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闖高門(穿越要在加班後之一) 第 4 章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發生大事了!你快醒醒,別再賴床……找上門了……大麻煩……”

“別吵,我好困,日頭不過午別吵我,我要夢周公……”擾人的麻雀,叽叽喳喳。

“小姐,真的不能再睡了,那個人出現了,夫人和他有說有笑,看起來非常融洽……”急死人了,她一頭青絲快愁白了,小姐怎麽還叫不醒。

“什麽那個人,我娘的客人用不着我招呼,好阿繡,我渴了,給我倒杯水,喝完了你安靜地出去,有事沒事都當明天的事。”她還想繼續和暖被窩談情說愛,一睡天下太平。

睡意正濃的宮徽羽根本不想起來,身為無所事事的閨閣千金,她除了刺繡、女紅外,還真找不到其他打發時間的娛樂,而她剛好兩樣都不精通,更別提琴棋書畫那些舉凡名門閨秀會的玩藝兒她全然不懂,別人繡花她繡出一團看不出形狀的屎,裁布縫衣她是大小不一的兩塊碎布,一拿起針便紮手,平白用豆大的血珠子來增豔色。

學什麽都一團糟,只有悶頭大睡她最拿手。

在喝過水後,她又往床鋪的內側滾去,姜黃色富貴團花大被褥一拉高,蓋過頭,蜷縮成團的身子蹭着暖被,心滿意足地再度沉沉睡去,耳不聞窗外事,自成一世界。

可是好夢由來最易醒,她想睡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偏偏有人在她耳邊唠叨不休,不是拉開她的被子便是輕推她後背,讓她沒法睡得安穩。

揉揉惺忪睡陣,宮徽羽不情不願地抱着棉被坐起身子,略帶一絲不快的瞪人,任誰沒睡足都難有好臉色,所以她嘟着嘴,臭着一張臉也是情有可原,重眠的人最恨睡不飽。

“小姐,別睡了,真有正經事,你淨個面,清醒清醒,夫人讓你見客去。”天大地大的事兒,小姐怎麽睡得着。

接過阿繡擰幹的濕巾,她抹了抹面,稍微回過神了。“哪來的客人,我們莊子不是很久沒外人來訪?”

從莊園的下人口中得知,她們母女倆是別人眼中是不光彩的存在,危及家族名聲,早些年還有些同情她們母女處境的熟人來訪,說兩句安撫的話。

但是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在她爹不當嫡妻是妻,擡了兩位姨娘為側室後,來往走動的人便少了,到最後根本是斷了往來,沒人在意定國公夫人如今身在何處。

她探問後才知道她娘太老實了,對府裏的小妾、通房太寬厚,于是其中有人想上位,占正室之名,暗中陷害她娘“偷人”,想讓她爹休了元配好扶正自己。

而她爹也不長腦,光一首未留名的情詩便定了她娘的罪,再加上有心人挑撥,加油添醋地颠倒是非,就算沒這回事也傳得煞有其事。

攸關男人的面子,有綠雲罩頂之嫌的定國公哪能毫無動靜,武夫出身的他帶兵打仗很在行,可是一涉及後院的女人,他是寧可信其有也不願平白擔上烏龜王八之名,夫妻倆狠狠地大吵了一架。

偏偏她娘性子倔,不肯解釋“偷人”的真相,認為夫妻間首重信任,他不該聽信旁人的信口雌黃,她的品德不容誣蔑。

一個腦子灌了水,不辨是非曲直,只為了顧全顏面;一個過于驕傲,只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越鬧越僵的兩人終究離了心,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恩愛。

“是不速之客。”阿繡悶悶地低語,不過她聲音太小聲了,聽不清楚。

被迫離開床的宮徽羽打着哈欠,坐在梳妝臺前由着錦兒、綿兒梳發編辮,以紅白相間的流蘇輕绾,面頰兩旁是垂落的碎發,簪上蝴蝶金釵和瑪瑙宮釵,俏生生的小美人妝點出清雅嬌态。

