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闖高門(穿越要在加班後之一) 第 10 章
在夏侯祯的刻意操盤下,夏侯祈、夏侯祎兩派人馬鬥得元氣大傷,接着夏侯賴又将當初收集到的鹽商與朝中大臣勾結的證據全數呈給皇上,引來朝野一陣大震動,兵荒馬亂,人心惶惶。
因為經手的官員不在少數,涉入的地方官又難以洗清嫌疑,加上爆出來的數字相當可觀,幾乎是三年稅收的總和,貪渎案如雪球般越滾越大,延燒到不少人。
首當其沖的是夏侯祎,他和貪渎案最大的關系人段文義有密切書信往來,在段文義手中的幾本秘密帳冊上注明了販鹽所得的銀錢流向,每一筆都清清楚楚地為夏侯祎所收。
雖然他大聲喊冤,說是被人栽贓的,可卻也提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無辜,即便在佟貴妃的說情下暫時未受罰,但皇上對他的信任大為降低,言語間不無失望之意。
盡管是君臣有別的皇家,皇上還是對親生皇兒多有偏袒,畢竟是他最寵愛的皇子,他也狠不下心重罰,只拿了幾名官員開刀,将一切罪名推給段文義。
不過段文義被尋獲時已死亡多日,胸口插了一把雕了九龍騰雲的匕首。
坊間傳言他是被夏侯祎殺人滅口,以防東窗事發,他斷尾求生丢棄一心忠于他的人,以求自保。
段文義的死讓皇上對夏侯祎的為人起了疑心,是他下的手嗎?此人心狠如豺狼,若有朝一日自己遲遲不肯退位,他是否也會心一狠奪自己性命?
當然夏侯祈也沒好過到哪裏,被牽連在內的官員有不少是他外祖父公孫止的門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因此折了好幾個可用的人才,同時也讓原本偏向他的人不敢妄動,他們內心驚懼地作壁上觀,靜觀其變。
朝廷一陣大搬風,有人革職就有人升官,原本隸屬京衛營的五品小官江成風笑得嘴都阖不攏,不時穿着三品縧紅色官服四下招搖。
有罰有賞,偏夏侯祯這一邊的人馬幾乎都升了官,還因他的舉薦而受到重用,在各個部門任實職。
不過夏侯祯本人倒是婉拒了皇上的賞賜,他什麽功勞也不受,說他原本只是奉皇命調查地方官員貪渎案,怎知會扯出涉及皇子的案外案,他深感愧疚,不敢受賜。
以退為進這一招大受皇上激賞,對他的喜愛和重視無形中又增加了幾分,甚至在文武百官面前大贊有兒如此是皇家之幸,玉煌國之福,夏侯祯是他為人父無上的驕傲。
國家大事由男人去操勞,宮徽羽幫不上丈夫的忙,在夏侯祯忙得熱火朝天之際,四皇子府內也發生了件事,令她決定大刀闊斧的整頓後院--
“富春,你的臉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一邊高一邊低的腫得半天高?”那刺目的紅令宮徽羽重重地抽了口氣。
“沒什麽,不小心撞到柱子,用冰水敷敷,過幾日就消了。”富春試着揚唇一笑讓小姐安心,可是一扯動臉上的皮肉便痛得一嘶,笑比哭還難看,淚花翻轉。
“這叫撞到柱子?你當我是瞎子還是得了識物不清的眼疾,那明明是巴掌印,你要瞞我到幾時?”
好歹跟在她身邊半年多,沒學會仗勢欺人、盛氣淩人,最起碼也能擡起胸膛做人,把當家主母身邊人的氣勢挺出來,用高人一等的氣魄去壓制靠山沒她們硬的下人。
可是這算什麽,打狗也要看主人,堂堂皇子妃的陪嫁嬷嬷,離她最近的下人,她向來最為依賴的管事嬷嬷,居然有人敢不看她顏面,動了她穿越以來對她最好的富春,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們踩到她的底線了!
