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優解 第 69 章

盛昭是臨時決定回來的,本身還想在江市多待兩天,但是老巴一個火急火燎的電話打來,只能又立刻買了回程的機票。

堂哥對于這位模範男友的提前離開表達了深刻的不舍,并含淚吃完了兩碗熱騰騰的陽春面。

而席知然則待到了大年初七,年前送選的紀錄片也有了回應,已經初賽入圍,後續主辦方則要求們提供更加精細的素材和更多的剪輯內容。

席知然的大三下半年過得極為忙碌,幾乎要到腳不沾地的地步。

不過另一邊的盛昭也不逞多讓,們的項目受到了主辦方及上級的看好,後續一整個團隊都被“扣留”下來,真正意義上地開始進行更多更深入的研究。

每次打電話的時候,席知然都會覺得很新奇,忍了一次又一次,終于語氣顏色地輕咳兩聲:“沒想到,我倆居然談的是異國戀。”

盛昭的動作頓了兩秒,那邊的席知然笑起來,露出兩顆似有若無的小虎牙來:“和拍電影似的。”

因為和席知然有一個小時時差的緣故,盛昭總是在團隊裏最晚吃飯的那個,而吃飯的時候,會和正好也在國內吃飯的席知然打視頻電話。

看着對方的笑容,盛昭也才勾了勾唇角,轉而就聽到席知然壓低聲音,頗為不放心地問:“我問個嚴肅的問題。”

盛昭從剛才起,就沒有動筷子,現下很配合地湊近鏡頭:“說吧。”

席知然便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陳述:“倩倩說異國戀很容易出差錯,而出差錯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兩個人覺得孤獨和,和寂寞,覺得呢?”

——“學長啊!這邊的數據怎麽和老巴對不上啊!”

最後,半夜時分,席知然眼前發黑地接到範倩倩的新消息。

範倩倩:“我之前讓試探的,試探沒?可盯緊點兒!”

說到‘寂寞’的時候,小姑娘結巴了一秒,倒是盛昭挑了挑眉,緊接着,看着鏡頭中女朋友明面為了‘問問題’,卻浸滿笑意的眼神,很配合地也正了正神色,這才準備開口。

席知然看到盛昭放下沒吃兩口的飯,青年剛還帶着柔和笑意的神色一下消失不見,皺眉站起,只匆忙地和席知然說了聲‘晚點給發信息’,便挂斷了語音。

席知然倒是不生氣,乖乖地自己扒拉着飯菜,下一秒,張歲清沖進教室:“席知然,這邊的字幕是對的,還是外包對的,怎麽全部不同步!”

小姑娘一回頭,看着那邊黑眼圈快挂到臉頰,整個人處于狂躁狀态的青年,立刻放下盒飯:“來了,來了,我來了!”

席知然面無表情地發送消息:“盛昭沒時間出軌。”

又回頭,看着自己怎麽都調整不好的時間軸,遂又慢吞吞加上一句:

“我也是。”

說得沒錯,席知然已經收到了業內頭部好幾家公司的正式邀約,在大三到大四的暑假中,将可以選擇其中一家公司入內實習。

2022年的上半年,席知然和盛昭都在各自忙碌的時間軸中度過。

2022的年中,盛昭終于帶着團隊專利的頭銜“榮歸故裏”,席知然和張歲清的紀錄片《最優解》也終于正式面世,華清和國映校方都輪流在校園內放映影片。

老教授現在看着兩人的樣子都笑得合不攏嘴,還得煞有其事地穩住姿态,告訴兩人這個國獎的意義非凡,以後是們有力的敲門磚。

不過席知然還在實習和考研兩個選項中猶豫,而盛昭與相比,便不會那麽糾結——的導師為了把留下來讀研,已經開出了前所未有的優厚獎學金條件。

範倩倩幹脆利落地一個高跟鞋鞋頭踩在林威的腳背上,這才笑嘻嘻地看向身邊的席知然,和咬耳朵:“知然,看那兩張照片并排放在那兒,有沒有,有沒有?”

扼腕:“怎麽不換個紅底的啊!”

但同時,還有更要緊的事情等着兩人。

江市實驗高中在九月的校慶活動中,邀請兩人作為‘優秀校友’回母校參觀演講。

範倩倩面無表情:“可能是因為倆一個國獎,一個專利,而我只是卑微的華清大學和江春大兩個學校的普通在讀生。”

“我覺得吧,再怎麽說,這個區別對待也不能那麽明顯吧。”

林威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大屏幕,的聲音依舊細長,此時都有些尖了,不可置信般地戳了戳身邊的範倩倩:“為什麽盛昭和席知然的照片大我倆一圈兒啊!?”

林威:“……我先不說怎麽就把華清和江春大混為一談了,但是嗷嗷嗷!”

