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不易,且行且珍惜 第 92 章 飛星傳恨

白術也點頭“嗯”了一聲,兩人都有些羞赧,不知道接下來如何開口,唐離從未見過如此溫婉如玉的人,眼下對他更是生出幾分好奇,吃糖葫蘆時滿懷心事,糖粒粘住了牙都不自知,白術偷偷瞄她一眼,幾經思量終于還是尴尬萬分地開了口,“姑娘,糖。”

他邊說邊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免得唐離聽不懂,唐離轉眼間明白過來,羞紅了臉,雙頰一片霞紅,白術又遞過來一片手帕,“用這個擦吧。”

“嗯。”唐離點點頭,紅着臉,別過去,半晌沒說話。

兩個人靜靜立在一角,遠遠的江面上燃起了靓麗的煙火,宛若流星般飛入天空,在耀眼的星光中含苞綻放,霎時間五光十色絢爛紛呈,燃燒了整面天空,璀璨不滅,爛漫奪目。

唐離仰着頭,看着漫天的煙火,眸中星光熠熠,不由發出一聲低呼,“好漂亮。”

“姑娘是第一次見煙花嗎?”白術見她一臉贊嘆憧憬,不禁好奇問道。

“嗯,這樣大的,是第一次見。”唐離回想起宮中過年時放的煙花,雖是慣例,卻為了後宮安寧着想,不過只是做做樣子,年年放幾聲響後便草草收場了事,她每年的期待,也便落了空。

她認真注視着天空的火花,看它們徐徐墜落,最後在空中消失,一眨不眨,不肯放過一朵,白術看她失神的樣子,啞然失笑,對她指指江面,“姑娘可曾見過河燈?”

唐離茫然地搖頭,“河燈是什麽?”

“每年中原鬼節,都會有千千萬萬的人點染河燈,放歸到河流中,許下自己的心願,期待着河燈能飄到很遠的地方,實現自己的願望。姑娘可想一試?”白術看着她,緩緩道。

他纖長的食指順着黑夜輕輕一劃,唐離看去,無數的花狀河燈在水中靜靜打着旋兒,晶瑩的亮光随風舞動,渺小卻不閃躲,在風中忽閃飛舞,宛若幽暗靈動的螢火蟲,順着長長的江流漂泊,流到很遠很遠,視線望不到的遠方。

“它們會流到哪裏?”唐離輕微皺着眉頭,問,那一盞盞河燈順流而下,她只盼它們能尋到歸路,無拘無束。

“大江東入海,不舍晝夜,或許,這就是它們漂泊的意義。”白術下巴微擡,月光淡淡照下,浮在他面龐一層珠光,溫潤柔和,見唐離有幾分惆悵,便安慰她道,“芸芸萬物,日居月諸,又有什麽是有絕對的方向呢?漂流,茫然,恰是一種最好的歸宿,不問前塵,不問過往,只念将來,未嘗不是一衆解脫。”

唐離聽了後,半晌沒說話,他的話在她心中一遍遍默念着,回想着,設身處地,她現在不就正如這河燈嗎?漂泊無依,茫茫無度,欲離不能,欲留更不能。

十年前的一切,兜兜轉轉,再度在如今重現,她犯了和母親一樣的難題,當年容無拒絕了母親,如今他亦拒絕了她,母親走了,含恨而終,那麽她呢?

她心亂如麻,胸口陣陣絞痛,眉心一同蹙起,滲出難以察覺到汗水,被風一吹無比清醒,“如之何?如何之?我不知道它們是不是該留下,留下是不是會更好?走了又會是怎樣的結果?”

“它們寄托着放燈人的希望,這世間的一切都是充滿希望的,你要相信。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既然古難全,又何必放不開,解不脫,掙紮糾結呢?”他溫婉地笑笑,似是安慰,“有時,最繁華時也是最迷惘,最明亮時也是最悲涼,但若換種角度看,未嘗不可,跟我來。”

他沖唐離揮手,唐離不知所措,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兒,但卻對他無比信任,他的身上有一種魔力,如沐陽光,能夠驅散所有的黑暗,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只與自己有一面之緣,可即便是一面之緣,仿佛在她的一生中,能遇上如此體貼溫暖的人,足足一面也便夠了。

白術帶她來到江邊的小亭上,這裏人煙稀少,沒有了鬧市的嘈雜,平添幾分幽靜,更加別致地感受到夜空的寂寥與溫柔,星星是孤獨的,落入她眼中,便有了孤獨的她,生着一雙美目,只字不言,獨獨一雙眼睛便已替她言語。唐離立在亭中,扶着闌幹居高望遠,眼風習習吹來,心事順着眼神默默流淌,白術悄悄看她一眼,便讀懂了她的哀傷。

他不忍,空手在她面前一揮,在她詫異的空當兒指了指岸邊,但見隔岸螢光,明滅萬點,疏織與柳迪蓼渚間,樹下,成群結隊的人正三三兩兩地放歸河燈,點上燭火,他們合十禱告,祈禱,一絲不茍,深信不疑,端的一派虔誠。

白術認真道,“你看那些放燈的人,他們在放時又何嘗不知山長水遠,一路兇險,可他們依舊誠懇如故,絲毫不移心智,只因他們心裏懷了一份念想,人之一世,萬事看重了不好,看太淡了也不好,風平浪靜,波瀾不驚地生活,不喜不悲,無欲無求這是大師的境界,我們尋常人自是達不到,可要做到不厭世,樂于生活,還是有幾分希冀的。”

“他們明明知道有的河燈走不遠,又何必要放呢?白白費了心力,自己平添了幾分無望的幻想,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最後患得患失。”唐離愀然。

“有時候,最可怕的不是失敗,而是不敢嘗試,當他們肯踏出第一步時,就已經贏了,戰勝了自己的軟弱,即便明知道得不到,卻還是努力為之嘗試,這本就是生活的樂趣。”白術淡淡道,“姑娘,若是你也遇到這種情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你又該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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