她将富春、阿繡、錦兒、綿兒等人帶到皇子府不是讓她們來受委屈的,她想給她們衣食無缺的好日子,回報她們一直以來無微不至的照顧,懶歸懶她還是有良心的。
而人家欺到她頭上她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裝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揭過,反正不痛不癢,她睡一覺就過去了,天大的事也能當沒事處理,可是朝她在意的人下手,這口鳥氣她就很難咽下了,她護不了自己人還憑什麽讓她們一心一意地對她好?
“沒什麽大不了的事,犯不着生氣,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咱們初來乍到,總要禮讓禮讓府裏的老人。”她們根基尚未紮實,不能随意挑起事來,一鬧起來她們占不到什麽便宜。
每一座府邸的下人間都有盤根錯節的關系在,管衣物的婆子有可能是廚房大娘的妯娌,她們互通有無在衣服或食物上動手腳,一個受了委屈另一個偷偷幫忙報仇,最後受罪的還是沒靠山的新人,被人冤枉還無處訴苦。
也就是說,得罪一人等于得罪好幾房的人,然後這些人又有交好的知交故己,一個牽一個沒完沒了,最後暗中下絆子的人也越來越多,她們絕對禁不起群起合力的排擠。
下人過得不好,小姐的臉面也不好看,所以她們能忍就忍,盡量不與府裏的老人起沖突,只要等小姐在府裏站穩了,屆時再一報還一報絕不手軟。
富春的想法很簡單,想先息事寧人不讓自家小姐為難,因此不願聲張。“讓什麽,有當主子的要看下人臉色的嗎?忍氣吞聲只會任人爬到我頭上撒野,作威作福!”
老虎不發威都當成病貓了,她只是懶,不是沒整治人的手段,更別提富春臉腫得很,讓人看了好心疼。
“主子別為了富春而氣着身子,真的沒什麽,每個府裏總會出幾個惡仆刁奴,他們得意不了多久,待我們站穩腳步他們便要遭殃了。”
“哼!為什麽我要容忍刁奴惡仆的存在,四皇子我都敢掐他,一群簽了賣身契的奴才我還治不了?”她倒要看看能刁到哪去,惡又惡到什麽地方,能比容嬷嬷更可惡?
“對呀!小姐,不能再忍,他們實在太過分了,這兩日我們想要熱水淨身居然說柴火不夠,要留給主人們用,明明整間柴房堆滿了劈好的木柴卻不給我們用,叫我們洗冷水。”忍了許久的阿繡終于忍不下去,眼眶一紅的告狀。
“什麽,洗冷水澡?”在春寒料峭的季節裏?
宮徽羽巴掌大的小臉露出驚色,兩眼瞪得圓滾滾的,雖然天氣逐漸轉暖,可到了夜裏還是涼得很,她得抱着手爐或湯婆子才不致凍了手腳,每每被夏侯祯嘲笑是冰柱子,而她們不僅沒熱水可用,還被迫用凍死人的冷水淨手潔身,那不是活受罪嘛!怎麽受得了。
難怪一個個消瘦不少,她當是移了府适應不良,過些日子調适過來便能把減掉的肉補回來,哪知竟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欺負她的人。
“阿繡,飯可以多吃,話少說,還有,不能再喊小姐了,要喚皇子妃或主子。”富春提醒着她遵循皇家體制。
宮徽羽不在意地揮揮手。“就喊主子吧!皇子妃太拗口了,阿繡,你放膽說,有我給你靠,錦兒、綿兒也一樣,你們是我帶來的人,動了你們就是動了我,我不知道則矣,一知道了定會為你們出這口氣。”
婚後生活太舒坦了,這些日子只顧着應付需索無度的“饕客”,累得無暇顧及其他人才會有所疏忽,沒看出身邊的人都不笑了,神色一天比一天沉郁,眉頭打了十八個結。
