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洪福齊天 第 7 章 負荊請罪

這一聲娘子,聲如珠玉,叫人心折,木清晚聽了卻渾身一顫,心神立刻松散。

好在手心的萬獸志也因此消散,等墨夙走進的時候,只看到木清晚抱着那只小白虎,一雙烏亮鳳眸看着自己。

小白虎似乎對墨夙很是忌憚,嗤着牙對他低聲呼嚕。

墨夙見那小白虎的頭枕着木清晚胸口,丹眸一深,擡手把小白虎給提了起來。

“哎!你做什麽!”

木清晚有點着急,怕墨夙會扔了它。

“娘子,你昨日說過,男女授受不清。”

小白虎四只爪子不住抓撓,無奈墨夙揪的是它的後頸,怎麽也碰不到。

“這妖獸乃公獸,你抱着它,大為不妥。”

聽到墨夙提起公母問題,小白虎大驚失色,嗚咽一聲捂住自己的肚子,分外可憐。

木清晚原本有些擔憂,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纖指掩映紅唇,鳳眸微眯,睫毛如扇簾般微微阖下,一時明麗無雙。

墨夙看得入神,木清晚笑了一會兒似有所感應,心中微動,收了聲,一雙鳳目望向別處。

怎麽幾次三番的,總是在墨夙面前失了禮數……

此時外間忽然一陣嘈雜,隐約能聽見女子的聲音。木清晚看了一眼墨夙,墨夙随手将小白虎往榻上一扔,力道恰好讓它着地,卻不會傷着。

小白虎被扔得四肢仰天,好一會兒才翻過身來,氣得四爪亂刨了一陣兒,方才解氣。

随着墨夙來到精舍外,木清晚看見的是烏泱泱的一群蒼玄山弟子。中間被衆星拱月般擁着的那人,正是霜琉璃。

“霜師姐,這根本不是你的錯,何必呢!”

“就是啊霜師姐,妖獸發狂怎麽能怪到你的頭上?掌門對你太嚴苛了!”

幾個弟子攔在霜琉璃面前,霜琉璃卻始終臉若冰霜。看見墨夙與木清晚走了出來,霜琉璃眸中飛快閃過一絲亮光,緊接着走到兩人面前,就這麽跪了下來。

“師叔,師叔母。霜琉璃昨日伏妖不力,讓師叔母受驚,請師叔責罰。”

“霜師姐!”

身後的蒼玄山弟子登時急了。

霜琉璃乃蒼玄山新生弟子中的翹楚,白練霓裳這個稱號,更是讓所有蒼玄山弟子與有榮焉,将霜琉璃當成了心中神女。

這樣一位仙子人物,因一件幾乎不能算作過錯的錯事,跪在忻嬈這個妖女面前,如何不委屈?

甚至有男弟子顧不上墨夙在場,指着木清晚就開始斥責。

“妖女,就算你是仙尊道侶,也不該如此不講道理!霜師姐那天好心相助,與妖獸纏鬥更是危險重重,我等幾位輪值弟子看得清清楚楚。妖獸發狂,霜師姐又如何能夠攔得住?你竟心胸狹隘至此,要讓霜師姐跪在你面前請罪!你扪心自問,心中就不羞愧嗎!”

此時說話的男弟子,木清晚見過,正是那天輪值弟子中為首的那位。看他模樣清朗,眉目之間正氣凜然,說話之時,身後不少弟子紛紛點頭,看來平日在弟子中的威望也不小。

倒是空雪站在身後,看着木清晚,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其實那天,空雪看到霜琉璃和妖獸纏鬥的時候,就發現霜琉璃始終盯着妖獸的傷處打。她記得課修時曾經學過,妖獸雖非我同類,卻也是天地間孕育的生靈。如若妖獸不傷人,修者不該主動挑釁。那日的妖獸雖然逃出了獸苑,卻未曾傷過蒼玄山弟子。霜琉璃專攻妖獸傷處,妖獸頻頻吃痛,故而才會發狂。

雖然她知道霜琉璃應該是降獸心切,但那天說起來,的确霜琉璃是有做的不妥的地方……

心中糾結了半晌,空雪終于忍不住開口:“空衍師兄,這件事掌門和師叔們自有定論,也不能這般怪到這妖……師叔母頭上……”

“雪師妹,你這是什麽話!那天若不是霜師姐,你我七人怎能好好站在這裏?說不定就得上百草苑躺上三五天。霜師姐如此慈悲心腸,卻因這妖女要受這般屈辱,你竟要向着妖女說話嗎!”

空衍此言一出,身後弟子們紛紛呼應,空雪雖然還想解釋,卻已經被那些同仇敵忾的聲讨給淹沒了。

這分明……是兩回事嘛!

空雪心裏覺得有些委屈,又有些愧疚,不由朝木清晚的方向上看了一眼。

這妖女……其實怪可憐的……

結果空雪一擡頭,木清晚卻也正直直望向她,那雙眸子裏還含着一絲隐約的笑意,朝她悄悄眨了一下。

那日木清晚拿她和蝴蝶比較的事,猛地跳出心頭,空雪只覺雙頰一陣發燒,慌亂地将目光轉向別處,心中開始咬牙切齒。

她怎麽會覺得這妖女可憐的?腦子被天雷劈過了麽!

氣了一會兒,空雪還是有些擔心。

不知這妖女要怎麽應付眼下的局面呢?