席知然忍不住自己臉上的笑意,擡頭,同樣看着電子屏幕上自己的照片,榮譽校友的正中間,赫然是和盛昭兩張并排的照片。

實驗的照片甚至還是兩人在高中時候的證件照。

而同時,過往的老師同學們明明都是陌生的臉頰,但們穿着的實驗校服,也和當年一模一樣。

而盛昭則在證件照上就露出了往後‘我管是誰’的厭世冷淡臉,面無表情地看着鏡頭,精致的五官加上線條分明的下颚……

席知然已經聽到有過往的女學生在那邊驚嘆:“這學長的下颚線真是比我的人生規劃還清晰啊!哪一屆的啊!”

忍不住地笑,倒是那邊的範倩倩放開了壓制林威的腳,頗有些悲春傷秋:“知然,能想象得到嗎,我們都離開這裏四年了。”

席知然的笑意微微收斂起來,看着遠處獨屬于高三初三的“小黑屋”,白牆似乎最近才刷過,幹淨整潔得一如回憶中的模樣。

席知然是個齊劉海高馬尾,看着鏡頭微笑的樣子緊張又僵硬,但是勝在白皙皮膚好,眼睛又大又圓,倒是看上去分外可愛。

恍惚間,席知然甚至覺得,自己還應該是其中的一份子。

席知然眨了眨眼,仿佛還能看到樓道上,少年筆挺的白襯衣飄起,金色的陽光在對方的黑發上跳舞。

少年的自己漂亮又有棱角,會和認認真真毫無連筆的筆跡産生鮮明對比。

彼時範倩倩還會輕輕笑‘一個小孩子寫的,一個就是大人寫的字。’

而不知什麽時候,們就成為了們口中的大人。

應該牽着範倩倩的手,早上一刻鐘進到教室,聽着各科老師布置作業,然後認認真真地把備忘錄謄抄在黑板的右上角。

忍不住一般地,慢慢往前跨了一步……

席知然看着盛昭的眼神,忍不住抿了抿唇角,轉而,就聽到那邊的青年突然開口道:

“等會兒去拜訪猴哥兒們的時候,可以問一下這兩個人是哪個班級的。”

席知然這下是有些疑惑了,那邊的盛昭則是泰然自若:“早戀會影響學習的。”

而下一秒,有誰牽住了的手。

在夠不着的地方,就是盛昭的天下。

席知然頓了兩秒,這才笑着搖搖頭,溫柔地看着對方的眼睛:“我看到‘盛昭’啦。”

盛昭似懂非懂,看向了席知然剛剛看着的方向,有兩個穿着實驗校服的少年少女正在那邊說話,們拿着《一課一練》,像是在探讨題目,視線卻總是時不時地落在對方身上。

席知然愣了兩秒才回過頭看去,盛昭穿着一身便服,看着席知然的神色,才頗有些不解地問道:“怎麽了,看到認識的老師了嗎?”

席知然:“……”

兩人身後的範倩倩忍不住大笑出聲。

随後,們拜訪了很久沒見的猴哥兒,對方倒是一點不見老,中年人依舊精瘦精瘦,眼神卻亮得吓人,這時候看到盛昭,一向伶牙俐齒的男人竟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最後,用力地拍了兩下得意門生的胳膊:“好啊,有出息了,就知道以後最有出息!”

此時,對方的頭被燙成大波浪,紅唇更顯得一張臉明豔動人,穿着一件與周遭學生的校服極為突兀的小禮服,看着四人,大大方方地揮手:“好久不見啊!”

席知然第一個笑着跟搖手:“好久不見啊賀欣。”林威在那邊不服氣地叫:“孫老師,我呢,我呢?”

猴哥兒眼睛都不擡:“都混進華清了,差不多了,可以了!”

全場大笑。

四人走着走着,還遇到了賀欣。

這倒是稀奇的事情。

賀欣的高考雖然正常發揮,但是填志願的時候,在華清落了檔,家中便一不做二不休地把送出國去。

發現席知然和盛昭在一起的時候,賀欣倒也沒有半分驚訝的樣子,反之,女人特意悄咪咪地把席知然拉到角落,揚了揚眉毛:

“老實和說,當時我其實就挺喜歡的,盛昭和別人在一起,說不定我心裏還有些不舒服,倆,真的是配。”

傅文笛稍胖了些,倒是看上去不那麽像電線杆了。

手中拿着個攝影機,身上穿着格子襯衫,換了一副透明框的眼鏡,臉上的痘痘也少了,整個人看上去幹淨又陽光。

說得大大方方,席知然也忍不住笑了,看着五官明豔的女人,輕輕地點頭:“我其實也挺喜歡的。”

席知然确實很喜歡賀欣。

賀欣從來就是一個勇敢又善良的姑娘,會連續兩次向盛昭告白,也會在席知然痛經的時候送上一杯貼心的熱奶茶。

是年少的席知然曾經在某一段時間內向往的存在。

送別賀欣後,範倩倩和林威先行回家一趟。

盛昭和席知然難得都沒事兒,兩人兜兜轉轉了一圈,卻意外地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傅文笛。

傅文笛看到席知然和盛昭眼前一亮:“我就知道能碰上倆!”

盛昭不動聲色地站在了席知然的面前,簡單地和激動的男人打了個招呼,才開門見山:“怎麽會來實驗?”

這次,傅文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我陪賀欣來的。”

大男孩兒臉上的笑容燦爛起來:“我們要訂婚了!”

