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 47 章 長流揚兮

原來唐觀是因此而遭天譴,真是離奇詭異,女蘿默默行吟一遍,最後沉聲道,“不時有幾個小厮看到你來到藏經閣了嗎?他們沒派人來找你?”

“那幾個小厮早就意外失蹤了,直到我去世也再沒看到。”唐觀冷聲道,“所以,你明白了嗎,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失去這一切,失去我本該的榮華富貴。”

“你自己錯了時辰得罪鳳栖梧管我什麽事啊。”女蘿不甘駁斥道,卻突然聲音遲疑了幾分,臉一下子蒼白下來,猶豫不定過後突然又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你當時被困在藏經閣裏,是獨孤藍在暗中設法阻止你?”

“我能感覺道,黑夜裏的那雙眼睛,一定是她。”他聲音幽幽延長,“就像那副畫像上的眼睛一樣,一直在含冤含怒地盯着我,讓人掙不開身,躲不掉。”

女蘿不再說話了,也無話可說,唐觀的直覺固然有錯,但此事也定是和獨孤藍脫不了幹系,如果沒有唐觀的殒命地府,他就不會來到慎刑司受刑,就不會遇到身為地府陰司長的自己,就不會與她自己結仇結怨,就不會陰差陽錯遇到鳳栖梧,相逢南無夜,就不會有後面的酷刑司叛亂,游魂逃亡,不會有扶桑木下的神力蘇醒,不會有和花寂滅的陪練受訓,再度與唐觀相逢知曉這一切,前塵往事看似紛雜無章,卻是盤根錯節天衣無縫,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那個黑夜中永不瞑目的眼睛——獨孤藍。

女蘿忍不住打了個激靈,手一抖,心念紛繁難以鎮定。

“這一切都是獨孤藍謀劃好的,唐觀的受難是她一手設計的,如今他的披露與揭發也是如此。”女蘿低聲道。

尚風夷扶住她,免得她舊傷複發,他垂下眼睑,目光露出幾分疑窦,怎麽也将女蘿和深謀遠慮的獨孤藍聯想不到一塊去,即便她是她的前世,他聲音低沉,安慰她,“也許獨孤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綿延了幾百年的恩怨,不知道前世究竟有什麽因由。”

“我要去查,一定要查出來。”女蘿推開他的手,目光凜然 ,“即便,凡人的世界,我不懂。”

唐觀閉上眼,似是了卻一切世俗,了然地看着女蘿,聲音涼薄,不清不淡,道,“你五百年的恩怨,原來不過是一場因果循環。”

“慎刑司我向來問心無愧,煉獄你趁機偷襲将我重傷,大抵将五百年前獨孤藍一事恩怨抵消,你上次聽從杜若蠱惑發動叛亂,罪不容脫,你就在這慎刑司的大牢裏度過餘生吧,我饒你一命,權當對往事的開脫。”女蘿道。

唐觀閉上眼,沒有反駁,身旁的小鬼見狀,輕聲喊了聲陛下,而後緊緊立在唐觀身後,絲毫不見動搖。

女蘿和尚風夷離開牢門,沉重的大門悶聲關上的剎那,傳來陣陣風聲,凄冷無奈,道盡了滄桑,幽長的哀嘆,無盡的嘆惋,皆随着這風聲掠過耳畔,呼呼揚起心的塵埃,灑落黯淡,“與前世而皆然兮,吾又何怨乎今人。”女蘿走出監獄那厚重的大門,聽到身後黑暗伸出那無可奈何的感喟,默然不語,腳步停了停,她扭過頭來,準備回頭看時聽見身旁尚風夷“刷”地抖開骨扇的一聲清音脆響,斬截,嘹亮,從不拖泥帶水的利索,這聲音震顫了她,她側臉偏了偏,終究沒回頭。

從此,慎刑司于她,唐觀于她,只是過路人。

豔陽高照,風和日麗,時有陰雲積頹,卻又是一陣清風和郭靜,吹散萎靡,尚風夷搖着扇子擡眼打量了下蔚藍色如洗的天空,朗聲道,“真是天涼好個秋啊。”

“是冷了些。”女蘿說着,裹了裹身上的單衣,她看到久違的黃泉河,河水汩汩流動,聲音清脆和緩,忍不住幾步走到河水旁邊,裏面的金魚一見是她,紛紛踴躍地冒上頭來,咕嚕咕嚕吐着氣泡,女蘿歡喜地笑,幾日來難道如此真摯地展露笑顏。

尚風夷心情不錯,陰陽怪氣道,“喲,這裏的金魚倒是修成精了啊,不愧是你養的。”他對着河面呼呼扇一風刃,霎時河面波光湧動,金鱗璀璨,邊顯擺便嘚瑟道,“你們這些金魚兒啊,今天別纏着她了,她可沒帶骨灰來。”

積極争食的金魚兒們一聽他這樣一喊,當即沒了興致,大眼睛骨碌碌看着女蘿的手,空蕩蕩沒有一物,也不見往日常帶的骨灰盒,瞬間如同泥鳅一樣抽溜一下不見了,女蘿剛起的親切感瞬間被掃蕩一空,她咬牙吼尚風夷,“你幹什麽啊,沒見我們敘舊呢嗎!”

“敘什麽舊啊,這金魚吧,雖說腦子不好使,可又不瞎,你吃食都沒帶誰願意跟你敘舊。”他挑挑眉,眼角閃現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彎起眼睛向女蘿抛個桃花朵朵開的魅眼,“你不如和我敘舊吧,我又不用吃骨灰,還不用勞你破費。”

女蘿咬牙切齒,聲音低冷悶沉,“我現在就把你做成骨灰。”說着,她拔出劍就向尚風夷砍去,尚風夷自是摸得出她的套路來,劍離面頰也就頭發絲般粗細時不慌不忙地側身閃過,譏诮一聲“沒砍中啊”,而後二人打打鬧鬧,一路沿着黃泉和狂奔,不知不覺已是日暮時分。

小酒館正在落日餘晖下挂上打烊招牌,孟竹插着腰聽到外面的陣陣吼聲,打眼一瞧只見女蘿正逆着光瘋子一樣追着尚風夷,嘴裏各種讨伐不休,她一拍腦袋,想起大事來,于是擡高嗓子對着女蘿喊了一聲,“女蘿,過來,我跟你說件事。”

女蘿一扭頭,見孟竹正威風凜凜地叉腰立在寒風中,一頭短發随風揚,兩雙眼睛兇神惡煞般瞪着她自己,她心裏咯噔一聲響,想起之前南無夜說的孟竹要她賠償鬼屍損失萬兩銀子,今天這陣勢看來是要找她算賬來了,她忙不疊地收了劍,也不砍不罵尚風夷了,準備溜為上計,正要跑得無影無蹤,手卻突然被尚風夷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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