淡淡的妝容,素雅的煙柳色暗花玉绫裙,腕間是玉白的镯子,沒有多餘的雕飾,年輕女子的婀娜多姿自然流露,穿戴整齊的宮徽羽像朵嬌嫩的花兒,不需華麗的妝扮便透出少女的嬌美。

她在丫頭們的陪同下來到莊子的正堂,正要福身向娘親請安時,眼尾瞧見娘親身旁一名坐姿不端正的笑顏男子,動作霎時一頓,笑容如凍結般凝住。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是驚吓,也是無措,她吓得不輕,臉色微微泛白。

深幽如墨的黑瞳一轉,似笑非笑地染上幾許輕佻。“我與姑娘是初次相見,莫非是認錯人了。”

“你……”咬了咬下唇,她忍住脫口而出的質問。“是我看錯了,以為是送豬肉到莊子上的王二麻子,他一臉麻子,穿上了衣服倒也人模人樣,風度翩翩。”

他認不出她?

宮徽羽可沒這麽傻,從他嘲弄的眼神中分明在取笑她故作端莊,他還沒揭穿她女扮男裝她便自露馬腳,定力太差,僞裝的功力太生嫩,想騙人還差得遠。

“我這模樣像麻子臉嗎?人言美目盼兮,真是可惜了,姑娘有眼無珠枉長了一雙美目。”暗諷他?她太嫩了,不是對手,不過她方才乍然一驚的神色倒是取悅了他,平添幾許趣味。

“撒上一把芝麻也是麻子臉,長得太好看的人會遭天妒,不如你在臉上劃兩刀,當個氣拔山河的刀疤男……”面容出色的男人都是少心少肺的缺德鬼,正如她認識的某男。

看着眼前美得像畫中人兒的男子,宮徽羽不自覺地想到相親無數次,但無一次成功的夏某人,他們兩人在某方面非常像,都有讓人恨得牙癢癢又讨人厭的毒舌性。

“娘……”居然對她這麽兇。

“嗯--還要我說第二遍?”橫眉一瞟,氣勢凜然。

“是,娘。”迫于無奈,她笨拙地行了個禮。“羽兒年幼,不知分寸,望貴客海涵,不怪罪羽兒一時出言不當。”

該死的男尊女卑,去他的繁文褥節,她不過說兩句實在話提醒他生得好容貌的禍害,為什麽得低頭認錯。

很不服氣的宮徽羽背着娘親在身後握起小粉拳,做出捶打的小動作,讓人瞧了暗笑不已。

“公子,小女有不是之處,老身代為致歉。”宮夫人言語客套。“無妨,令千金活潑可愛,不失赤子之心。”他拐着彎取笑她稚氣,愚不可及的天真。

看着女兒無邪的面龐,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她自幼無人管束,也沒人教她禮儀規矩,我雖有心卻使不上勁,累得她糊裏糊塗也不懂人情世故,見的世面也少。”

“夫人別妄自菲薄了,在我看來已經是可取的,若我在夫人的處境,恐怕更難以自處吧,還要獨自帶大幼女,夫人難為了。”一個女人若在失去夫家的庇護下還拖上稚女,想要生存下去着實不易。

但是若為了無情無義的丈夫而黯然神傷,以養病為由棄女兒不顧,那她這個娘親就做得太失職了。

目光幽然一閃的夏侯祯看向面露郁色的宮夫人,她眉頭糾結的細紋絕非一朝一夕造成的,試問一名長期浸淫在自己憂傷中的母親,甚至因此積郁成疾,她還有餘力分給需要她照顧的女兒嗎?