大概用了幾分鐘便解釋清楚了自己和賀欣兩人在異國相遇,從只講過幾句話的陌生人變成朋友、戀人——最後成為訂婚夫妻的故事。

席知然很誠懇地覺得,以傅文笛的說故事以及如詩般的語言水平,不應該去搞科研,應該過來和搶飯碗幹編導。

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地瞪大眼:“诶,後面我們要去基地,盛昭知道的,就諾大杯那個基地,們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去啊?”

而現下,席知然想着剛剛賀欣穿的禮服,再看看眼前對方手中的相機,眼睛一亮:“是來給賀欣拍照片的嗎?”

傅文笛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剛剛其實已經拍了一圈了,本來是我們朋友拍攝,結果拉肚子去廁所了,我在這兒等呢,小欣也說要進去轉兩圈。”

席知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和盛昭并排上了車。

似乎還是輛賊車。

這輛賊車的男性成員比例極高,但作為“賊”,們一不觊觎明豔如牡丹般的賀欣,二不關注芍藥花般清秀的席知然,因為——

“我靠,就是當年那個盛昭,還記得我不,我是隔壁的隔壁的正上方那個宿舍……”

“們那研究我看了,屬實牛x,後續還要不要投資啊,我們學校這方面也……”

“大神,我是後一屆,我看過的論文,媽的,非人哉!!”

——事實上,這車男性所有的目光都火辣辣地集中在了盛昭的身上。

賀欣和席知然兩人并排坐着,們對這樣的情形只覺得陌生之下帶着幾分熟悉,熟悉之中又帶着幾分釋然。

等到到點兒之後,一群人又烏泱泱地擠下車去,們有的是伴郎,有的是攝影師,這時候才各司其職,大聲嚷嚷着讓另一邊的訂婚夫婦們進入基地。

在兩人最為熟悉,并肩奮鬥過數百個日日夜夜的空間中,們再一次在其中留下了新的回憶。

倒是席知然,帶着笑跟在這個團隊的身後,笑容中卻多少有幾分遺憾。

雖然競賽是一條嘗試過驗證過走不通的道路,但是不得不說,再次來到這個基地的時候,還是有幾分小小的悵然。

而相比起其幾乎把基地當第二個家的競賽生們,只跟着盛昭進過基地一次,一時間也有些拘謹。

盛昭看出了的拘謹,輕拍女孩子的肩:“我們換個地方走走,別跟着們了。”

于是,兩人來到了後牆。

席知然咽了口口水,警覺地看了看四周,終于輕輕地拉了拉盛昭的袖子,用氣音說話:“現在還是白天!”

又道:“我們也不用翻牆啊!”

盛昭看了一會兒席知然,帶着幾分無奈的笑意:“誰和說要爬牆了?”

席知然這才松了口氣,為自己的幼稚想法而紅了臉:“我就說……”

“席知然。”

話還沒說完,再次茫然回頭的時候,卻發現盛昭已經利索地跳上了牆頭。

席知然:“……?”

看着女孩子震驚中帶着驚恐的模樣,黑發的青年忍不住笑了起來,像變魔術一般地,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銀色的鎖扣。

席知然眯眼看了幾秒,才認出那是林威之前給兩人的“同心鎖”。

在那之後,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席知然差點忘了這一茬。

而現下,看着盛昭動作輕柔地把同心鎖放入到牆面的空缺部分。

席知然看着對方幾近像是幼稚般的行為,忍不住地搖頭:“還真信薇薇說的‘放在高處挂上’啊?”

盛昭卻溫和地收斂起笑容,點頭:“是的,我相信這個。”

空氣中流動的風似乎在這一刻慢了下來。

對方蹲在高高的牆體上,看向的方向,仿佛煞有其事般地慢慢點頭:“這個空洞,隔了這麽多年,估計也就被我發現過,放在裏面,應該能保存很久很久。”

席知然心想,在那一刻,也許是希望那個少年轉頭的。

傍晚的陽光金黃又遙遠,少年走過教學樓的走廊,風在那個瞬間,吹起了發白的衣角。

但是沒有。

兩人的初遇,就在那平淡又簡單地結束了。

如果不再重逢,那也許就和世上更多更普通的故事一樣,就如此錯過了。

少年時的喜歡純粹又赤誠,就像夏末總帶着夾裹着濕潤時期的風與止不住的蟬鳴。

而随着時間流逝,只留下一片柔軟的光亮。

風筝終于落下來,掉進了女孩子的懷裏。

席知然擡眼望着盛昭。

其實突然想起,和盛昭的第一次相遇,不是在ktv,也不是在辦公室。

是那天,頂着全班的希望,倒背完所有的出師表,被衆人圍着‘萬歲’往外推,在黃昏的走廊上,看到了一個少年。

是那片光亮,帶着一縷無所依靠的風,變成了有血有肉的人。

他的嘴角微動,說出的是當年自己親手阻止的那些話語。

現在的他們,終于到了當得起那些話語的年紀。

站在牆頭的青年與當年站在牆頭的少女重合。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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