“主子,不能意氣用事。”富春用眼神阻止阿繡等人大吐苦水,她還是認為要以和為貴。
“富春,你還當我是你主子就讓阿繡說,你臉上的巴掌是誰打的,為什麽打你,用哪一只手打的。”她肯定要加倍奉還。
“我--”富春搖着頭,那一句“還當我是你主子”的話太重了,她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一看富春不阻止了,阿繡壯起膽子來暢所欲言。
“是餘側妃身旁的翠曉打的,我們打從回廊經過,和餘側妃她們相隔一座涼亭,明明隔得很遠,翠曉卻帶了四個丫頭、兩個婆子走過來,說我們未向餘個妃行禮是不守規矩,還問了誰是我們領頭,富春姐一說是她,翠曉就一巴掌往富春姐臉上招呼……”她們根本就來不及攔阻。
“是呀!我和綿兒都吓傻了,哪有人說動手就動手的,那一巴掌打得可響了,大老遠都聽得見巴掌聲,富春姐姐的臉馬上紅腫一片。”錦兒的臉還有些發白,看來吓得不輕。
錦兒、綿兒甚至是阿繡,年紀輕輕就在莊子上幹活,誰也沒見過後院女人的争寵,她們以為每個主子都跟小姐一樣好性情,不會随便處罰人。
但是翠曉理直氣壯的掴人行徑吓着了她們,她們第一次瞧見打人是不需要理由,想打就打,只因她們是身份低下的奴婢,在府裏稍有地位的人都能随意處置她。
富春畢竟是年長了幾歲,多少見過世面,了解宅子裏的争鬥鬧起來沒完沒了,她隐忍是不想其他妹子們受到波及,她一個人咬牙也就撐過去了,沒必要大夥兒一起受累。
“本來翠曉還要打錦兒、綿兒,是有人碰巧路過才罷手,不過她警告我們最好把嘴巴閉緊點,此事若傳到四爺耳中,她說池塘的水很深,淹死一、兩個丫頭綽綽有餘。”她們一聽心生畏懼,于是什麽也不敢說。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阿繡的身子還顫抖了一下,顯見有多恐懼。
“是呀!淹死一、兩個丫頭算什麽,我倒要看看人泡在水裏多久才會斷氣。”氣到怒火亂竄的宮徽羽柳眉倒豎,陰恻恻地笑了。“富春,把富貴和你那口子找來,順便多找幾個壯漢來,阿繡,去把聽雨和聆楓也一并叫到大廳,主子我要發發威。”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那就求菩薩保佑吧!她還沒當過壞人呢,難得的機會值得一試,滿清十大酷刑……
“是的,主子。”阿繡一溜煙地跑開了。
聽雨和齡楓是墨隐等人的師妹,武功不差,是夏侯祯派給妻子的女護衛,平時不住下人房,另有居處,在宮徽羽出府時才随駕在側。
她們只聽令宮徽羽一人,連夏侯祯也不能幹涉,偌大的皇子府裏沒有人可以指使她們做事。
富春遲疑了一下,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宮徽羽,而後才去找弟弟富貴以及丈夫。
很快地,四皇子府像狂風暴雨掃過一般,亂得快炸鍋,一堆面容清秀的丫頭在回廊、影壁間跑來跑去,叽叽喳喳地沒了規矩,不時有為自家主子抱不平的埋怨聲響起。
宮徽羽不急,她還在湘妃榻上小睡了一會兒,而後喝了一碗雪梨炖冰糖蓮子羹,富春手巧地為她绾起垂雲髻,阿繡為她插上鑲蜜蠟水滴狀赤金釵、點翠嵌寶石赤金大發釵、斜插純金牡丹鑲紅寶簪,富貴逼人。