不過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來過客管不着,只是小丫頭“憎惡”的眼神引起他的興趣,讓他不免多瞧一眼。

聽到有人同情她的遭遇,宮夫人鼻頭一酸。“再艱難也要過日子,我只盼着女兒能尋門好親事,日後有個能依靠的良人,我的心願也了了,再無所求。”

真無所求?是自欺欺人吧!她眼中還有對定國公的忿忿和怨慰,以及不甘心受到的屈辱,其實她還想要回到元配的位置,堂而皇之的回定國公府。夏侯祯看穿她的口不對心,嘴角噙笑,不做評論,女人最終的依賴還是男人。

“娘,女兒不嫁,我才十六歲,尋什麽良人,你不怕我所嫁非人,良人變狼人,狼心狗肺的把我折磨至死?”她實在沒法相信這年代的婚姻制度,一夫多妻她哪受得了。

她是懶,而不是傻,要和一群女人共同一個男人,她怎麽想都覺得惡心,就像渾身長了蟲子似的,與其如此,她寧可讓出所謂的夫君,也不願成為他其中之一的女人。

宮夫人微怒的一斥。“說什麽渾話,哪有女人不當嫁的道理,娘為你找的夫婿絕對是最好的,他不敢對你有二心,否則娘就算死了變成惡鬼也會找上他。”

什麽惡鬼,這才是氣話吧!“娘,我沒嫁妝。”

即使她想嫁,人家也不見得肯娶啊。

“羽兒,這點你不用憂心,會有人拿出來。”她嫁女兒豈可寒酸,非十裏紅妝不可。

宮徽羽很不想戳破娘親的妄想,不過她是孝順的女兒,不能讓她一直活在自我欺騙的虛幻中。“娘,如果你指的是我親爹,你還是別指望太多,若他還記得有我這個女兒,他不會連着十年不聞不問,也不在乎我過得好不好。”

“不是這樣的,羽兒,他只是誤會了……他會想起你的,你不能胡思亂想……”她想解釋卻詞窮。

她知道,丈夫的所做所為出自他不肯承認的嫉妒,只會打仗的他以為她真正喜歡的是胸有點墨的文人,對詩詞歌賦的喜愛更勝于與他的感情,畢竟當年她是以詩畫聞名的江南才女,上門提親者多為文人雅士。

而她高中榜眼的表哥更是公認的第一才子,也曾登門求娶,可是在皇上的禦筆賜婚下,她和表哥正在議中的婚事便硬生生夭折,沒多久她便嫁予受封為定國公的丈夫。

“娘,天大的誤會禁不起歲月的拖磨,為什麽你還認為爹的心中有你,一個男人若把你放在心裏,他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即使九十九個人說你不好,他也是唯一覺得只有你最好。”真正的愛不是把人丢開不管。

“羽兒……”宮夫人眼眶蓄滿淚水。

“面對爹的心裏已經沒有你有那麽困難嗎?你不走出來,誰能拉你一把,你總以為有朝一日爹會接我們回府,你們能重回昔日的時光,但是……破鏡難圓,縱使修補過也是有裂縫,你真能如願以償,毫無芥蒂?”

那是騙人的,不可能沒有怨恨,時間磨出的傷口要用時間去治愈,即便有那麽一天 – 他們的路還長得很。

宮夫人沉默不語,向來唯唯諾諾的女兒忽然變得言詞犀利,她不知道該傷心丈夫的狠心絕情,還是驚訝女兒不再是個要糖吃的小丫頭了。

“咳!咳!別介意,你們母女倆繼續閑話家常,當我不在。”夏侯祯以扇柄輕拄下颚,斜眸一睇。

驟然想起有客在堂,宮夫人抱歉地拭拭淚,溫婉的苦笑。“讓你見笑了,婦道人家一時的失态。”

“不必介懷,我母……親亦是水做的,動不動就兩眼淚汪汪,梨花帶雨。”女人的通病,見怪不怪,只要不把眼淚往他身上抹,他都可忍受。

身為皇家龍子,他的母親自是後宮嫔妃,位階雖不高,但總歸是皇上的女人,稱之母妃并不為過。

“還讓公子來安慰老身,實在慚愧……對了,羽兒,公子有傷在身,會在莊子住上一段時日,你要細心招待着,不可有一絲怠慢和不敬。”

