冰涼凍結的臉上終于裂出一條細痕,先是轉瞬的震驚,而後成了放松的寬宥。眉間的仄痕往兩側平展,舒出口氣:“你沒事就好。”
君瑤看着他淡淡“嗯”了一聲,“你也是。”
她說完這三個字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同是天涯淪落人,其實還是要一起逃出鬼域的合作關系,但偏偏就好像有了些不一樣的東西。君瑤想了想,最後道:“夜闌封了我的修為,我破不開關押你們的結界,你有辦法嗎?”
宸淵點頭,“不難。”
簡單平淡的兩個字,但在此情此景,配上他素來波瀾不驚的神情,偏就給君瑤一份安心。
“好,那我先去找久岳。”她轉身往囚牢前頭走。
身後有氣壓波動,君瑤知道是宸淵在破結界。沒過一會兒又聽見細微腳步聲,卻始終落後她半步距離,仿佛這是在守候着什麽,讓她緊張跳動的心髒漸漸平穩。
“啊!放我出去!”
“夜闌,我久岳從此跟你勢不兩立!放我出去!”
君瑤又往前走了段路,突然傳來久岳瘋狂的叫喊聲打亂了她的步伐。
同樣是一間單獨的囚室,從久岳幹淨的衣物能看出,夜闌并未對他做什麽。但又看他狀似癫狂而痛苦的表情,和披散淩亂的頭發,像是受了極大的折磨。
君瑤眼神示意宸淵将關押着久岳的結界同樣破開,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君瑤!帶我去找夜闌!”久岳一提到夜闌的名字,眼神中滿是恨意,“我要殺了他!”
“你先冷靜一下,我們現在暫時殺不了他。”君瑤試圖讓他安定下來,但久岳此時情緒已經徹底崩潰,壓根聽不進去她說的任何話。在君瑤伸手想要扶他的時候,甚至用力一推。
君瑤沒料到他反應這麽激烈,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跄往後仰去。
“小心。”宸淵當即擡臂扶住她,保持着既不狎昵也不疏遠的距離,就如悠然飄入君瑤鼻廓的那絲冷梅清香一樣,濃淡相宜剛剛好。
君瑤從他臂彎裏起來,“多謝。”又轉而重新看向久岳說道:“你想殺他也得先逃出去。久岳,你認清楚目前的處境,我現在帶你們離開這裏,然後你再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她冷靜的聲音落下,與此同時,一道陰戾低沉的笑聲在第十八層囚牢響徹。
“不如由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麽。”
君瑤心底一涼,糟了……這下逃不掉了。
“瑤兒,你可真是不聽話,竟然背着我跑到這裏來了。”夜闌一步步朝他們走來,嘴角挂着笑,但眉眼卻陰冷如寒霜,“自己走回我身邊來,我就不追求你今天的錯。”
“你做夢!”君瑤一咬牙,幹脆破罐子破摔。
想要出逃的面具已經被撕下,哪怕再僞裝屈從跟他回去,以夜闌如今的脾性,君瑤毫不懷疑他會将自己的四肢都用鐵鏈鎖在宮殿中,再動彈不得半分。與其那樣,不如跟他拼了。
宸淵領會她的意圖,上前一步擋在君瑤身前,沒說話,但靈劍已然握在手中,随時都會出手。
夜闌看隔着深仇大恨的兩人似要并肩而戰,氣急反笑了:“宸淵,你以為自己還是天族戰神嗎?被我下了毒後,你的修為還剩多少,你應該比我清楚。你打不過我的。”
他端得是胸有成竹,而宸淵沒有反駁,君瑤忽就有些不好的預感,脫口而出:“什麽毒?”
夜闌望向她,“說起來這還要多虧瑤兒你,當初要不是你把他關入熔漿底,我還沒本事能給天族戰神下毒。”
君瑤一怔,所以此次鬼域中再見宸淵,總覺得他修為不濟以往,甚至時常咳血,其實都是夜闌動的手腳?
她再擡眸,看向夜闌的眼神如同看一個失了智的魔鬼。
可被他這樣瞪着的人反而笑得更開了,高大身軀微微俯身,在她頭頂落下一片陰影,“瑤兒,你知不知道自己這幅兇巴巴的樣子很迷人。讓人特別想……嘗一口。”
“對了,你剛剛不是問發生什麽事了嗎?”夜闌悠悠然續道:“我把海族滅了。”
整片海域,不剩一個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