錦兒将一抹胭脂輕點在主子唇上,讓原來的含丹朱唇更加豔麗動人,再侍候主子換上象牙白蓮花紋的素色杭絹窄袖褙子及翠藍色百褶裙,綿兒半屈身在她腰上系上一條蝴蝶結子長穗五色腰帶,藕色長襖一穿,妝點出水靈生動的娉婷佳人,一舉手一投足皆飄逸出塵,仿佛九天仙子下凡塵。
在刻意的巧妝下,宮徽羽無疑是美麗的,她勝在美得清靈,美得婉約,美得清新脫俗,不沾纖塵的澄淨。
“富春,你家主子美吧!”穿了這一身“戲服”,她都自覺美若西施、貂蟬,有沉魚落雁、閉花羞月之美。
“富春眼中沒有比主子更美的人。”富春眼眶略紅,動容地笑了,內心浮起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
“你的話不準,就算我貌如無鹽,你也會大贊臨江而立一佳人,衣裾翩翩乘風去。”都成仙了。
“主子本來就是最美的,沒人及得上,不信回頭問問四爺,他準是和奴婢一樣的回答。”四爺對主子的寵愛有目共睹,她們身為奴婢的也與有榮焉。阿繡俏皮地一眨眼。
“貧嘴,敢拿你家小姐尋開心,明兒個叫墨隐把你娶回去當煮飯婆。”
阿繡大臊,臉紅如沾了朱砂。
宮徽羽在笑鬧中深吸了口氣來儲備戰力,她要面對的将是她惬意人生中的第一場戰役。
說是“所有”女人,但是姍姍來遲的宮徽羽一坐上主位,珠玉美瞳輕輕一睐便發現站在正廳內的女人比想像中少了很多,只有一位坐着的應該是方側妃,并未起身相迎,她秀眉為之一颦。
再看過去是略顯福态的龐總管,他是內宅管家,有張很喜氣的笑臉,看來很順眼,笑起來有幾分彌勒佛的影子,叫人難以心生惡感。
可是他的笑太張狂,臉上的神情過于跋扈,仿佛他才是廳堂內唯一能作主的男人,她們這些見識淺薄的婦道人家只能聽他的。
宮徽羽瞧着,眉頭又皺出細摺。
“龐總管,是我的人沒說清楚,還是你耳垢厚了點沒聽仔細,‘所有’的人只有這些嗎?我看着有一半的人沒來呢!”她輕掀櫻桃紅丹唇,吐出的話卻毫不給龐天留情面。
龐天稀疏的眉為之一顫。“一時間來不及請出各位主子,她們有的還在梳妝,有的身子懶爬不出來,有的……”
他話還沒說完,一白瓷蓋盅赫然飛了過來,他慌亂地跳開,清脆的碎聲落在他腳旁。
“動作挺敏捷的,看不出你笨重的象軀也能如小鳥般輕盈,我倒是看走眼了。”宮徽羽素潔的小手一揚,一旁的阿繡取來溫水替她一根一根的輕拭瑩嫩蔥指。
“像--象軀?”龐天看似鎮靜的臉皮一抽。
“龐總管年紀看起來不大,但忘性似乎不小,舉凡這四皇子府裏,能稱得上主子的只有我和四爺,哪來的其他主子,你把那些上不了臺面的小賤婢與我們相提并論,你的膽是長橫了還是嫌四皇子府小了點,想另謀高就?”
讓你在我面前做派,我可是看了不少宮鬥戲,“後宮甄袅傳”我看了七次重播,早把嫘嫘的神情與語調學得九成像。
一成不像是長得不像,也沒戴長長的指套。
“小的不敢,小的只是照以往的慣例稱呼,絕無半點不敬之意。”龐天表面恭敬,但心裏想着,你想下馬威也要看自個兒本事夠不夠,這府裏的老人都成了精,豈是你這新進小丫頭指使得動。
“以往的慣例從現在開始改了,我給你一盞茶時間,那些沒到齊的嬌貴人兒你若再沒請來,明天你就收拾收拾出府去,府裏容不下沒用的奴才。”哼!敢在她面前裝腔作勢,他還不夠份量。
那一句“奴才”說得極重,震得在場想看笑話的後宅女子臉色微變,尤其是方側妃,她放在錾福壽雕花椅上的雙手忽地握緊,面上微微露出一絲難以置信。
她居然敢當衆趕人,仗的是誰的勢,她不怕引起府中人的反彈嗎?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愚勇?