“咦!你受傷了?”仔細一瞧,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略顯蒼白,唇色淡了些,銀白錦衣換成了青色流雲暗紋織錦長袍,左肩靠近胸口處微微沁出不太明顯的暗紅血絲。

勾起唇,夏侯祯神色自若的淺笑。“小傷,要不了命,只不過得借個地方養養,沒什麽大礙。”

“也對,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小聲地嘀咕着,莊子裏多了一個他,她不太踏實,莫名有些不安。

“咦?你說什麽?”聽得一清二楚的夏侯祯假意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逗她逗上了瘾。

很适合當牆頭草的宮徽羽連忙收口,端起含蓄的笑顏。“我是說還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總不好無禮地胡喊一通。”

“他是夏……”

宮夫人正要開口點明夏侯祯皇子的身份,但是驀然一沉的冷然眼神掃至,話到嘴邊化成輕煙,散了。

“我姓甄,單名一個夏。”越少人知道他,那些人找到他的機會越低,也能确保莊園內所有人的安危。

“甄夏?”真吓?還假吓呢!什麽怪名字。

“你可以喊我一聲甄哥哥,羽兒妹妹。”他眼波一送,頓然桃花朵朵開,魅惑至極。

甄哥哥?羽兒妹妹?她的雞皮疙頓時一粒粒立正站好。“甄公子,你打算住多久?”

“看情況。”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月餘。

“你看我們莊子裏以女人居多,能挽袖幹活的家丁少得可憐,平日自給自足所獲不多,你要不要添補一些金銀俗物,我們怕養不起你這貴人。”以他的挑剔,肯定不好侍候。

“羽兒,你在幹什麽,你怎麽可以……公子肯到我們莊子是我們的榮幸,豈可滿口荒唐。”是她沒教好女兒,讓她學着那些鄉野婦人一般出口粗鄙,她太羞愧了。

“親兄弟明算帳,他吃我們住我們的,理所當然要意思意思一下,要不然他住得也不安心,你說是吧!甄公子。”做人要實際點,沒有比白花花的銀子更善解人意的東西了。

餓死的是窮人,噎死的是富家翁,她們都苦哈哈地勒緊腰帶過日子,為何不能發揮羅賓漢的精神,劫富濟貧?

“夫人別急着苛責令嫒,她話中倒有幾分道理,不過……”夏侯祯笑得有幾分陰謀的味道,深潭般的雙陣閃動着燎原星火。“叫聲甄哥哥來聽聽,叫得公子我舒坦,那一張張的銀票就會生了雙翅膀飛到你手上,如何?”

“真的?”她水眸驟亮。

“真的。”好個小財迷,見錢眼開的模樣真逗人。

“不反悔……”她不相信狐貍說的話。

“爺兒不缺那百兒千兩,逾時不候。”骨節分明的手掌往上一翻,身後的玄衣男子立刻送上厚厚一疊銀票,他數着玩一會又展成扇狀,無限風情地振風。

缺錢缺得兇的宮徽羽見狀,立即沒骨氣的捏着軟嗓,嬌喊一聲令人發酥的……

“甄哥哥。”

“嗯!莺聲燕語,清脆悅耳,多喊幾聲多數銀。”逗她能換來心頭的愉悅,何樂而不為。

錢財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着何用,何不用來買快樂,他很久沒發自內心的大笑。

“甄哥哥。”一張銀票。

“甄哥哥。”又一張銀票。

“甄哥哥。”再來一張票。

“甄哥哥。”還是銀票一張。

“甄哥哥。”銀票……銀票數到手軟啦!

宮徽羽笑到嘴都阖不攏,一時沒忍住,說了句令夏侯祯黑瞳一銳的話。

“看情形應該是雙子座,真好哄,順着毛摸就妥當,管他是雙面人還是雙重個性,不死守原則就對。”

雙子座……他嗎?