木清晚逗完空雪,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霜琉璃,嘴角微微翹起。

她原先還以為,這片異世上人人專心修煉,不會有人再花心思費這些勾心鬥角的思量。不曾想,她還是考慮得過于簡單了。

正如市井俗語所言,有人之處,就有江湖。那麽有女子的地方,怎麽會少的了明争暗鬥?

眼下忻嬈身為妖女,原本就遭人唾棄,霜琉璃這般往她面前一跪,更是雪上加霜。只要木清晚稍稍應付不周,那麽她這個妖女就算是仙尊墨夙的道侶,恐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不得不說,霜琉璃這一招“負荊請罪”用得還是很合适的,給忻嬈使了絆子不說,自己的名聲又能借機提高不少。如果不是木清晚從小耳濡目染,也看不出她的痕跡。

可惜,霜琉璃還是打錯了算盤。

論玩心機玩手段,有誰是高門深院裏那些成日争搶恩寵的女人們的對手?比起前世宋湘楚的狠辣,霜琉璃這點東西在木清晚眼裏還有些不夠看。

她理了理身上衣裙,雙手交疊腹前,一身紅裙,姿态端莊,款款走下臺階。

這般氣度,叫擋在臺階上的幾個蒼玄山弟子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給她讓開一條通路。

霜琉璃察覺到周圍異樣,心中略有驚訝,餘光悄悄飄過去,就看見平日裏根本上不了臺面的妖女忻嬈一改往日潑辣,那份雍容姿态竟是她從未見過的!

天離大陸上,人人向往修仙長生,故而女子也以出塵不染為美。當年“驚仙劍”若迦一身白裙,清妍絕倫,名動天離,致使女修們紛紛東施效颦,拼了命地讓自己學若迦那股翩然欲仙之感,白衣白裙成了女修們的最愛。

然而此時看到木清晚,一身紅裳冶豔逼人,鳳眸微睐菱唇上揚,站在一群清湯寡水的女修之中,竟分外讓人移不開眼。

“霜師侄,你是掌門弟子,蒼玄山的門規,應該不會不熟悉。我蒼玄山設有七苑四堂,處罰弟子諸事,都由刑堂做主。蒼玄山千年基業,不止是前輩們天資驚豔,更少不了歷代掌門恪守門規。你這般來找我請罪,其一,對刑堂諸位前輩不敬,其二,對我蒼玄山門規不遵。昨日之事,我相信掌門和刑堂堂主自有斷論,我不過是墨夙道侶,無權置喙。你這般興師動衆,讓諸位師侄們跟着你起哄,難道是心中不滿刑堂判決麽?你既不滿,大可以找掌門做主,求到我面前,又是為了什麽?”

木清晚字字明晰,将蒼玄山的規矩說得分毫不差,有理有據,頓時叫人啞口無言。

幾個原本憤慨的弟子聽了,忽然回過神,心裏也不由升起幾分疑惑。

的确,就像木清晚所說,蒼玄山門規已存千年,刑堂代代清明公正,就算是掌門,很多時候也無權幹涉刑堂決議。他們這樣鬧到忻嬈面前,似乎……是沒什麽作用……

當時怎麽就一時熱血充了腦子,氣氣嚷嚷地就來了呢?

蒼玄山弟子雖然心思單純,卻并不蠢鈍。此時回過神來,不少弟子都開始恢複冷靜。

霜琉璃眼見情勢變化,眸中暗芒一閃,咬着下唇,面色更加蒼白。

“琉璃自知自己行事思慮不當,被刑堂責罰,心中一時悔恨,才會來請罪。師叔母教誨,琉璃……領受!”

“霜師姐!你別說了!”空衍聞言,眼眶發紅,“妖女,你別拿門規壓霜師姐。今日是我見到霜師姐在竹林中垂淚,幾番盤問下,才得知刑堂要罰她去思過洞思過半月!霜師姐明明救了我們,卻因為你被妖獸抓走,就要受這等刑罰,試問蒼玄山門規難道要我等弟子無情冷血,見死不救嗎!”

霜琉璃适時流淚,拉住空衍衣袖:“衍師弟,你別說了。刑堂處置自有道理,今日全都是我不對……”

兩人這般一唱一和,頓時又激起不少弟子同情。

木清晚此時也不得不暗嘆,霜琉璃這般手段倒是不簡單了。

這位空衍師弟的性子,霜琉璃想必很清楚,甚至有可能,霜琉璃知道空衍對自己多有愛慕。她大約是知道空衍常愛去竹林,便算準了,特意做一場隐忍垂淚的戲讓空衍看。空衍年少沖動,加之對霜琉璃的特殊情感,必定會前來詢問,霜琉璃這出“負荊請罪”,便能唱得不着痕跡。

先前她還說霜琉璃比不上宋湘楚,現在看來,兩人不相上下。

此計乃一個倒鈎,木清晚要是氣不過,與霜琉璃開始計較,便又落入了霜琉璃的圈套。

最好的方法,是将一切交給刑堂。有門規在前,霜琉璃就算想弄出什麽夭蛾子,也翻不出什麽波浪來。

就是忻嬈這個“妖女”,估計又要多一樣“冷血”的罪名。

罷了,冷血就冷血吧,反正她的名聲原本就不好聽。

木清晚正想将人打發走,一旁看了半天戲的墨夙卻忽然開口。

“琉璃,你的處罰,是我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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