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第 146 章 日常⑤、青櫻（中）

師弟日常⑤、青櫻（中）

青櫻常常與師尊東野狩傳音, 有時一整天都在拿着傳音符寫寫畫畫，時而看着傳音笑，時而看着傳音沉思。

入夜後, 相安歌來盯着她吃藥。

青櫻喝完又苦又黑的湯藥, 替身靈立馬給她遞去三五盤水果甜點，随便她挑哪樣吃。

她咬着顆酸梅含在嘴裏仰頭不說話, 相安歌坐在旁邊, 将今日做好的藥丸碾碎放在碗裏，再沖水混合，放進藥爐裏煎煮。

“外面的世界，如今是什麽樣的。”青櫻單手支着下巴，目光在看星空。

相安歌瞥她一眼：“到時候你自己出去看。”

青櫻苦着臉看回去：“我要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相安歌說：“等你八脈力量全部融合，不會因為跑得快就氣喘籲籲, 使用星之力稍微久點就皮膚破裂出血的時候就可以出去了。”

青櫻聽完耷拉着腦袋, 知道自己一時半會是沒法離開無方國了。

在等相安歌煎藥時, 青櫻翻看着今日的傳音符，餘光掃了下身邊操作爐火的相安歌。

“你為什麽也不出去？”她問。

相安歌扭頭, 對上她明亮的眸光, 與初見時的空洞全然不同。

許是他盯着這雙眼的時間有點久, 久到青櫻緩緩舉起手坐直身體道：“抱歉，要是我問了不該問的，你無視我就好。”

相安歌轉過頭去看爐火, 懶聲道：“這就是我想要呆的地方。”

青櫻也轉開目光看看四周，誇道：“很漂亮。”

相安歌：“什麽漂亮？”

青櫻看回他說：“你呆的地方很漂亮。”

相安歌聽完輕輕挑眉, 這種誇贊還是第一次聽見, 雖然沒什麽人來過無方國, 強行闖進來的也都死了。

“比你師姐有眼光。”相安歌心情好的回了句。

明栗就沒誇過他創造的無方國漂亮。

青櫻嚴肅道：“怎麽可能, 我師姐才是最有眼光的人。”

相安歌瞥她一眼，知道這人是個師姐控，所以不跟她争辯這種事。

事實上相安歌很清楚，青櫻對他的信任，與他相處的自然，絕大部分來自于相信明栗。

青櫻相信明栗做出的決定，将她交給相安歌留在無方國，自己不會受到傷害。

因為相安歌是明栗的朋友。

青櫻相信的是明栗選朋友的眼光。

*

青櫻一天要喝六碗湯藥，一餐兩碗，須得克制星脈力量的同時，又要不斷吸收星之力。

無方國的宮殿很多，很大，在沒有替身靈的指引下很容易迷路。

青櫻外出散步，越走越遠，不知道身處何地，穿過花林道，走過蜿蜒長廊，來到一處威嚴森冷的宮殿門前。

只一扇門的距離，青櫻卻站在門外沒有進去，她能聽見裏邊鐵鏈碰撞的聲響，以及痛苦地喘息哀嚎。

崔元西恍惚看見門上倒影，在地上艱難爬行，沙啞着聲音喊着青櫻的名字。

門外的人沒有動靜。

來自屋中的聲音越來越大，充斥着悔恨、痛苦，仍舊表達他的愛意，渴望原諒，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

這些聲音傳入青櫻耳裏，将她壓在心底深處的仇恨與怨念勾起。

相安歌在宮牆外就聽見了崔元西歇斯底裏地喊叫，他趕到殿內，發現青櫻站在屋外，扯斷了靈偶的舌頭，掰掉靈偶的十指再扯斷，最後捏碎了頭顱。

只剩殘缺的軀體，青櫻緊緊地握着擡手，似要狠狠地朝門上扔去，這瞬間迸發的怨恨讓她的所有行動都充滿殺意與戾氣。

相安歌站在後方，沒有出聲驚擾或是阻攔，任由青櫻發洩。

青櫻沒有進屋，崔元西卻死在了這天。

*

那日之後，之前還很活潑的人變得神情恹恹，待在屋裏哪也不去。

替身靈開門探頭看了眼蓋着被子縮在角落的人，又關上門，隔一會又開門看看情況。

相安歌帶着湯藥進屋。

“喝藥。”

被子裏伸出一只手來。

替身靈将湯藥遞給她，青櫻在被子裏喝完藥，再将空碗遞出來，攤開手掌，相安歌撿了幾塊她常吃的甜點放在掌心。

如此幾日之後，相安歌覺得不行。

這夜青櫻喝完藥後攤開手，相安歌給了她一顆甜棗，說：“你師姐給你買了許多衣裳和首飾。”

縮在被窩裏的人聽後安靜片刻，終于露出頭來，眼巴巴地望着相安歌，像是在說，你別騙我。

相安歌沒有騙她，讓青櫻出來，帶她去隔壁宮殿，屋裏一半是放着衣裙的衣架，一半是胭脂首飾盒。

青櫻摸了摸順滑的衣料，扭頭問站在門口的相安歌說：“這都是我師姐買給我的？”

相安歌颔首：“是。”

青櫻站在原地看了許久。

師姐才不會做這種事，明栗會直接過來。

可青櫻沒有戳破，她背對着相安歌說：“替我轉告師姐，我很喜歡。”

