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呀麽小神仙 第 38 章 節
第 38 章節
任何反抗的聲音。
甚至連哭聲都沒有。
又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門出來。
她沒穿高跟鞋,赤着腳走出來,對門前散落的廢棄玻璃渣視而不見。
她看到了站在門前的蘇信,笑了笑,反手關上鐵門,拿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
像因為缺氧而窒息的人終于找到救贖,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
吞吐出怪狀的煙霧。
蘇信始終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無視了她殘存在唇角的血跡和面頰上大塊的烏青。
“為什麽要給她下藥?”他質問她。
岑倩靠着磚牆微微彎曲脊背,溢出磚縫的水泥早已凝固,一刻不停地硌着她的脊椎,像是要刺進她的皮膚裏。
岑倩吐出一口煙,隔着煙霧看他,忽然就咯咯地笑了。
這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組織裏的人讓她舍棄蘇信,轉而接近沈堯山。
因為除了小宋,誰也入不了他的眼。
無論今天她以多落魄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出于同情,說一句關心的話。
她的楚楚可憐,她的搔首弄姿,她一次次失敗的引誘,在他面前都是一場廉價又蹩腳的戲碼。
真是一個殘忍的人呢。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和那個人……真的很像。
她把力量用在支撐身體上,一只腳抵着牆緩解疼痛。
“沒有為什麽。”她緩緩吐出一口煙霧,連牙縫裏都是鐵鏽的味道,“只是覺得好玩。”
“這次我把她送給你,下次你猜猜我會把她送給誰?”
她笑得沒心沒肺。
蘇信給了她解釋的機會。
她卻一次次地觸犯他的底線。
她以為他會像她父親那樣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窒息,然後在上面留下烏青的指印。
可是他沒有。
他只是問了這麽一句,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沒有達成任何目的。
甚至沒有一句警告。
所以她笑不出來了。
她叫住他,“為什麽不殺了我?我知道你有那種能力,用奇奇怪怪的香水,讓我死地神不知鬼不覺?你也看到了,我就是這種手段肮髒的下三濫。”
你要把這件事所有人,然後讓他們遠離我。
無論是小宋,還是……沈堯山……
可他卻在黑暗裏,折過身來,輕飄飄地丢下一句,“岑倩,你累不累?”
她愣了一下,然後看見腳邊那塊廢棄石磚上,擺着的P組織胸針。
他好像已經知道了一切,所以毫無留戀地離開這片殘垣廢墟。
他知道她所扮演的,都不是真實的自己。
也知道她是組織裏派來接近他們的人。
夾在指縫裏的這根煙已經燃盡。
她看着他逐漸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忽然哭着說,“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蘇信的腳步頓了一下。
然後聽到她更加殷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蘇信,你一定要保護好她。”
從那個人的手裏。
她蹲了下來,埋着頭不斷地哭泣。
她滿身狼狽,無論是手臂還是小腿上,都是青紫的痕跡。
差一點,就說出口了。
差一點就告訴他,其實,我也不是完全都是假的。
我的酒鬼父親是我的親生父親。
我的死去的弟弟也是真實存在的。
我一直活在家暴中,可憐又恐懼,卑微又渺小,只有這一部分的我,是真實的。
她把灼熱的煙蒂按在自己的手背上,她還不夠清醒。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擦幹眼淚,再次推開那扇門,走進屋子。
跨過滿地的酒瓶盡頭,是躺在沙發上醉酒的父親。
他閉着眼睛,鼾聲中夾雜着惡毒的夢話。
“你弟弟就是你害死的,你怎麽不去死的!你活下來幹什麽!”