什麽,叫他出府?龐天的臉色沉得吓人。“小的不認為有做錯什麽,小的一輩子都在府裏服侍,深受四爺信任,就是皇子妃也不能擅自決定小的去留……”
“聽雨,掌嘴。”
宮徽羽身後的淺藍色身影如青蓮掠過池面,輕揚過微風一陣,啪的巴掌聲震碎了所有人面上的強自鎮定。
又是細風低掠,仿佛沒離開一步的聽雨又退回原來的位置。
“龐總管,需要我再說一遍嗎?”本人要殺雞儆猴,你還敢擺派頭,那就“委屈”點當只沒了雞冠的閹雞吧。
捂着痛到不行的左臉,龐天眼露忿色。“皇子妃不該任意妄為,身為皇子府的主人,應有的體制不能擅自更改,四爺會為小的作主,絕不讓皇子妃破壞府裏的安寧。”
聽他忿然的言語,她掩唇輕笑。“你認為四爺會為了個賤奴休了我?”
為什麽天真的人這麽多,總以為自己重要到非他不可。
賤奴……龐天的眼驟地瞪大。“小的忠心耿耿,為四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四爺絕不會……”
“只是四爺嗎?你忠心的對象不包括我,真是叫人傷心呀!不過……”宮徽羽一揚手打斷他的話,一盞新沏的茉莉香片送到她手邊。“我爹定國公,我外公與舅父手握玉煌國一半的兵權,你認為我這幾位靠山,你哪一個得罪得起?”
“這……”糟!他怎麽會忘了皇子妃是公侯千金,出身榮貴,以為她年幼好欺,難為主母。
這下不只龐天冷汗直流,就連其他小看宮徽羽的女人也面色驚慌,她們有的是姨娘,有的是通房,有的只是沒名沒分的侍寝,在“絕對權威”前,她們渺小且微不足道,生殺大權全掌控在她們以為無威脅性的皇子妃手上。
“那你知道該怎麽做了吧,不用我‘鐵血’般的教你。”聰明點就別違抗她,她磨尖的爪子正癢着呢。
一聽到“鐵血”兩字,想到金戈鐵馬,戰旗飄揚的龐天當下有些腿軟。“是,小的馬上去辦,絕對不敢有所遲疑。”
“一個也不落下,懂嗎?”她特意交代。
“是。”他頻頻拭汗。
“富貴,吳順,你們兩個帶這幾位大哥去幫個手,龐總管人胖容易喘,他做不到的你們就幫襯一下,把那些花兒似的美人請來,若是她們嫌你們粗手粗腳不夠文雅,那就拿條繩子綁着來,折了、扭了,擦破了皮,我給你們撐腰。”
腰杆子挺直,別丢她的臉。
“是的,主子。”富貴、吳順等人回答得十分響亮,聲勢浩大。
這位小皇子妃也太膽大了,竟然敢在虎嘴邊拔毛,她真的不怕四爺一知情會怪罪于她?
他臨出門檻前回頭看了一眼宮徽羽身後垂目低視的秀妍女子,看起來文文弱弱地,風吹即倒的嬌弱樣,怎麽出手那麽重,一巴掌把他的福氣臉給打歪了,有幾顆牙隐隐搖動,快掉了。
龐天收回視線,沒敢馬虎,微喘着氣往各房各院奔,皇子妃給的時間只有一盞茶工夫,他若是沒辦得令她滿意,只怕她真會命人把他丢出府!