夏侯祯微眯眸心,唇畔殘留高深莫測的笑弧。

受傷的人該做什麽?

以宮徽羽過來人的經驗來說,無非是一天十二時辰不離床半步,除了出恭外,就是待在溫暖的窩了,吃、喝、睡都在上頭,從早到晚喝四次苦到要人命的湯藥,然後和服侍的丫頭們大眼瞪小眼,數數看誰的睫毛比較多。

那段令人發黴的日子,即便宅到能睡上一整天的她也快抓狂了,沒病硬悶出病來。

當初能下床走動,還是她和富春磨了許久才應允,一見她香汗薄沁,富春又要她得馬上回到床上躺着,形同廢人。

如此看來,這位姓甄的仁兄未免太神勇,他傷在離心脈約二寸的左肩,聽說流了不少血,差點要傷重不治,不過這會兒瞧他又搬樹苗又扛土的,哪有半點傷勢慘重的樣子。

“墨隐,你家主子真的有受傷嗎?我看他是吃了十全大補丸吧。”精力充沛到令人懷疑他吸食了提神的藥物。

“……流了不少血。”一身玄衣的墨隐乃兩名護衛之一,另一人叫墨城,出自同一個門派--百年大族,飛羽門。

宮徽羽靈慧,一聽即知大有內情。“流了不少血的另一種涵義是傷勢其實不重對吧?僅是見血不傷骨。”

“……”他什麽也沒說,默然。

此行下江南是奉了皇命,查河南節度使段文義貪渎一案,一個小小的五品官敢貪上百萬的赈災銀,還将手伸向家有餘裕的百姓們,他的上頭肯定有人,來頭還不小。

此事不查則已,一查就有驚人發現,循線往下探,竟扯出一筆筆爛帳盤根錯節,皇宮裏的幾位皇子亦牽涉其中。

而他們伸手的,主要是鹽。

不管是官鹽或私鹽,家家戶戶不可或缺,獲利頗豐,藉由漕運的南來北往,可賺取令人眼紅的暴利。

想要坐穩那個位置,人脈、兵權、銀子缺一不可,銀子用來收買人心更是不二法寶,只要財源不匮乏,何愁文武百官不低頭,錦繡山河都可以用銀子砸出來。夏侯祯這次受傷敗在太輕敵,低估了對方的垂死掙紮,幸好傷口未傷及筋骨。

“想套話何必舍近求遠,擺張讓我看得順眼的笑臉,哥哥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原本在另一頭的夏侯祯不知何時冒出來,打斷他們的對話。

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咧,分明是挖好陷阱的笑面狐貍。宮徽羽鄙夷地一瞟。

“你有多少財産?”一句話,釘死他。

“……”夏侯祯眉頭一攏,久久不言。

“說不出來了吧!誠意呀因人而異,天底下有幾個光明磊落、說到做到的大丈夫,你不用覺得自己食言,說大話的人到處都有,不差你一人。”

刷地指腹一轉,一柄紅骨細釘的描金扇在指間滑轉,金光一閃、一點,某人的額頭吃了一記。“太多了,總要多點心思算一算,哪天你到哥哥府上盤算盤算,庫房鑰匙讓你保管,算出個數字再報給我。”

庫房鑰匙?!那不是……向來面癱的墨隐、墨城變了臉色,主子爺雲淡風輕的幾句話令兩人同時心有所悟地互視一眼,再看向一無所知的曼麗女子。

原來如此呀!爺的心思果然藏得深。

“你當我閑得慌呀!沒事跑到你家當帳房,做替人數錢的過路財神。”數得再多也不會是她的,何苦來哉。

夏侯祯目光一閃。“我不查帳,看你能在帳冊上動多少手腳,拿得走就是你的。”

她一聽,先是水眸亮如星辰,熠熠生輝,可那流星般的光芒一閃而過,随之是煙火燃盡後的沮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的良心過不去。”

