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君剖丹後 第 34 章 她收回自己說的那句話,宸淵……
君瑤想到這種可能, 眼前雕塑便越看越像是宸淵。咯噔一下,有種異樣的愧疚滿上心頭。
她原是不在乎宸淵生死的,何況這些白毛本也就是宸淵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載倒在自己的錯誤裏, 結果再慘淡也怪不得別人,只能冠上一句俗稱的自作自受。
但君瑤換個角度就會想到, 是她帶宸淵來這湖泊下鬼域的。倘若剛才沒有走的那般果決,是不是六界間就會多一個生靈,少一縷亡魂。
無關宸淵, 只是在她心底深處,活着是件太珍貴的事。
過于冷漠的袖手旁觀, 其實是默許了對逝去那條生命的傷害,到底有錯嗎?
君瑤駐足過久,腦子非但沒有清醒反而愈漸混沌。到後來她實在發呆太久了,惹得夜闌過來詢問:“瑤兒?這東西是有什麽問題嗎?”
她這才深吸口氣,搖頭走回正道, “沒問題,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君瑤最終告訴自己,袖手旁觀又如何。不過是無情了些,她未行惡就不需要內疚。何況六界生靈千千萬, 哪怕活着彌足珍貴, 可她又不是聖人, 無關緊要的人和事還輪不到她操心。
斂眸收拾好心情, 六人行剩了五人,仍舊步步謹慎。尤其是君瑤, 生怕前方再蹦出只兔子。
所以當她嗅見一絲危險氣息的時候,立馬停下了腳步,“你們有沒有聞到血腥味?”
很淡, 卻隐隐彌散在空氣中。
夜闌搖了搖頭表示并沒有察覺,倒是久岳吸了兩下鼻子,然後回頭繞過一塊巨大的岩石。
緊接着,君瑤就聽見久岳吃驚中帶點驚慌的聲音傳來:“啊喂?你這是在幹嘛?沒死透自己再繼續找死?”
君瑤有些詫異,聽這語氣,久岳是碰到認識的人了?
她随之走到岩石後,眼瞳驀地瞪大。
坐在地上,背靠岩石的人手背和脖頸布滿細絲狀紅印子,應都是被那些白毛勒出來的。幸好脖子以上的皮膚尚且完好無損,應當是白毛突然被制伏停止了攻擊,才在最後關頭保全宸淵一命。
君瑤體味不出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如果真要說的話,有一絲絲慶幸,看來先前瞧見的那座雕像是個認錯的烏龍,而人沒死總歸是好事一樁。
“宸淵你是聾了嗎?”久岳還在嚷嚷着:“你他娘自己都成這樣了,還要給那玩意兒放血,不想活了嗎?”
君瑤被他大嗓門吵的一愣,她走神嚴重了,這才将注意力放到宸淵身上。
仙人面色如衣裳色,白的出奇,就連嘴唇也沒有血色,可見是身上帶了傷損了些根基。但同時他眉頭舒展,瞧不出半點褶痕,又彰顯出這傷并不難耐,是宸淵不屑一顧的小傷。
君瑤眼神再往下,發現宸淵懷裏抱了只小兔子,正是方才從半空撲出抖落一地白毛的罪魁禍首。
她感覺有些頭疼,因為那兔子耷拉着耳朵,分明已經是奄奄一息的狀态了。可宸淵竟然從地上拾起靈劍劃破自己滿是傷痕的手腕血管,滴了血往兔子口中喂去。
也難怪久岳看見這一幕會吵吵嚷嚷的,天族神仙的精血和妖族的妖丹是世間最惹人觊觎的兩種存在,因為它們都能救命。
君瑤見宸淵動作并沒有停止,殷紅血液不斷從他手腕流出,微皺了眉。就算生性裏喜歡毛茸茸的寵物,犯得着耗自己的血肉去救活它嗎。
而這情形越看越熟悉,似乎在沖擊着她腦海深處的記憶。
君瑤驀地想起,早在她剛能化作人形的年歲,愛胡鬧過了頭。某次宸淵被天君派下凡鎮壓兇惡妖獸,她硬是要跟着去。宸淵拿她沒辦法,只得帶上了彼時修為微弱的君瑤。
他們要對付的妖獸戾氣極重,雖然最終被宸淵制伏,但在死前仍舊不忘用畢生靈力落下封閉結界,将兩人關在裏頭。
君瑤的腳踝因為不慎被妖獸打中,不僅受了重傷,還沾染上妖獸體表帶着的劇毒。她虛弱地褪回狐貍原身,覺得自己真是倒黴透了,才剛能化人形,就要死翹翹。
可她沒想到,宸淵竟然将她腳踝中的毒悉數轉移到自己體內,然後又用他天族神明的精血替她治傷。
後來回想起來,被困妖獸結界中的那幾日,宸淵待她格外溫柔。君瑤大抵也就是從那時起,逐漸萌生出情愫。
或許她該收回自己今天說的那句話,宸淵也并非完全無情。否則怎會在傷勢嚴峻的時候,還用自己的血液去救其他弱小生命。
細白皮膚上的傷口殷紅刺目,鮮血還在不斷流下,喂到小兔子嘴裏。君瑤又看了兩眼,眼見宸淵準備繼續化開血肉,腰間長鞭霎時飛出,卷走他手中靈劍。
君瑤低罵道:“血氣最容易招惹來鬼族,自己想死別拽上我們做墊背。”
宸淵卻不以為然,在靈劍落地後又擡手撿起來,繼續方才沒做完的動作,“這片地帶不會有鬼族出沒的。”
“什麽意思?”君瑤問。