他快速來到餘側妃的院落,說明來意……
突然間,雞飛狗跳了,一陣叫罵聲和女子哭嚎聲并起,吵吵鬧鬧地驚動了全府。
這一回宮徽羽沒等多久,一串粽子似的女人你推我擠、面色難看地進到正廳,有的發亂了,妝花了,有的手上還拿着細長銀簪邊走邊绾發,有的罵罵咧咧地瞪大眼,數落龐天“請人”時的無禮。
在衆多女人當中,有一位顯得特別端麗高傲,在數位丫頭婆子的簇擁下始終斜眼看人,她衣着華麗,穿着宮裏賞賜的珍寶绫錦,頭上插着不合品制的金鳳含珠九尾金釵,那是正妃才能簪戴的鳳釵。
“沒事找了這些姐妹來幹啥,勞師動衆的,小妹妹不懂事,別給折壽了,折騰着自個兒心慌意亂,哪天來奉個茶,姐姐代替大夥兒給受了。”圓玉錫由腕中滑出,襯出如雪般的美肌,她冷冷的開口。
奉茶?也好,就成全她。宮徽羽眉尾輕佻,彎唇一笑。“既然人都來齊了,那就行個禮吧,我也好認認人。”
“行禮?!”餘側妃尖銳的嗓音驟地拉長,自行落坐的身子往前一傾。“行什麽禮,我是禦賜的三品位階,從來是別人對我卑躬屈膝,還沒人敢叫我委屈。”
“本皇子妃乃一品正妃。”語氣輕淡,落下。
要比品階,難道側室有元配厲害?
已故的四皇子妃齊氏因馬車翻覆過世後,四皇子府有将近一年的時間未進新人,又有不少貌美如花的舊人遭攆走,因此“一枝獨秀”的餘曼湖便越來越張狂,以府裏的女主人自居。
一碗水端平固然是雨露均沾,可是若誰都不親近,後院女子自然成團成派抱成一堆,其中強勢的壓過弱勢的,形成弱肉強食的圈子,強權霸勢的無疑會脫穎而出。
在夏侯祯完全不管後宅女子的情況下,後頭有佟貴妃做靠山的餘側妃便強出頭了,即使有品階相同的方側妃在一邊壓着,但終歸是嗓門大的說話,無形中餘側妃為大,俨然有淩駕主母的趨勢。
“你……”竟敢拿品階來壓她,丫頭片子忒猖狂。
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宮徽羽揚手一揮,“誰是翠曉,自個兒站出來。”
身着桃紅衣衫的翠曉左顧右盼,瞧着一個個蔫了似的美麗女子,心裏嘲笑她們不中用,一點點小場面也吓得花容失色反正天大的事兒有餘側妃擋着,落不到她頭上。
她神色自若,一臉倨傲地走到廳堂中央。“你就是翠曉?”
眉長眼細,菱形小嘴,長得還不錯。“我是翠曉。”一向是餘側妃最得用的丫頭,翠曉的膽子自然是橫的,沒把尊卑身份放在心上。
“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一個奴婢膽敢自稱‘我’,餘側妃,這是你教出來的奴才?”輕輕一句卻猶似重如泰山,打得自诩進對有方的某人顏面大失。
挨了一記悶棍的餘側妃冷冷地沉目,“還不向皇子妃行禮問安,我是如此教你惺惺作态嗎?”
她一語雙關,暗諷宮徽羽虛張聲勢,狐假虎威,裝模作樣地擺出高人一等的架子,實則是不堪一擊的繡花枕頭。
“奴婢翠曉,給皇子妃請安。”翠曉不情不願地低身一福,眼中滿是忿然和鄙夷,就不信宮徽羽能拿她如何。
“是你就好,省得我四處尋人,吳順,上前一步。”宮徽羽放下手中茶盞,輕輕一笑。
“是。”壯實的吳順往前一走。
“看到你家富春臉上的巴掌印嗎?怒不怒?怨不怨?可憐呀,都三個孩子的娘了還來受罪,我瞧着心疼哪。”突地,她話鋒一轉,帶了些許狠意。
“就是這翠曉動的手,連我的人都敢動,這冒犯的大罪及你妻子的苦,全給我親自讨回來。”
“是的,主子。”吳順的聲音宏亮震耳,眼神發狠。
他早就想出這口怨氣了,只是苦無機會。
“什麽,你不能打我……”翠曉驚慌不已的想退到餘側妃身後尋求庇護,但她腳才一動,吳順已到了跟前。
很痛快的一巴掌揮下,大快人心,宮徽羽這邊的人面上的興奮顯而易見,毫無憐憫地看向臉歪了一邊,倒地不起的翠曉,有些人還想去踹上幾腳洩忿。
“我記得有位大聖說過,別人打你的左臉,要把右臉也送上去,我看她面頰不一般大小,着實駭人呢!吳順,幫幫翠曉,女孩兒家臉圓一點才好看,再打。”
“什麽?!”