“你不是君子,你是叼錢的小女子。”他笑了下,暗指她非君子,無須來知禮守法那套。

看他扇子又要落下,宮徽羽機伶地護額。“要照顧這一莊子的老老小小,我的确很缺錢沒錯,不過嗟來之食難吞咽,會噎死人的。”

她不太痛快地瞅了瞅令她食不下咽的男子,一股被欺壓的火苗頓時熊熊燃起。“可當初我怎麽看着你銀票拿得非常爽快,一張也沒落了。”就是這表情,隐忍怒氣又不得不折腰的憤怒,太合他胃口了。

“所以我現在身陷水深火熱之中,遭到現世報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實在太像了,那模樣和某個惡劣的奧客如出一轍,用錢砸得人挺不直腰,還得屈膝賣笑臉,博君一笑。

眼前笑裏藏刀的“甄夏”讓宮徽羽想起穿越前那個讨厭的客人,相親相了半年多沒一個看中意的,不是在文件審核期被刷掉,便是只給人一次相看的機會,而且小氣地只請一次咖啡,嫌吃飯太浪費時間,還要女方自行付費。

每個對象他都能找出毛病來,有時資料查得比她還齊全,反過來取笑她不用心,不過素月姐最喜歡這種給錢給得超大方又挑三揀四的客人了,暗地裏希望他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她真不曉得他幹嘛不自己找個對象就好,還要花錢請人牽線。

“甄夏”和那位夏先生可以結拜當兄弟了,他們的共同點是錢太多,拿來砸人毫不費力,并能從中得到變态、扭曲的樂趣。

雙子座的男人呀!聰穎又狡猾,機巧善變,才思敏捷,善交際,口才佳,性格如風,難以捉摸。

為了把小神算的角色扮演得更入木三分,她把那幾本不知怎麽跟着穿過來的專業書背得滾瓜爛熟--沒事就看書,不熟也難,随便就能倒背如流。

不知那男人現在如何了,她最後的記憶停在他們在餐廳吃飯,接着就失火了……

“這話說得真教人傷心,羽兒妹妹傷了哥哥的心,甄哥哥對你還不夠好嗎?”這年頭好人難為,幸好他志在枭雄。

他的話打斷了宮徽羽的沉思,而那一句r好”像踩到她的痛腳,令她炸毛似的跳起來。

“是誰說水晶肘子只吃皮和肉黏着的那一層,肉不吃、皮太嫩,蝦仁腸粉不吃蝦只吃沁了蝦汁的腸粉,‘魚片白果粥’要先濾掉白果和姜未,魚不能有皮……”他的要求龜毛到她家廚娘都快瘋了。

“冷靜、冷靜,你手上拿的是尖鏟,小心戳傷了我的花容月貌。”唉!小小的癖好不能滿足,生亦何歡。

“我夠冷靜了,沒半夜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就是你祖上積德了,你是來養傷不是度假,還要求什麽服務品質,嫌床板太硬,被子要曬過太陽,屋裏要有熱茶備着,窗臺外擺兩盆石榴,還要半開的花苞,清香暗送……

“你有沒有搞錯呀!這季節哪來結苞的石榴花,有幾片葉子就該知足了,還有一個大男人搞什麽潔癖,要幾淨窗明沒問題,但你居然連一粒灰塵也容不下,我家的丫頭不是你家打雜的,适可而止,下次再讓錦兒、綿兒哭着跑出來,我就……哼!在你茶裏吐口水,惡心死你。”

宮徽羽痛痛快快地說完之後,頓感全身一輕,舒暢了許多,可是得意過後,她忽地驚覺自己說了好幾句現代用詞,似乎不太妥當。

悄悄地,她用眼角瞟向春風滿面的禍水男,見他并無異樣才放下心中大石,輕籲了口氣。

“聽起來我似乎不是好客人,讓你倍感沉重壓力。”嗯!要改,他還是對她太寬厚了,才讓她敢當着他的面抓狂。

沒錯,若不是看在他出手大方,她娘又神神秘秘地将人留下,看來頗有淵源,她肯定翻臉不認人,留錢不留人。“那你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了吧!哪裏來,哪裏回。”