她沒有哭,甚至對此已經麻木。
她像一個努力盡孝的子女,替父親蓋好毯子,盡管他在十五分鐘前還揪着她的頭發,拳腳相加地招待她。
她看了一眼牆上挂着的弟弟黑白照片,上面沾染了她的血跡。
細小的,深紅色的圓點。
她舔了下拇指,然後擦掉它。
像小時候拿走沾在弟弟嘴角的飯粒般親密。
最終回到了自己房間裏,蜷縮在那張破舊的單人床上。
自始至終,都緊緊地攥着那枚胸針。
她握着它,在貼近心髒的地方,閉上眼睛,想像着每當這個時候,那個人都會讓她靠在自己的膝蓋上。
溫柔地,撫摸着她滿是血痂的長發。
可是他已經不在了。
那個唯一能讓她靠着的膝蓋,舔舐傷口的港灣已經不在了。
她是那樣懷念他。
想到這裏,她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更為悲怆地哭了起來。
除了他,沒有人能安撫她的傷痛。
裴卸。
裴卸。
裴卸。
她在心中默念了無數遍的名字。
對不起。
差一點點,就背叛了你。
飛蛾之症
窗外的蟬聲穿透耳膜,歇斯底裏的叫聲好似只有今朝沒有明天。
宋連蟬在看晨間新聞,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放大音量。
她看得聚精會神,事實上她從沒看過晨間新聞。
如果不睡到日上三竿,一整天都會慵懶下去。
可這是在蘇信的家裏,她對他好奇中又帶着點兒敬畏,不願意他覺得自己是個懶散的人。
是以破天荒地泡了杯咖啡,強撐起眼皮,迎接初升的太陽。
主持人穿着正裝端坐,字正腔圓地播報着一些她并不感興趣的事。
“近日一則詭異的視頻在網上流傳,并迅速引起了網友們的熱議……”
一旁傳來了蘇信溫厚的聲音,“煎蛋要半熟還是全熟?”
“都可以。”
電視機的畫面之外,傳來了記者的聲音,“拍一下這裏,我們靠近一些。”
緊接着,記者走進畫面,對着攝像機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表上的時間,“現在是淩晨一點,我現在就來到了網友們口中那條街。”
攝像機拉開焦距,将遠處詭異的一幕放大。
只見昏黃的路燈下,聚集着三五個年輕人,或男或女,個個腳步不穩,左右游移着晃動到路燈下方。
年輕人們仰着透露,像行屍走肉一般,始終緊盯着頭頂的燈光。
“走,我們去采訪一下他們。”
記者朝着攝像機揮手,畫面在一段颠簸中朝着那群人靠近。
攝像機開始特寫每個人的模樣,記者舉着話筒上前發問,“請問你們在看什麽?是行為藝術嗎?”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在攝像機的夜視功能下,熒綠色的人臉顯得越發詭異。
記者又示意攝像機拍一下路燈。
幾只飛蛾圍繞着燈泡撲騰着。
只是一個尋常的路燈,這座城市裏像這樣的路燈有無數個。
漸漸地,記者好像發現了什麽。
她壓低聲音,“他們雖然都睜着眼,可他們卻是睡着的狀态。”
她有些興奮地報道着,“這些年輕人像逐光的飛蛾一樣夢游。”
視屏結束,畫面切回演播廳。
“我們的記者發現,這些人會在天亮前回家,醒來後完全不記得自己晚上做了什麽,他們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們晚上的失蹤。這一症狀被網友們笑稱為‘飛蛾症’,關于‘飛蛾症’,我們來聽聽專家怎麽說。”
頭發銀白的老教授對着鏡頭解釋,“所謂的飛蛾症,其實跟壓力有關,現在的年輕人啊,壓力太大了……”
宋連蟬皺了皺眉頭,扭頭問蘇信,“你也覺得是壓力的問題嗎?”
“說不準。”他擺正一顆煎蛋,“但我覺得,如果是壓力太大才夢游的話,表現在一個人身上也許說得通,三五個人表現出同樣的症狀,也太巧了些。”
他把早餐擺在餐桌上,“我不擅長下廚,煎蛋有些焦。”
宋連蟬看着面前那盤早餐,豈止是煎蛋有些焦,它甚至已經支離破碎地像炒蛋了……
她嘗了一口發苦的煎蛋,失聲笑出來。
“不好吃嗎?”蘇信有些無奈。
宋連蟬搖了搖頭,還在笑,“味道還可以。以前我一直覺得,你好像做什麽事都游刃有餘,可現在看來,這個世界上到底沒有十全十美的人。老祖宗的說法還是有道理的,人無完人。”
今早她才知道,蘇信對蘇秋失蹤的事情不知情。
直到蘇母打電話來詢問是不是他擄走蘇秋時,他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蘇母愛子心切,找人把蘇秋從精神病院裏撈出來,蘇秋找了個借口換衣服,不過離開視線兩分鐘,她就徹底消失了。
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她若是有心逃開,就會避開所有耳目。
所以蘇信覺得,這是一次提前預謀的逃離。
但無論她逃到哪裏,遲早會有現身的一天。
下午收到了顧青陶的消息。
島上的老人果然全都消失了。
夢境成真了。
蘇信聞訊前去處理,宋連蟬只能在家幹着急,幹脆回到小雁堂。
沈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