不只翠曉吓得手腳發軟,就連餘側妃也臉色大變,她霍然起身想阻止自個兒丫頭受罰,但在宮徽羽的眼神示意下,一排壯漢驀地擋在她前頭,讓她進退不得。
“你敢動翠曉試試,我絕饒不過你……”她的丫頭還輪不到一個半大不小的小蹄子教訓。
“打,我沒喊停之前不許停。”哼!本想打一兩下意思意思就算了,這下子她上火了,非下重手不可。
“是。”
想到自家娘子受的委屈,隐忍不敢落淚的受辱樣,吳順哪會憐香惜玉,他一下重過一下地把這些時日受的窩囊氣全發洩出去,下手之重連一旁的龐天看了也心驚膽顫。
他暗暗慶幸自己只挨了一巴掌,不然像這樣的打法,人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沒多久,翠曉由一開始的大聲喊叫到最後只能嗚咽哭泣,接着便全身虛軟,氣息微弱,出氣多入氣少。
“住手,你想把人打死不成!四皇子府豈能由着你虐殺奴仆!”救不了翠曉的餘側妃大怒,兩頰氣紅。
“是不好造孽,看在我新婚燕爾分上,就積點德吧!”瞧!她也是很有良心的,不濫殺無辜。
宮徽羽叫停了,打得正順手的吳順這才罷手,他兩手滿是翠曉的血,而奄奄一息倒地不起的翠曉則被餘側妃身旁的丫頭、婆子擡到牆邊,以指探測她的鼻息看是否有氣。
“你別以為做了皇子妃就能拿了雞毛當令箭,把自己太當一回事,你壓在我上頭不過是一時的,等到三爺為我出面,我看你得意到幾時。”她怒極地忘了身份,不意把身後的靠山扯了出來。
“嘆!餘側妃的夫君不是四爺嗎?怎麽扯上了三爺,莫非兄弟共妻哎!瞧!我說的那話,通奸可是削品奪位的大罪,料是餘側妃也做不來,我胡說一通,別往心上放。”她心裏冷笑,知道三皇子那座靠山也要倒了。
“你這個滿嘴污穢的賤……人”。
宮徽羽目光一厲,震得衆人無聲。“池塘的水很深,淹死一兩個下人綽綽有餘。說這話和當時在場的丫頭、婆子全給我出來,不要讓我親自逮人。”
幾個面白如紙的丫頭及婆子顫巍巍地走出去,還不時以哀求的眼神看向餘側妃,盼她能拿出以往的魄力制止。
“你……”她居然半點面子也不留。
“打殺幾個奴才我還作不了主嗎?要不咱們進宮問問佟貴妃娘娘,看她要保下這幾個連主子也不認的奴才,還是斥責由皇上賜婚,大紅花轎擡進門的皇子妃,你說呢,三品‘低階’的餘、側、妃。”她特意強調正與側的差別。
“……”餘側妃怒不可遏,銀牙緊咬。
“我也不想背上虐奴的惡名,不如這事就看老天爺的意思吧,聽雨、聆楓,将這些礙眼的賊婢丢進池子裏,三個時辰後沒淹死就算她們命不該絕,撈起送回餘側妃院子。”
“是。”聽雨、聆楓面無表情地走出,執行皇子妃的口谕。
此時那些平時慣于作威作福的丫頭和婆子全軟了身子,有的還吓得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