相安歌眼皮一跳，擡眸看去。

*

青櫻的狀态漸漸好起來，不再陷入消沉，每日都在煩惱今天穿什麽裙子，戴什麽樣的耳墜。

穿着漂亮的裙子，和替身靈對戰練習靈技。

宮殿裏的花花草草被還不能熟練控制力量的青櫻靈技轟炸，替身靈維修花草的工作量急劇增加。

青櫻練習完靈技後，自覺跟維修花草的替身靈一起幹活。

替身靈說不了話，所知所做都是按照相安歌的八脈力量規定。

相安歌卻發現青櫻能跟這些小玩意說個不停。

每次相安歌都會說：“它們聽不懂。”

青櫻蹲着，跟替身靈的沾染泥濘的枯枝爪子碰碰：“聽不聽得懂都沒關系，我也只有它們能說話。”

相安歌聽笑了。

青櫻後知後覺，擡頭看他，相安歌問：“那你現在在跟誰說話？”

“你看上去不太喜歡跟人聊天。”青櫻老實臉道，“如果不經允許跟你說話，像是打擾了你。”

相安歌：“那就打擾了。”

青櫻也笑道：“我可不是沒禮貌的人，我師尊不是這麽教我的。”

相安歌盯了她一會，說：“那你很有禮貌。”

*

青櫻恢複得很好，相安歌給她吃的藥材都是非常名貴難得。

有次她來到藥房，見相安歌将諸多珍貴藥材放在桌上挨個挑選時倒吸一口涼氣，小小聲問：“這得花多少錢？”

相安歌眼皮都沒擡一下：“你上輩子，這輩子，再加下輩子也賺不到的錢。”

青櫻嘶了聲，“還好我師尊是北鬥搖光院長，不差這點錢。”

相安歌擡頭看她，青櫻已經轉身去看藥櫃，好奇地拉開抽屜打量着：“你既然不出無方國，是怎麽拿到這些藥材的？”

相安歌：“我不出去，自有人送上門來。”

想要讨好拉攏朝聖者的勢力只多不少，每年朝無方國送東西的人也只多不少。

青櫻想明白了，卻驚訝道：“你收了東西，就要幫他們辦事嗎？”

相安歌輕挑下眉：“進了無方國的東西就是我的。”

原來如此。

青櫻沒忍住笑了下，忽然彎腰摸着窗戶一角：“這裏壞啦，不修的話會不會有老鼠進來啃食藥材，也會受潮。”

相安歌還沒來記得說無方國沒有老鼠，青櫻已經動手搗鼓木窗，“我幫你把它修好。”

“你還會修這個？”這下輪到相安歌驚訝了。

“會啊。”青櫻接過替身靈遞來的工具，對着窗戶敲敲打打，“我以前修過不少的。”

她神庭脈異于常人，如果不消耗精神力，夜裏就難以入睡，所以常常在北鬥七院來回幹活，這種事确實做過不少。

相安歌卻誤以為這又是她師尊東野狩教的，對北鬥的搖光院長有了一絲敬意。

青櫻的動手能力很強，上至修理門窗桌椅，下至滿漢全席，幾乎什麽都會。

一問她，不是跟師尊學的，就是跟師兄師姐學的。

相安歌對此很是佩服。

*

相安歌守着青櫻的時間越來越長。

從前只有送藥的時候才會來見她，漸漸地每日醒來就到青櫻這，盯着她畫畫，或是帶她外出散步，看她和替身靈練習靈技。

青櫻若是要下廚，便站在門邊看她淘水洗菜，偶爾還會被青櫻喊着幫忙切菜或是拿點什麽。

“我發現大殿裏邊都沒有種菜，你這些都是哪來的？”青櫻奇怪問道。

相安歌答：“外邊搶的。”

管它是搶的大乾，還是別的小國大國，小宗門大宗門，能有新鮮菜拿回來就行。

青櫻聽得想笑，忍着笑意，擡手指替身靈們：“它們不會種菜嗎？”

相安歌靠站門邊瞥她一眼，“替身靈會做的事，都是根據我的行氣脈給出的指令和印記才會有反應。”

也就是說，他如果沒有設定相應的行氣訣，替身靈就不會做。

青櫻點點頭表示沒明白：“意思就是，你不會種菜，所以也不會給替身靈設定對應的種菜指令印記。”

相安歌：“……”

“種菜我也會，到冬天的時候你可以有新鮮的烤紅薯吃，還能再種點果樹，想吃的時候就現摘。”青櫻切着菜時說，“對了，出去搶菜的是誰？”

相安歌呵笑聲，神色莫測道：“你說呢？”

替身靈吧。

青櫻想了想無方國的替身靈們每天都要去不同的地方搶菜回來，沒能忍住，噗嗤笑出聲來，她放下菜刀彎下腰去，笑了許久都停不下來，

站在門邊的相安歌懶洋洋地斜她一眼，替身靈們都朝蹲下的青櫻圍過去，似乎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相安歌聽着她的笑聲：“差不多行了。”

“哦。”青櫻笑着站起身來，重新拿起菜刀切菜，“你要種菜嗎？”

相安歌說：“種。”

*

青櫻也從相安歌這裏學到了很多。

尤其是和器術相關。

她與相安歌一起制作了會種菜的替身靈，看着枯樹小人們開墾荒地，挖坑填種子，到時間澆水，就像維護花草一樣勤勤懇懇。

但青櫻還來不及等到種下的瓜果蔬菜長大，就離開了無方國。

相安歌說：“我要去找書聖解決一些麻煩，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所以你和我一起去。”

青櫻很開心，她終于能去找師姐他們了。

相安歌和青櫻一起離開無方國，一起去帝都，再一起去往北鬥，一起解決完神谕，回到北鬥。

他是第一次，和某個人一起經歷這麽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