他露齒一笑,頗有同感地一颔首,一轉身,拿起一包秋稻種子,再回首一挑眉。“不、行,我很無聊。”

“你……你無聊幹我什麽事,我又不是你家養的花栗鼠,閑來逗弄兩下,我是很認真地為莊子的将來着想,你不要幫倒忙,害我們粒米無收。”

求人不如求己,未雨綢缪的宮徽羽不想只靠小神算的名聲賺錢,畢竟她是女兒之身,這個生財之計怕是不能長久,而且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算得準,要是有所疏漏,神算之名就砸鍋了。

她習慣留條退路,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所以近來她用三、四天時間觀察莊子四周的土地,這兒有好幾處荒廢的水田是娘的陪嫁,因為無心打理,田地越來越荒蕪,蚊鼠流竄。

于是她讓富貴找了五、六十名臨時工先把田裏的草除盡了,再整田松土,她不懂種植,因此請人來代耕,以每次收成的十分之一做為工錢,她出土地、種子和水肥。

不過她也沒閑着,拿了“甄夏”給的銀票,一口氣買了上百株果樹苗,只要買得到的品種她一律收購,遍植在莊內各處。

只要有三分之一的果樹存活,那她就有吃不完的現摘水果,不賣錢,光滿足口腹之欲,四季嘗鮮,她想想都開心。

幹完了這檔事,她又試着在水田裏種稻,這會正忙着呢!“你不曉得稻子在播種前要先泡水催芽嗎?”看她茫然的神情,真叫人為她捏一把冷汗,她的認真值得商榷。

“嗄!”泡水……催芽?

“你不會以為把稻谷撒在一窪窪的田圃,早晚澆水就會長出稻穗吧?”要是她真敢點頭,那就證明她是無藥可救的蠢女人。

正要頭一點的宮徽羽忽地一頓,眼神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這樣嗎?我看過的稻子都是結穗的。”

家裏雖是種田的,但是她很小就開始打工幫忙爸媽分擔家計,所以農忙的時候她都不在家,忙着賺錢。

一臉邪笑的夏侯祯将扇柄一轉,朝她腦門輕敲。“拜師學藝要束修,哥哥雖不才,但略知農作一二,你要用什麽巴結我?”

“你真的行?”她有所懷疑。

“總之比你行。”他流利地說出好幾種播種法,聽得她瑩亮的美瞳越睜越大,漸露敬佩。

“呃!我錢沒你多……”談錢傷感情。

“我不要錢。”憑他四皇子的身份,何愁無銀可用?

“不要錢?”宮徽羽發愁了。“那要什麽?”

見她苦惱的樣子,他輕笑出聲。“別說我挑嘴,弄幾道清淡的家常菜來嘗嘻。”

“我煮?”他不是這個意思吧!

“發自誠心,羽兒妹妹,我等着一飽口福。”這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熟悉感,當初那場意外讓自己來到這兒,說不定“她”也來了,而如果宮徽羽是“她”,應該有不錯的手藝。

“我的誠心和你的等級差太多了,你是大魔王級,而我是小蝦米……呃!我是說你是山珍海味養出的舌頭,粗菜淡飯哪入得了你的嘴。”她最讨厭下廚了,一身油煙味。

“我樂意,羽兒妹妹的心意,再難吃我也……”驟地,他嘴邊笑意突然一收,目露淩厲。“羽兒妹妹備好美酒佳肴,我先離開一會,待會兒再來品嘗。”

夏侯祯話一畢,迎面走來一名神色冷峻的黑衣人,對他行了個禮,兩人不語地走入屋裏,墨隐、墨城一左一右站在屋外,進入戒備狀态。

諸如此類的事不只一回,宮徽羽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是她還是覺得“甄夏”太閑了,除了偶爾應付像是他手下的黑衣人外,大半時日老是纏着她,讓她煩不勝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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