宸淵說話的聲音比平時輕了些,應當是受傷後又失血導致,“我們現在站的位置是妄羅山內部,而所有鬼族還走在正常的外圍路徑,不會有鬼進到這裏來。”
這時,躺在他懷裏瀕死的兔子喝夠了血,突然仰起頭,“唔——”地叫聲,朝君瑤眨了眨圓溜溜的紅眼睛。
宸淵松了口氣,終于是救活了。他嘴角彎出道很不明顯但透出淺淺柔和的弧度,對君瑤道:“先幫我抱一會兒它,我包紮下傷口。”
君瑤盯着兔子稍顯猶豫,她确實也喜歡小動物,否則當初就不會把豆芽撿回熙承宮。但這只兔子,實在讓她心有餘悸,畢竟那抖落在地肆意生長的白毛,就是從這家夥身上出來的。
夜闌似乎看出君瑤的遲疑,上前道:“把它給我吧。”
宸淵點了頭,擡手将兔子遞出。但夜闌指尖才碰到它,兔子再度暴起,張揚踢着四肢,然後像方才一樣嘟嘟嘟地抖起身體,甩落下兔毛。
君瑤下意識後退了兩步,暗器也滑落左手指尖。
但落地兔毛詭異增長的場景并沒有再次發生,反而是宸淵揉着兔子的頭,讓它平靜了下來。
君瑤警惕神色稍稍褪去,大概也能看出這兔子好似有靈性的,因為宸淵救了它所以就特別依賴恩人,不願意讓夜闌抱着。她只能勉為其難接過小動物,不過是拎着兔耳朵,任由它四肢在空氣中撲騰地那種接過。
“阿瑤,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宸淵扯下自己衣料,撕成條狀,說道。
君瑤很想回答,她不想聽,被迫接過這未知危險的兔子已經是她極大容忍了。但偏偏他們當中有人不會看人臉色,就比如久岳這腦子裏裝滿海水的,竟然真就強行推搡着夜闌走了。
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看着宸淵單手包紮并不熟練的動作,“……想說什麽,說吧。”
宸淵不繞彎子,直接道:“它就是豆芽。你這樣拎着它,應該挺不舒服的。”
君瑤一愣,有些沒想到宸淵非要單獨說的話題,竟然還是圍繞着這只兔子。她把手擡高,重新正對上兔子凸出的兩顆龅牙和通紅眼睛。如果按照她記憶中僅存關于豆芽的印象來說,确實挺像的。
但……“所以呢?”君瑤事不關己地問。
就算真是從前的寵物失而複得,等出了妄羅山後,宸淵再帶回九重天養着就是了,有什麽值得同她說予的。
可顯然宸淵不這麽認為,他續道:“當年你離開九重天的時候,她正好能化作人形,就偷偷跑下凡去找你了,結果……”
大抵是剛化形的妖族普遍單純,不幸被鬼族騙去剖了妖丹。
豆芽死前的遺憾和怨念太重,死後也不願入輪回,就一直徘徊在鬼域,變成了一只擁有妖族形态的鬼。只要遇到沾了妖氣息的鬼就發動攻擊,直到今天遇到了宸淵和君瑤。
而宸淵脖頸以上皮膚之所以完好,就是因為豆芽敏銳的嗅覺讓它在最後時刻認出了曾經的主人。
君瑤聽他說着,把豆芽從拎着的姿勢換成抱的,對小兔子萌生出絲絲心疼,搔了搔下巴。
然後她又聽宸淵續道:“但它剛剛不肯讓夜闌抱着,以及第一次發狂,恰好是我提了夜闌的名字後。這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
聞言,君瑤前一秒還因低揉着豆芽柔和的眼神頓時冷凝,擡眸,“你想說什麽?”
宸淵将收口用布纏好,随意打了個結,嘆道:“它不會攻擊非鬼族的人。”
君瑤倏爾冷笑了一聲,看向他的眼瞳也染上輕蔑色彩。
她怎麽可能聽不懂宸淵這話在內涵什麽,只不過君瑤有些沒想到,向來以高高在上自居的天族神明心胸竟然如此狹隘,還耍起了背後污蔑人以及出言挑撥這樣腌臜的心機。
“宸淵。”君瑤冷冷叫出他名字,“我們進妄羅山之前都是吃下過緋錦的,又在身上佩戴了充滿鬼氣的香囊,豆芽會将夜闌誤認做鬼族很奇怪嗎?否則我們幾個是怎麽順利進的妄羅山?”
宸淵聽着她的冷嘲嘆息,扶着岩石站起來。
如果不是豆芽過激的反應,他也不想懷疑夜闌。畢竟那個人陪了君瑤三百多年,無微不至。
可相比之下,他的直覺似乎在無形中引導着他更偏向于豆芽,沉聲說道:“距離我們吃下緋錦已經過去十二個時辰,藥效已經消失了。”
君瑤抱着小兔子直接轉身,想說他不可理喻。不遠處,久岳和山狄兩兄弟大聲嚷嚷的聲音先行占據了空氣。
久岳:“什麽玩意兒?!竟然敢從小爺身上偷東西,本身夠大啊!想我曾經偷上九重天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塊石頭裏窩囊着呢!”
山狄:“可我們确實被偷了。”
君瑤大概能明白久岳為什麽突然罵咧咧。海族向來擅長些偷雞摸狗的不入流手段,正如久岳自己說的那句話,能從他們身上偷東西,确實需要不小本事。
她不想再聽宸淵說話,反而好笑和好奇地想知道久岳被偷了什麽。
可當久岳說出被偷之物時,君瑤立馬笑不出了。
是緋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